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病是心疾,很难治愈。
    两个台球桌,一天十几块的赚头,让屏坝街散混的好佬们眼红。尤其是钱家的几个弟兄,他们插咕了一下,都表示要吞下这块诱人的蛋糕。
    下面村里来的一个小屁孩,算个啥?都用不武力,挤走!
    很快,张本民的台球桌边,流里流气的人开始不老实了,打球时吆三喝四骂骂咧咧,整老半天故意一个球不进。这还不算,出杆时还故意搞破坏,总是狠狠地朝桌面上戳,结果把面布刮得伤痕累累,三角口子十几个。
    张本民哪能不清楚,不过暂且也没好办法,要说动手,单挑的话他并不怕,可对方是一个小团伙,而且派出所那边也还没有挂上太好的关系。当然,最关键的是奥运会还没开始,等开赛后,一旦他的“预言”被证实,就能把吕建保给拢住,然后通过他施压给派出所,那时就可以把钱氏几兄弟给治住。
    暂缓之计就是忍,面布破了就仔细粘好,也不影响多少。至于故意占球桌的问题,他也不客气,直接说一小时一块钱。
    “啥?你要抢钱?”捣乱的人瞪起了眼。
    “台球是高档次娱乐活动,有钱就干,没钱就算,省得招人笑话。”在这点上,张本民很硬气。
    “别人来捣球也都这个样子?”
    “那要看对谁了,对你们就是这样,爱玩不玩。”
    “你的皮痒痒了是不?”
    “干嘛,想找事俺就报警,让派出所来处理。”
    “哈哈哈……”对方的人都笑了,“他,他以为俺们怕派出所?!”
    “你们不怕,是因为你们只能搞点小打小闹的事,还没胆子干大事。不信的话就试试,来,把球桌给砸了!告诉你们,甭说现在严打还没过,就是不严打,打砸闹的罪责也不轻。俺觉得,你们还是该狠一点,最好让公安给抓了,然后到号子里蹲段时间,等再出来时多牛比?见人就可以拍着胸脯吹上几句:咋了,老子是蹲过局子的,你们谁蹲过!”张本民阴阳怪气地道,“保证你们恁么一说,谁都服气!”
    这番话一说,听得对方有点垂头丧气,没办法,被狠狠将了一军,有点蒙圈。
    张本民见状心一横,继续道:“今个儿俺把话说透了,谁特么再存心捣乱,就是猪圈里吃食的货的孙子!”
    “说啥了你!”一个脖子上挂着银项链的家伙把球杆一摔,“你啥意思?”
    “哦,终于有人冒出头了。”张本民搓搓鼻尖,“俺也不问你叫啥名,就喊你身上最有特点的,叫你‘银项链’吧,来,你敢不敢和俺单挑一下?”
    单挑?
    银项链看了看张本民,又左右歪头看着同伴,“嚯嚯”地出了两口冷气,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他,他,他要跟俺单挑?”
    “是啊,他是要跟你单挑!”同伴们不断附和着,“那就挑一下呗,反正是他要求的,就满足他一下!”
    “好吧好吧。”银项链咧嘴笑了,压压手让同伴甭出声,然后对张本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对,是俺说的。”张本民点点头,“不过咱们得有个见证,你要是赢了,以后台球随你们玩,全免费。但是要输了,就自觉一点,以后甭再过来献丑,俺瞧着真是恶心!”
    这一番斗嘴,引来了很多人围观,大家都爱看热闹。也有看门道的,他们觉得一个下面村里的孩子,能单枪匹马到乡里来摆了两个球桌,哗哗地挣钱,就说明不是一般人。刚好,这帮捣乱的人平日里都是街上的好佬,说白了双方就是强龙和地头蛇,到底谁能压过谁呢?
    场面声势越来越大了,这对张本民有利,见证的人越多越好。像这种情况,哪怕他就是输了,好处也多多。
    不过很快,张本民就有点儿后悔,他可不想过早地显露出身手,要不树大了容易招风。“俺看,还得让派出所做个证。”他寻思下,高声说着。
    “派出所?”银项链皱起了眉头。
    “是的,要派出所做个证,这万一要发生个危险,也好不相互找麻烦。”
    “瞧你这口气,还挺厉害?”
    “主要是看你们太不顺眼了,不是俺笑话你们,都是些啥啊,多大的人了,看上去也跟个爷们一样,可竟然受别人指使,光天化之下来捣一个小孩的乱!”
    这话说得直接刷了脸面,银项链有点气馁,顿时语塞,“谁,谁指使了啊?”
    “心里有数就行,甭说出来,否则要被打屁屁的。”张本民呵呵笑着。
    “咿,这小子还真特么不知死活!”银项链的火气上来了。
    “今个儿老子的球摊还就不开了,专门跟你单挑下试试!”张本民一撸袖子,“有本事没,有本事就把派出所叫过来,见个证!”
    派出所的人要是过来了,还单挑个屁!
    张本民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没人报警,派出所咋来人?
    有人帮忙,大礼堂的看门大爷把派出所的人给找来了。大爷是好大爷,他对张本民的印象特别好。
    出警的民警并不认识张本民,但眼熟,好像几次看过他到乡大院去,当下就琢磨着他应该有点关系。随后,又来了个胖乎乎的民警,当初来劝迁水果摊和烟酒店的时候,他是参加的,知道是吕乡长发的话。
    “这里的水果摊和烟酒店搬走,给台球桌让位置,你知道是谁发的话吗?”胖民警问先来的。
    “不清楚,俺没关注过。”
    “是吕乡长。”
    “哦。”先来的民警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后咳嗽了下,接着就把银项链几个闹事的人一顿臭骂。
    这情形,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银项链当即不吭声了,虽说平日里嘴上硬气得很,派出所都不放眼里,可民警真的站到跟前,还是得乖乖的。无奈之下,他带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张本民也没再嚷嚷,只是小声对两名民警说,有情后补,等哪天不当班的时候,请喝酒。民警笑笑不语,点点走了。这种事心照不宣,用不着说太多。
    危机,其实也是机遇。
    经过这一次角力,钱家弟兄的第一步计划失败,没有赶走张本民。紧接着,他们便开始第二步方案,直接竞争。
    一个星期后,钱老四新址烟酒店旁边,也支起了两个台球桌。
    要说这也没啥,张本民也没想在屏坝街上搞垄断,大小也算是个生意,拦不住别人入圈,把自己做大做强是根本。但问题出在钱氏兄弟身上,他们并没有停止卑鄙龌龊的行径。
    张本民的台球被偷了。
    两桌,一桌少两个,一桌少三个。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其实自从钱氏兄弟背后开始捣鼓时,张本民已经很注意了,晚上收摊时不但用厚厚的帆布把球桌给裹罩起来,而且还找人专门做了个铁皮屋子,住进来看守,要不台球桌早就被祸害了。
    前思后想一番,张本民是真的恼火了,玩损招是吧,可以!
    没找宋广田,也没找王道力,张本民去了趟县城,买了一套球回来,反正打得都是花式,不分序号,缺的随便补上就成。就算是“黑八”被偷也无所谓,拿笔做个标记就行。
    接下来,两步走。
    先来道硬菜!
    张本民暗中留意着球被偷的事情,就看哪个倒霉蛋会遭罪。
    一周内,丢了五个球,四个人动手,银项链偷了两次。看来,这个机会非他莫属。
    晴朗的一天上午,银项链又来了,先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两局,然后开始旁观。最后,又拿起球杆上阵,准备下手。
    张本民已如鹰隼凝视。
    银项链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摸了一号球装入裤袋,随后丢下球杆,说今个儿没手感,这球没法捣了。言毕,甩着头转身便走。
    旁边的张本民鼻翼抖动了几下,嘴角一抽,快步到桌前抓起球杆,尔后飞速撵道银项链身后,以全力迅猛挥出球杆,抽在银项链的右手臂上。
    “咔”地一声脆响。
    球杆断了。
    瞬间的剧烈疼痛,带来的是短暂的麻木。
    银项链只感到右手臂传来一股撞击力,等回头看到张本民手持半截球杆对着他微笑时,锥心裂骨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压得他缩成一团,蜷在了地上。
    “阳光很刺眼,照得你真特么难看!”张本民小声说完,高升招呼了一声,“各位,都来看看这个偷球的贼!哪位好心人,帮忙报个警。”
    银项链平日里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够多,这会儿跟条死狗一样,也没人怕他,不缺报警的人。
    很快,上次出警过来的两名警察到了,他们看了看现场开始了解情况。张本民语气平和地说了个清楚,然后蹲下来指指银项链的裤袋。
    捉奸捉双,捉贼捉赃。
    现场人赃俱获,再加上张本民的“背景”,在那个年代没啥说的,虽然银项链右大臂被打得粉碎性骨折,但张本民丝毫不担任何责任。
    偷球的事,就这么彻底解决了。
    接下来,轮到了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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