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正在府中的花园溜达,周围几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女人以万贵妃为首,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府中阴盛阳衰,大家都在盯着李秀宁,也都希望她能生个男孩出来,在将来撑起门户。
    府中倒也不是没有孩子,只是李渊再是顾及后代子孙,也不敢将儿子藏在女儿府中,所以安置在李秀宁府中的只有两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也就是李秀宁的妹妹。
    一家子的女人,你说说得有多热闹?
    李秀宁惬意的听着她们说着话,漫步在花树之间,东瞅瞅西看看,觉着府中的花木应该再修整一下,这座府邸很久没有修缮了,府中的人丁也一直趋于简单,很多地方都照顾不过来,加上主人顾不上这些,也便有了些破败的迹象。
    此时万氏正说着前些时李瑗来拜访的事情,女人们不时的插着嘴,李瑗的八辈祖宗差点都被她们捋了一遍。
    没什么好话,李瑗不成器也是女人们的共识。
    主要是李瑗的来意让她们很是愤怒,他想过继个儿子给李秀宁,目的那可不是想沾李秀宁的光那么简单。
    李渊的女儿李三娘如今顶起了门户,而且李渊的五子李智云渐渐长成,与这边走的极近,几乎是把李秀宁当做了母亲在孝敬。
    加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兄弟的儿女们,长辈人都不在了,纷纷将姑姑视作了依靠,加在一起那真是一大家子人。
    皇帝出乎意料的仁慈,让李渊这一支的血脉大部分都保留了下来,也让接任李氏阀主的李瑗压力山大,所以便打起了歪主意。
    这显示出了陇西李氏在稍稍安稳之后,有了内讧的迹象。
    府中的女人们自然不乐意,子孙传承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如果让李瑗的儿子承继了这一支,那她们早晚会被扫地出门,她们可不想回娘家受人冷眼。
    她们今日陪李秀宁到花园遛弯,说起这事来其实就是说给李秀宁听的,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何况又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女人们,各个皆非善类。
    这要是李渊还在,枕头风都能把李渊给吹起来。
    李秀宁已经习惯了,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就是腹中稍有不适,长眉微蹙间,惯会察言观色的女人们立即没了声音,相互打量着彼此,思忖着这是谁说错话了吗,可别是我……
    李秀宁看了看她们,笑了起来,女人们顿时放下心来,又欢快的讨论了起来,和当初宫中女人们相聚时颇为相似。
    李秀宁听了半晌,带着人找了一处亭子坐下,就问万氏,“冯世立过来都说了些什么?”
    上午时梁州录事参军冯立登门造访,他是李秀宁荐给梁州总管李武的,和张公瑾,李大亮,薛氏叔侄等人一样,只要回京都会到府上请安问好。
    每次李秀宁都会亲自接待,这些人各有才干,李秀宁特意示恩于他们,为的还是李氏,想着将来他们有那么一个两个显达了,能给李氏以支撑。
    而且府中都是些女人,身份上还有些不妥,有些事做起来很不方便,有了这些人在外面就要好上一些。
    也是那会她和皇帝若即若离的心里没底才落下的棋子,等和李破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便收敛了许多。
    今日冯立前来拜访,李秀宁身在孕中不便接待,便让万氏前去相见……
    万氏道:“正想跟你说呢,冯世立(冯立字世立)是回京述职来的。”
    李秀宁有些惊讶,“他才到任梁州一年多些吧?怎么就好改任他职了?”
    万氏笑道:“他在梁州因督查地方官吏,以及平定山蛮有功,正好西城郡太守缺职,李总管便荐他为西城郡太守,朝中已准,吏部令他回京述职,过几日待察之后就能去上任了。”
    李秀宁点了点头,“开国之初,立功的机会很多,倒也说的过去,西城郡连通南北,他到了那里不缺晋升之机。
    他要是聪明的话,要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上请工部,修整道路,南来北往的粮运是关键之处,二来嘛……”
    说到这里看到万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立即醒悟了过来,跟府中之人一本正经的谈西城郡如何如何,不免有些可笑。
    看她尴尬的停住了话头,万氏掩着嘴笑了起来,其他的女人也不由莞尔。
    旁边的莫氏笑道:“可惜了,公主之才略不输男儿,若能出外为官,定是一代名臣。”
    宇文氏接话,“领兵也不输他们,公主若出外领兵,皇帝定要以上柱国大将军相酬才能说的过去。”
    嗯,这位就是宇文士及的妹妹,李渊在时是九嫔之首,他本来回家去了,可过了几个月便来到了李秀宁府中,住下就不走了的那种。
    理由嘛,不用她自己说大家也晓得,宇文述这一支如今就剩下了他们兄妹二人,一来可能是不愿连累兄长,妨碍了他的仕途,二来就是无子无女,孤单寂寞的厉害,不如与她们凑到一处,在这里安度余生。
    她们的处境大致相同,天下虽大,对于她们而言却没什么安身立足之地,也就是李秀宁这里还能清净一些。
    还是那句话,世事奇妙,她们在宫中的时候,之间没少勾心斗角,如今聚在一处报团取暖,同病相怜之下关系反而融洽了起来。
    现在则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起拍起了李秀宁的马屁,配合那叫一个熟练。
    李秀宁扶着肚皮,虽然被吹拍的颇为舒服,却还是暗自告诫肚中的孩儿,莫要跟她们学坏了。
    等听的够了,她才问万氏,“我那堂兄一直未归,不会病死在西城郡了吧?”
    他说的自然就是前赵郡王李孝恭了,说的很不客气,不过也能理解,李孝恭当初主持蜀中军政大事,算是李渊付予了他方面大权,并寄予厚望。
    可李孝恭的才能……他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开创局面之人,算是牢牢拖住了李渊的后腿,主持蜀中军政多年,未有寸功。
    最后更是丝毫未以李氏家门为念,竟然投靠了萧铣,别说他病倒在蜀中了,便是回到长安来,李秀宁也不想搭理这人。
    现在问起,估计是想得到这人病死在西城郡的消息,不然回来也是个祸害,不定会连累到谁呢。
    万氏摇了摇头,“这……人家就算知道,也不能跟咱们说啊,不过想来他应该还未曾病愈,不然来不来长安可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吧?”
    说到这看了看李秀宁,担心的道:“公主可莫要去管他,他和别人不一样,皇帝容不下他的……”
    后半段的话到嘴边,又被她强行咽回了去,那就是李氏死的人不多,即便是为了做给陇西李氏的人看,李孝恭看上去也是必死无疑。
    想要营救这样一个人,必须得皇帝开口,她怕李秀宁顾念亲情,向皇帝求肯,那可就太不妥当了,她在李渊身边多年,知道在皇帝身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则要远远躲开。
    李秀宁白了她一眼,“我只不过问问,看把你吓的。”
    正说话间,有侍女急匆匆的过来,到李秀宁身边凑在她的耳朵旁,低声嘀咕了几句,李秀宁听了细长的眼睛稍稍眯起,即便没有笑容流露,清楚她习惯的人也知道,这是高兴了。
    女人相互瞅了两眼,都扭头故作不知,万氏则笑道:“公主有事要忙先就去吧,走路慢些,莫要着急,小心身体。”
    宇文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想在这些女人面前保存什么秘密,真的很难。
    ……………………
    此时李破已经吃饱喝足。
    丈人家中一切如常,陈氏也早已习惯了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就是那些年落魄之时留下了精打细算的习惯,过的有些过于简朴。
    她在府中的林子里放养了许多的鸡仔,估计以后都得成了皇帝的盘中餐,还在池塘里弄了些鱼,不是观赏那种,都是乌漆嘛黑的食用鱼,然后又养了些鸭子。
    之前养的那条黄狗也有了伴,还有几只大狸猫在府中四处乱晃,估计是怕着了鼠患,差不多快把一座诺大的府邸弄成农家院了。
    陈氏还想着开出几片地来,种些蔬菜瓜果什么的……
    李靖现在的封地以及城外的两处庄园她也很是上心,那里有多少产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之外她族中子弟在战乱的时候很多也搬去了三原居住,和三原李氏聚在一处共度时艰,这让陈氏很欣慰,准备把李靖一部分俸禄拿出来,资助三原祖地修缮祠堂,建设族学什么的。
    像往常一样,陈氏唠唠叨叨跟李破说了很多,李破一边吃喝,一边就大赞府中有生活气息,丈母娘打算长远什么的,让陈氏眉开眼笑间,觉得皇帝女婿真是贴心,不像其他两个女婿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在叨咕她过的日子太过朴实,不像富贵人家。
    李破则是心中了然,各地贵族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乱,都很有忧患意识,大业年间渐渐兴起的奢靡之风早已不见踪影,各家现在谁没有些积蓄?陈氏这才从哪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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