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他身在朝中,消息灵通,说不准这是他自己的意见还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中规中矩,科举官一般都是这种出路。
    后来科举盛行于世的时候,划分的更为细致。
    三甲会进入翰林院供职,多数都属于清流官,陪着皇帝宴饮玩乐,邀得圣宠之后,前程远大。
    而且那时科举官已然掌握了朝堂大权,所谓的清流更是其中的中流砥柱,翰林院出来的科举官会得到当今这些进士难以望其项背的支持。
    身份政治在那个年头已然盛行的不得了。
    大家见了面,叙的不再是家世,而是你是几几年的进士,位在几等,座师,房师为谁,同年之中又有哪些名人。
    这些问题回答出来,那你的派系以及所持的政见,谁是朋友,谁是政敌也就基本固定了,这就是后来的清流,至于他们是清是浊,你自己琢磨吧。
    ………………
    科举之事至此告一段落。
    声势不大不小,最为引人注目的其实还是京试之前那场论辩,在关西文坛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之后波及南北。
    论辩的内容涉及众多,文人们听闻此事,有样学样的开了不少文会,论政之风渐起。
    朝廷以及各地官府的开明形象得到了很好的宣传,这在唐初是极为难得的一件大事,用后来人的话说,就是巩固了大唐的统治云云。
    至于大唐第一批进士的诞生,贵族文人们最为关注的还是他们的去向。
    至于杏林宴,殿试种种,是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上层人物们却不很在意。
    那都是朝廷宣扬科举应试的手段罢了。
    其中更加深刻的意味才值得琢磨,从去年开始的科举大考,到了大唐元贞五年六月,将近一年的时间,其中有着诸多的纷扰。
    为此流了很多的鲜血,丢冠罢职,乃至于流放的人也在少数,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了一件事。
    朝廷推行科举的决心非是前隋可比,那么对于贵族们极为有利的察觉制度又该何去何从呢?
    会像前隋废除九品中正制那般明令废弃吗?
    在这件事上,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殿试之后,被点为状元的孙伏伽的那篇文章传出之后,他所持的政见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唐初时节,融合了旧有贵族豪门势力的新的贵族阶层正在迅速形成。
    以前那种由五胡入主中原所产生的胡汉对立,交融局面,最后在前隋统一天下的基础上,形成了初步的全面融合。
    鲜卑,匈奴贵族居于金字塔尖,汉人辅佐,成为统治阶层的中坚力量的格局在隋末战乱中被彻底打破。
    到了唐初,鲜卑世族纷纷势弱,胡汉融合趋势进一步加剧,汉人文明的强势期再次来临。
    在这样一个时期,大唐的统治阶层焕然一新,大有海纳百川,兼收并蓄之势。
    而选才之制的改革,正是这个阶段的成果之一。
    触动了贵族们的利益,却并非没有妥协的余地,孙伏伽的文章能宣之于众,就说明了这一点。
    关于这种人事选拔制度上的纠缠和妥协,碰撞和较量,显然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主要看的还是科举能不能按照朝廷的规划和预想就此继续举办下去。
    ………………
    六月间,李破下诏。
    新科进士将由吏部进行为期半年的考察和培训,于六部轮转,考察他们的才能和品德,年底授官。
    其中一部分其实还要被分散到京兆各县轮换,差不多就是一个岗前培训的过程。
    和后来的科举官其实差不多,都要从一些低级的职务干起,一来是考察,二来则是让他们熟悉官场流程,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样子。
    就是比后来明确了许多,又在京师把人留了一下,算是给新科进士们一个不错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在京师扩展一下眼界和人脉,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优待。
    当然了,你在京师的这一段时间里,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才能,或是道德上有所缺失,那也不用废话,授官之时有你好看的。
    ………………
    科举之事一过,礼部和吏部松泛了一些,可还得接着着眼于今年七月举行的乡试,有鉴于去年乡试比较混乱,今年就又查缺补漏,推出了不少新的举措。
    比如这次各郡县士子都要到道中应考,郡中不再有此权力,而考中举子的数量,也顺势成为了郡县官员们的考绩之一。
    你要是再想着挖门盗洞的以人情来推荐应考士子,那就要考量一下自己的年终考绩问题了。
    如果被推举的士子过于拉胯,很可能还会受到道中的问责。
    实际上,很快朝廷就又会重新划定科举分级,堵住郡县官员推举应考生员的漏洞,只是鉴于如今读书人不多,从而推迟了此事而已。
    ………………
    六月中,大唐的大基建计划全面展开,赋役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大唐上空。
    朝廷上下也紧张了起来,户部尤其忙碌,李破严令他们要保障民夫的基本饮食和后勤,劳动量也必须限制在役夫的承受范围之内。
    工伤朝廷会给予一定的补偿,哪里要是出现役夫死亡的事情,诏道中严查始末,不得激起民怨等等。
    不管下面的官员怎么办事,李破觉着反正朝廷是摆明了态度,犯错的必遭严惩。
    其实他的想法非常明确,那就是尽力提高生产效率,增加粮食产量和大唐的人口数量,基本上国内的诸般举措,都要围绕着这个主题来进行。
    李破不会魔法,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的来办,这不是什么游戏,治理一个帝国的艰难就摆在他的桌案之上。
    每一天都会有成堆的奏章来到门下省,经过门下省官员的挑拣,才会去到皇帝案边,有的公文还会在中书和门下两省流转上几圈。
    就算如此,李破一天之中的工作量也不是平常人能够想象的,只要你想做事,那么就有做不完的事情等着你。
    你想一拍脑门,想个主意出来就把事情给办了,那纯粹是扯淡。
    李破登基之后,哪一件大事不是深思熟虑,或是经过与臣下们的无数次商讨才得推行下去?
    一张张诏书上面凝聚的都是众人之精力和心血,哪有几件能用乾纲独断,出口成宪来形容?
    李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算不上乐在其中,反正他偶尔都会放下政务,自己去找点乐子,不然的话他也受不了这么繁重的工作。
    ………………
    大唐元贞五年六月十四,海南道大都督李道宗的奏章到了京师。
    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这是四月间李道宗的上书,路上整整花费了两个月才送到长安。
    李道宗在表奏当中言及南海诸事。
    他已经派人捉住了林邑伪王范梵志,以及其妻子亲族数十人,本来李道宗想要把他们解送京师,可阚泽等人说山高林密,路途遥遥,唯恐这些土人趁便逃脱,于是索性全部斩杀,以绝后患。
    这两年李道宗在林邑没少杀了人,主要是清洗范氏为首的土著贵族势力。
    把一个个躲藏在密林之中的部落首领揪出来,辨明正身之后砍下头颅,悬于城上,把白色恐怖的氛围泼洒到林邑的边边角角。
    两年下来,他基本上已经摧毁了林邑旧有的秩序,范梵志为首的林邑土著贵族死的死逃的逃。
    就算这样,李道宗也没有善罢甘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带领唐军将士以及投唐的土著部落四处出击,把逃走的人都一个个捉回来杀了,逃到扶南和真腊的他就派人去向人讨要。
    一副斩尽杀绝的样子,吓的林邑土著大气都不敢出,越来越多的林间蛮族向可怖的沙陀钵大人献上了忠诚。
    林邑人信奉的是婆罗门教义,沙陀钵是婆罗门教义当中最恶之神,倒是很符合李道宗现在的作为。
    到了大唐元贞五年,范氏一族基本上已经被他连根拔起。
    他还捉了许多土人,供阚泽等人驱使着修造码头,船坞,到了现在,他已经在林邑建好了几处码头,还令人在大岛的南端建了一处,准备迎接从北边来的海船。
    只是他对此不太抱有希望,因为他从来没听说中原的船只能来到这种鬼地方,以前大家走的可都是陆路来着。
    阚泽则比他有信心的多,当年他们随着吴王杜伏威就曾驾驶海船来到过南边,只是次数不多而已。
    他们和中原的消息断断续续,还不晓得大唐的船只正在东海上游弋往来,想要大规模南下估计还得等上几年才成。
    之外李道宗还凑说,他正派人去游说扶南国王,也在海边设下一些码头。
    如果不成的话,他想率军攻之,最少也能逼迫扶南国王签下城下之盟,干劲不是一般的足,让李破非常欣赏。
    另外就是林邑的水土确实不适合中原士卒,军中常发疫病,李道宗也没多少办法,只能请求朝廷派些好的大夫过来,给士卒加以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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