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利被赵德柱狠狠地批了一顿,没见过啥官儿的他,当时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只有不断摸额头的份,然后就是带着一脸惊慌连连点头哈腰。
    这对刘胜利来说,打击是巨大的,他回到岭东大队后就找张本民。“完了,完了!完蛋儿了!”他的嘴唇甚至都有些干裂。
    “啥事把你弄成这样?”张本民看着刘胜利的神态,真不太明白。
    “没啥前途了。”刘胜利摇摇头,舔了下嘴唇,道:“而且,弄不好还得受处分。”
    “嘿,你这是惹着谁了?”
    “赵德柱,咱们公社副书记。”
    “诶唷,原来就是个小小的公社副书记!”
    “别看小啊,但很管用,直压着俺的头皮呢!”
    “哦,他为啥要批评你?”
    刘胜利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那,那还不是因为收割芦苇时,得罪了桑洼大队的书记赵二毛嘛。”
    “跟赵二毛有关?!”
    “赵德柱是赵二毛的本家哥哥。”
    “怪不得呢。”张本民沉思道:“那看来之前郑成喜在赵二毛面前装熊,也是有原因的。”
    “应该是,要不桑洼大队老是占俺们岭东大队的便宜,他郑成喜连个屁都没有!”
    “没事!”张本民哼地一笑,“你放心好了,这事是因俺而起,俺也会搞定的,让他赵德柱偏偏罩不住!”
    “嗐,俺就盼着你这话了!”刘胜利松了口气,神情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近乎崩溃,“张本民,你有本事得赶紧使呐。赵德柱说了,以后赵二毛有啥计划方案,凡是牵扯到岭东大队的,让俺甭多管闲事。俺琢磨着,那赵二毛近期可能会有啥动作。”
    “行啊,刘哥,现在你这头脑可真是厉害了呢!”张本民点着头,“照这么说的话,俺也认为赵二毛很快就会有行动,毕竟在收割芦苇上栽了跟头,他憋着口大气呢。”
    “唉,那你说,王警官会不会受影响?他起的作用还更大呢,赵二毛都被他拷起来了呀!”
    “那倒不会。”张本民一摇头,“蛇有蛇路狼有狼道,人家公安有自己的系统,提拔谁、开除谁,地方上没啥决定权。”
    “哦,那还好。”刘胜利庆幸道,“不管咋说,有王道力在派出所那地方,有些事多少还能帮点忙。”
    “不过他啊,快要调走了,可能要到县公安局去。”
    “欸哟,厉害,那不是要提拔了么?”
    “提拔是肯定的,但对俺们来说,那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就像你刚才说的,县官不如现管,王警官要是留在屏坝派出所,帮点小忙是很方便的,等他调到了县里,有点事还得跟派出所来回传话,不方便不说,关键是能不能很得力。”
    “哟,还真是呢,那不是有点可惜嘛。”
    “不过有些事情不好说,因祸得福或者是因福得祸,很难讲。就拿赵二毛来说吧,他找了赵德柱似乎牛气得很,但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事。”
    “也对。”刘胜利点点头,“恁样说的话,赵二毛的事也甭恁着急了,等他动起来看看啥情况再说,搞不好他事儿弄大发了,赵德柱也是干瞪眼。”
    “是不用太急,但早点做准备也好,有备无患嘛,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张本民道,“明个儿俺就去找朱助理,让他跟公社的张书记说说,多少得给赵德柱放点口风,插手不能插得太长,毕竟他是在咱屏坝公社做官,还能吃里扒外?”
    “对,他赵德柱是沙城公社桑洼大队的人,喔,跑到俺们公社来当官,结果还袒护他们桑洼大队,来损俺们岭东大队的利益?”刘胜利愤愤不平起来。
    “真要如你所说,他赵二毛这次搞过分点才好呢,刚好向张书记说的时候,也更顺理成章些。”
    张本民这话还说准了,当天下午,赵二毛果真挑起了大动作,他要重新划分屏坝河的河中线,往岭东大队这边推移二十米。
    二十米!
    岭东大队与桑洼大队之间所夹的河道,有一两千米长,二十米的宽度下来,要有几万平方的河面呢。
    按理说这种事,得由屏坝公社与沙城公社出面商议共同决定,或者是由县农水局来主持一下,可赵二毛只跟郑成喜打了个招呼,就要动手了。
    张本民赶忙让刘胜利带人上去,哪能由着赵二毛胡来。
    刘胜利也豁出去了,完全不顾赵德柱的警告,就跟上次一样,把赵二毛直接顶了回去。
    赵二毛立刻就去了屏坝公社,向赵德柱“告状”。
    赵德柱很纳闷,这个刘胜利还真他娘的头硬,咋连公社副书记的话都不听?再一想,似乎有点明白,他应该也找了后台关系,所以还不能着急,等着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此时,张本民正在公社大院里,跟朱延富一起聊天,他把赵二毛的事说了,最后提出能否让张书记说句话,给赵德柱“建议”一下,不要给刘胜利施压。
    朱延富听了张本民的叙述后,点着头道:“正职压副职,官大一小级,挺合适,只不过张书记能不能给面子就难讲了,虽然你考了个全县第一,也打过照面,但在张书记眼中没准就是个芝麻大小的事,能不能让他重视,根本就没法判断。”
    “找张书记当然得有点特别的地方才行,不能用考试成绩说话,那太轻飘。”张本民小声道,“俺不是跟你说过了么,难道前段时间你没找机会在他面前表露一下,说俺带点仙气儿,有能掐会算的能耐?”
    “提过了,虽然没深说,但绝对是明显地表达了出来。”朱延富惋惜地道,“可,可张书记根本就不信。”
    “不信?”张本民稍一寻思,点头道:“也算正常吧,哪能听风就是雨,况且还是个领导干部。”
    “那,其他就没法子了?”
    “有肯定有的。”张本民抿了抿嘴,“既然仙气而不行,那就拼拼关系。”
    “关系?”
    “对!”张本民一点头,“咱们呐,找个眼前的事来说说,张书记最近有啥烦心事没?”
    “有啊,最大的就是他那个小舅子,缠得他头都大了,盯着非要搞点事做做。这年头都一板一眼的,哪有那么容易?”
    “他小舅子是干啥的?”
    “干啥还不知道,反正是挺能折腾的一个人,就想开厂子赚大钱。”
    “那好办,把公社酒厂弄给他经营不就可以了嘛。”
    “酒厂?那可是集体经济呢。”
    “集体经济又咋了,马上国家要出台政策,对商业性的集体企业,可以搞承包责任制。”
    “真假的?”
    “你不信俺?”
    “信,那当然是信的。”
    “那你抓点紧,赶在下午下班前就找他,把刚才俺讲的说一下,他要是问俺咋知道的,你就甭说是俺掐算的了,就说是俺有关系,有亲戚做大领导呢。”
    “哦,行,说是没问题的,就是能不能见效……”
    张本民看看天色,打断了朱延富的话,道:“有没有效果很快就能见分晓,也就一两天时间,不成就算,到时再想别的办法。这会儿时候不早看了,你赶紧去找张书记吧,得争分夺秒!”
    朱延富一点头,立刻去找张书记。
    事情到底能否行得通,张本民也没个底,毕竟人各有性。
    一路带着点忐忑,快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
    刘胜利一直村外路边守着,他见到张本民如同见了救星,飞奔着迎了上去,问情况如何。
    面对眼巴巴的刘胜利,张本民有点为难,说回家喝口水再细讲。
    一边往家走刘胜利一边说,赵二毛已经给硬生生地挡了回去,没得半点面子,肯定有憋了一肚子气。如果张书记不给撑腰,那等赵二毛再反攻过来的时候,估计就抵不住了。
    张本民使劲吸了口气,很干脆地说没问题。这话有点大,但也不是完全没个谱,毕竟还可以找王道力再使把劲。现在之所以不去找,是因为他说过年后可能要被提拔到县局去,处于关键时期嘛,一般情况下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
    事实上,张本民的担心有点多余。次日一早,朱延富就来到了岭东大队,把他接去了公社,说张书记有请。
    “昨个晚上张书记就通知了,让俺今个早点来请你过去。”朱延富很高兴,事情毕竟达成了,对谁来说都有好处,“要不是因为驾驶员有事,当时俺就会来一趟,给你吃颗定心丸!”
    “那可不是么,昨个夜里头还真没睡好,毕竟张书记是个啥态度,俺根本就不知道呐。”张本民暗暗松了口长气。
    “对了,张书记主要是想知道,你那领导亲戚是在县里还是市里。”朱延富笑道,“到时你咋说?”
    张本民听了歪嘴一笑,“哎唷,张书记的眼界,好像有点不行呐。”
    “咋了?”
    “谁说俺那亲戚只能是在县里或者市里,难道就不能是省里的么?”
    “……”朱延富愣了下,随即就大笑起来,“哈哈……”
    张本民也笑了,不过就此事而言,他没有开玩笑,在张书记办公室谈到这事的时候,他确实这么说的。
    张书记开始也有点发愣,之后也笑了起来,接着以试探性的口气问是谁。
    朱延富在一旁看着张本民,有点儿为他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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