!go    打完拳从平山顶回来,秦著泽在宿舍冲了一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后,穿着浴袍站在窗前点着一支烟。
    打算晾一下水汽再更衣。
    身上潮着,穿衣服会不舒服。
    锅铲相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楼下有职员和工人拿着铝制饭盒陆续前往公司食堂打饭,
    有人嘻嘻哈哈,不知道他们在开着什么玩笑。
    巨大厂房外墙上,红漆书写着“外塑形象,内强素质,打造品牌,责无旁贷”,
    十六个鲜红大字,被草原的旭日映照。
    设计这些企业厂训标语时,秦著泽想起了前世里个别企业用“以质量求生存,以效益求发展”,包括一些国企用“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听上去,给人一种濒危,垂死挣扎的坏感觉。
    结果,最终,那些企业有很多真就死掉了。
    秦著泽才不会用这些low逼厂训,所以,他编了这十六个字。
    搞一言堂,不是秦著泽风格,他让王语柔梁明麟等人一起推敲后,大家都说好,于是,定了下来。
    终归,秦著泽目标只有一个,要打造国家品牌,打造民族品牌,最后,打造出世界品牌。
    前世里,有一位著名企业家,说过一句话,“让世界爱上华囯造”,秦著泽比较欣赏,
    当然,他仅限于欣赏这位企业家的这句话,
    这位企业家对她本人和员工都太狠了,据说她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秦著泽不喜欢逼自己,也不想逼着别人,在他看来,靠机制和奖励激发员工原动力,才是企业管理的长久之计。
    秦著泽独居的这套宿舍可不是普通宿舍,
    当初在设计住宿大楼时,秦著泽跟省建施工方交代过,盖出五套三室两厅,和五套两室一厅,
    为了满足这个要求,把施工设计人员脑门上憋出一撮犄角。
    他们只盖过筒子楼,忽然让他们盖几室几厅,确实为难。
    后来从帝都设计院请了两位专家才搞定。
    一个人住三室两厅,是不是有些浪费?
    在全国城镇人口平均住房面积是个位数时,其中包括号称皇亲国戚满大街遛达的帝都。
    秦著泽却一个人独住三室两厅双卫一百八十平米大房子,是有些奢侈。
    但这个没办法,谁让秦著泽是董事长呢,谁让他上百万上千万挣到手里跟闹着玩一样呢。
    不过,秦著泽并没有浪费房间,
    一室当卧室,一室做书房,最大的那一室用来健身。
    “秦董,早餐好了。”
    张翠花腰间系着碎花厨巾,站在餐厅门口叫秦著泽吃早点。
    笑得很恭敬,农村人的拘谨,和刚来时相比要差多了。
    董事长的起居和一日三餐要有人伺候。
    秦著泽吃惯张翠花做的菜。
    所以,他就点名让张翠花每天过来做饭并收拾房间。
    如果需要招待重要客人,会临时让张翠花到食堂内部的特设餐厅帮忙炒菜。
    伺候董事长,待遇上当然差不了。
    因为张翠花是费维浦的亲戚,她来到公司做饭,是经费维浦介绍过来的,做饭好吃,人又勤快有眼力见儿,所以,安排的活儿不重,挣钱比其他工人多。
    秦著泽答应一声,走向餐厅,穿过客厅经过茶几时,把烟捻媳在灰缸里。
    餐桌上摆着碟子盘子,
    一个煎蛋,六七个水煎包摞起来,一碗小米粥,和一碟香油小咸菜,一盘精肉火腿片,还有一盘炸辣椒拌白菜。
    “哈,好香啊,谢谢张姨。”
    秦著泽坐下来,吸了吸鼻子,芝麻油香味儿和胡麻油香味儿糅在一起,毫不客气地打开秦著泽的味蕾,他搓着手,瞅瞅这盘那盘笑眯眯,嘴里已经开始咽口水。
    “张姨,盛碗粥,你也一起吃。”
    用手中鸡翅木筷子指了指餐桌上的粥锅,和对面的高背餐椅,示意着张翠花,秦著泽喝了一口小米粥。
    “不啦,秦董您慢慢吃,我去拾掇一下房间,有需要您喊我我就过来。”
    张翠花两手抱在厨巾前,谦卑地笑着说,人长的微胖白净,五官端正,眉角微垂,显得很和善朴实。
    张翠花不会在董事长这里吃,她一会儿要去食堂吃。
    解着厨巾走出餐厅,并把门给带上,防止拾掇客厅给秦著泽带来干扰。
    早晨,秦著泽食量颇大,
    每天一早天擦亮,和费维浦去平山顶练拳,那真是雷打不动。
    一套拳对搏下来,加上来回路程,体内大卡的消耗相当可观。
    大约二十分钟,秦著泽吃饱喝足站起来,连着打了两个豪华饱嗝。
    人活着有两大追求。
    吃饭是第一。
    精神享受是第二。
    吃得香吃得好,本身就是精神享受。
    出了餐厅,见张翠花拾掇完房间坐在沙发上。
    每天上下午都收拾,房间保持得很干净,收拾起来并不费事,张翠花本身做活也利落。
    秦著泽笑起来赞张翠花,“张姨,您这饭做得太好吃了,我吃惯了您做的饭,再吃别人做的,可能吃不出味道了。”
    “秦董爱吃就好。”张翠花一见秦著泽出来,赶忙站起,去餐厅收拾碗筷。
    摁开电视,秦著泽坐在沙发上,想看看早间新闻。
    看新闻看报纸时,那些国内外大事件重现眼前,让他感到亲切,也为企业发展精准施策提供重要参考。
    电视机里女主播烫着端庄短发,“请看一则要闻,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就任美帝总统……”
    铃铃铃。
    沙发旁边方桌上的电话响了。
    秦著泽在沙发上挪动屁股,伸手拿起电话,“喂,哪位?”
    “秦董,我是绍闻啊,情况不太妙。”安绍闻平日说话风格比较稳,但是,听得出他有一点点焦急。
    秦著泽第一想法猜到是申城第一汽车公司出了状况。
    这么早,厂子职工上班早的人,也就刚刚到厂。
    安绍闻这么早来电,一定是急事大事。
    从魔都回上谷,秦著泽把申汽一厂管理权临时转给第三大股东安绍闻,日常事务由安绍闻全权负责并进行处置,如遇突发事件不能主张,要及时联系秦著泽董事长商议。
    “绍闻,慢慢说。”
    秦著泽摸起遥控器,把音量减小到不影响他与安绍闻交流。
    对于秦著泽来讲,只要厂子防火防盗做好了,不失火不被盗,还有不出人命,
    其他的事情,爱谁谁,他一律不担心。
    厂子在,设备在,人在,将来就会有大量汽车从厂子运出去,换回成麻袋的钞票,然后,把钞票再变成更多的汽车,再换回更多麻袋的钞票,如此良性循环。
    安绍闻年龄比秦著泽大近十岁,秦著泽不叫安总,也不叫他老安,叫绍闻感觉亲近。
    “厂子原来的退岗工人全部聚集在厂子大门口,要求复工。”安绍闻开始说具体情况。
    “还没开工呢,他们复什么工?”
    问话的同时,秦著泽用刚刚喂过一顿饱饭的脑袋快速做出多种判断。
    从申汽原董事长万承奇手中趁火打劫拿过来申汽这艘破大船的航舵,秦著泽只是对它进行了修补粉刷,并没有正式点火出航。
    简单说,厂子里现在养着的人,仅是召回来的部分行政人员和工程师等核心技术人员,这些人为将来厂子开工做各种准备。
    普通工人暂时用不着。
    厂子是私企性质,只管发钱,不负责养老,平时交着五险一金,离开厂子后,走社会保障体系。
    “有领头的吗?是合同工?还是临时工?”
    秦著泽问道。
    嘴里在哪儿藏了一颗小米粒,吃完饭没有被漱净,忽然跑到牙龈上有些硌,秦著泽抽了一张纸抽,动了动腮帮子把它吐出来,欠身丢进圆垃圾桶。
    “领头闹事的倒没有。大概数了数,除了卧床起不来的,合同工和临时工差不多都来了,连李麻子坐轮椅的,也被他老婆推着过来凑数,我让王壮他们几个保安守好大门,不能放进一个。”
    安绍闻为何焦急?
    就是今天这事有点邪性。
    怎么来的工人这么齐全?
    连残疾都来了?
    一个时间点儿聚齐在厂子大门口,要是没人背后鼓捣这事那就见了鬼,绝对是带有目的性煽动工人跑来闹事。
    这种聚集对厂子声誉影响不好。
    申汽的声誉被万承奇败得够糟糕啦,不能再坏下去。
    现在易主给秦著泽,奔着打翻身仗走呢。
    “秦董,感觉有人在背后组织,故意给公司制造困难,厂子现在没有生产,往里干搭钱,如果这五百多号人再回来,简直是吃人呀,再说,他们看厂子不盈利发不出工资,都是自己撂挑子跑的,现在听说您在厂子投入了一些钱,这不是跑回来吃大户吗?”
    安绍闻稍稍压低声音,听得出他怕隔窗有耳。
    “绍闻啊,在屋里这么说说可以,到了外边可不能说工人吃大户。申汽的每位工人都是厂子的开创者或者建设者,他们是有过功劳或者苦劳的,撂挑子不怪他们,是厂子管理者出了毛病。”
    秦著泽刚说到这里,张翠花轻手轻脚经过客厅,收拾完餐厅,她去食堂吃饭。
    “绍闻,你等一下,别挂电话。”
    秦著泽把电话扣到话机座旁边,站起来,“张姨,把这个拿上。”从茶几上拎起昨天艾米送过来的一包点心,“那件衣服放哪里啦?”
    “秦董,我看丢在沙发上有些乱,放到柜子里了。”张翠花连忙赔起笑容,小心谨慎地说。
    “去把它拿来。”见张翠花变得紧张起来,秦著泽笑笑。
    等张翠花从橱柜里拿出羊毛衫,秦著泽把点心递给她,“毛衣给孙雷,点心拿回去家里人尝尝,稻香村的,味道不错。”
    昨天,张翠花跟秦著泽请假,说上午回趟家,不耽误做中午饭。
    孙雷是张翠花儿子,有两次帮助张翠花给玉然公司送过菜,秦著泽记住了他的名字。
    张翠花连忙推辞,秦著泽往她手里一塞,“拿着吧,我还有一个半截电话,孙雷要是想到这里来上班,从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带着健康证明找王总经理安排就行。午饭不用做了,我去食堂和职工们喝腊八粥。记得买两个猪蹄儿和几斤牛肉,炖得软一点,明天中午我请费先生过来吃饭。”
    说完,扭身回到沙发上拿起电话继续打。
    张翠花不能打扰秦著泽打电话,
    在她眼里,秦董的电话,包括秦董的每一件事情都极为重要。
    朝秦著泽深深鞠了一躬,张翠花一转身,眼泪开始打转,静悄悄出门。
    感动啊,天底下真有心眼儿好的有钱人,
    为富不仁的说法太以偏概全了。
    这位秦董就是菩萨化身啊。
    “秦董,怎办?”
    安绍闻催问。
    他怕出事。
    普通工人,文化水平很呵呵,干起活来也许不含糊,不怕苦不怕流汗。
    但,要是扎窝子闹事,更是个顶个不含糊。
    俄十月革.命,西方产业革.命,东方红色革.命,工人阶级均扮演了一点就着的炮筒子角色。
    “我简单说哈,因为这件事情非常简单。”
    秦著泽语气轻松。
    “……”安绍闻在几千里之外安静如斯,简单吗?
    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吗?
    这些粗人要是被点捻儿,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打开大门,放工人们进厂,车间厂房就不要开了。”秦著泽开始部署。
    “然后呢。”
    安绍闻果然比较稳重,他对大开大门放人感到极其意外,没有对秦著泽说他的想法,他是绝对反对让工人进来。
    可是,他想听秦著泽的下文。
    “买肉买菜,招待工人,不过,只管饭不管酒。”
    屋里就剩秦著泽自己一人儿,不用检点行为,小腿有些痒,他撸开浴袍,挠挠华囯好腿毛,然后,抚摸着幸福的圆肚皮,感觉很随性自在。
    “秦董,这,这。”
    静静听了秦著泽说的话,安绍闻的三观被秦著泽像踢毛毽子一样,腾,飞上天,落下来,腾,又飞上天。
    没完。
    “开饭前,每人发一百块钱。”秦著泽抚摸着肚皮,
    有腹肌,一绷劲,挺好玩。
    “不是,秦董,我们这么惯着这些粗人,以后……”
    “照办吧,绍闻,工人们一大早集合,还没吃饭呢。吃饱后,拿了钱回家,他们会感激你。如果让你让我饿着肚皮被拦在大门外边挨冻,我们会做什么?”秦著泽准备放下电话。
    “可是,如果……”
    “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或者后果。执行时,要保持微笑。设备被砸坏几个零件,修理更换起来,恐怕要花掉的钱,可比管一顿饱饭发一百块钱,要多的多呀。记得跟工人说明白,厂子在春节前和正月里,不会合闸开工,想回厂接着干的,只限于原来的正式工和技术工,出了正月到厂登记。”
    “秦董,这事的背后指使人,我安排人去调查。”
    “这个可以做,但不要打草惊蛇。”
    “好吧。”安绍闻放下电话。
    从这边,秦著泽能感受到安的迟疑,安似乎还有意见要和秦著泽交换。
    撂了电话,秦著泽拿起遥控器。
    彩色电视机里,端庄短发央视女主播还在播新闻消息,
    “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环保.部等,三部.委召开联席会议,将对国内部分大中城市的汽车生产公司进行改革,尤其是私营汽车厂,要扩大企业自主经营权,旨在释放企业活力,首先以魔都和长椿两大汽车城为试点进行……”!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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