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把残花打到泥巴里,再将它的弱瓣敲得七零八落。风卷竹帘,让屋内景象微晃,叫人看不真切。
    “我到河州找到大师的俗家,证实大师回到河州以后,就被颜氏以看病为由带走了,”骨津换了口气,“但天无绝人之路,既然!”
    门口的近卫都被骨津这句“既然”给吊起了心,然而他没有后续。
    既然?既然什么?
    历熊正在捡着罐里的蜜饯吃,突然看廊子尽头冒出颗光滑的蛋。那蛋罩着宽大的僧衣,提溜着两行袖子小跑,经过历熊的时候还不忘瞟一眼蜜饯。这一看没留心脚下,自己把自己绊倒了,“扑通”一声跌进竹帘里。
    “哎呀!”蛋趴着身子,仰头说,“给二爷请安!”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和尚,比丁桃还要小。小和尚拖着袖子双手合十,神情肃穆,念道:“阿弥陀佛!”
    他带着河州口音,念不清楚“弥”字,听起来像是“阿你陀佛”。
    “二爷,”骨津说,“大师肯回河州,正是为了这小子。”
    “嗯嗯,”既然煞有其事地点着头,“正是为了小僧。”
    “大师年岁已高,自知不久将辞别世间,可是既然年纪太小,大师便回到河州,把他交给了俗家远亲,岂料就在那时遇见了颜氏。”
    “颜公子说要带小僧去玩,”既然眨着澄澈浑圆的眼睛,“小僧要提水,他等得不耐烦,就先请师父走了。”
    萧驰野看既然年纪这般小,仅存的侥幸彻底熄灭了。
    骨津像是知道萧驰野心中所想,继续说:“既然年纪虽小,却深得大师真传,医术精湛,有他为府君看诊,二爷……”
    “嗯嗯,”既然使劲摇着头,“不行的,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小僧和师父,就像小溪和汪洋,比不得的!”
    他脸上的婴儿肥尚未退尽,不仅眉眼间尽是天真,就连言辞都充满稚气。历熊忘了吃蜜饯,跟丁桃从门边歪着脑袋,一起端详这颗水煮蛋。
    骨津拎起既然的后领,说:“你先去瞧瞧!”
    ***
    既然给沈泽川把脉,他时而皱眉,时而自言自语。
    萧驰野放轻声音,问:“如何?”
    既然垂眸看着沈泽川的手腕,过了良久,对萧驰野说:“府君真白呀。”
    既然白嫩的面容上没有试探。他眼神清澈,夸赞沈泽川,就像是夸赞一泓清泉、一方白云那般自然,萧驰野可怖的占有欲在这里找不到发作的地方。
    “府君身体虚弱,是药坏的,但好在这半年调养细致,元气尚存。”既然挽起袖子,捏着笔冥思苦想,往空白的纸上写着方子。
    萧驰野不敢就此放心,追问道:“继续用药便可?”
    “那肯定不成呀,外伤也是伤,腰都给捅了。府君今夜若是昏厥,或是短暂停止喘息,二爷都不要着急。”既然惋惜地说,“小僧要劝二爷,以后就不要再让府君动武了。府君的身体实在不宜用那样力道刚猛的拳法,一拳出去,唉,别人是痛啦,可是府君也要痛,不划算的。待熬过这两夜,等烧退了,要养上好几年呢。”
    既然把方子递给萧驰野。
    “府君这半年还是用左手写字吧。”
    既然顺势看了萧驰野的掌心,道:“二爷身体健硕,也要注意休息,这伤不能泡水。”
    萧驰野说:“几年是多久?”
    既然摸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养着总没错的。”
    萧驰野捏着方子,看向垂帷。沈泽川呼吸匀称,昏睡不醒,伸出的手腕露在微暗的房间里,就像既然说得那样白,白得仿佛摸一摸都会融化。
    ***
    沈泽川在昏沉里做了个梦,梦见十五岁的他站在阒都门前,等着师父和师娘还有纪暮接他回家。他穿着花娉婷做的小袄,看细雪沿着城墙簌簌地掉。
    纪暮趴在墙头,朝他喊:“川儿,要去哪儿?”
    沈泽川揪着新袄,怔怔地说:“回家呀。”
    纪暮抬起头,跟他一起望着端州的方向,道:“那等等,爹就要来了。”
    沈泽川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他从天亮等到天黑,明明下着雪,他却觉得好热。
    纪暮搓着手臂说:“哥有点冷,你要上来烤火吗?”
    沈泽川摇头:“我好热。”
    纪暮便在墙头生火,他伸着双手取暖,跟沈泽川聊天。他说:“这趟回去,哥就能娶亲了,娘念叨了好几年。”
    他们等了很久,沈泽川腰间痛,小腿痛,哪里都痛。他拭着汗,始终望着前方。
    纪暮看天色暗了,忽然喃喃着:“爹不来了。”他的火烧尽,起身穿上搁在一旁的军袄,趴在墙头,冲沈泽川露齿一笑,“川儿。”
    沈泽川仰起头,走了几步,看着他。
    纪暮说:“哥的哨声响了,等不了了,要走了。”
    沈泽川点头,习以为常:“那你去吧,我给娘说。”
    纪暮露出头疼的神色,叹道:“哥发愁,你……”
    “我从这走回去,”沈泽川抬指指着远方,“很近的。”
    纪暮看着沈泽川,眼神温柔,说:“我弟弟可怎么办啊。”
    沈泽川听见马蹄声,他有些雀跃,喊道:“哥,师父来了!”
    纪暮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撑着首笑。
    沈泽川转过头,看天际飞出只展翅的海东青,接着跑出匹通体乌黑的马,只有前胸一点白。他停下脚步,看那马跑到他身前。
    马背上坐着个戴着头盔的少年郎,海东青落在他肩膀,他摘掉头盔,露出张不太高兴的脸。他俯身过来,端详着沈泽川,说:“杵着干什么?上马,二公子带你走。”
    沈泽川不理他,他便翻身下马,把自己的头盔叩在沈泽川的头上,然后扛起沈泽川。
    “啊,”沈泽川闷在头盔里,说,“我要回家。”
    萧驰野屈指弹沈泽川一下,蛮不讲理:“你跟我走。”他走几步,像是生气,“你不认得我吗?”
    沈泽川说:“不认得。”
    萧驰野作势要把沈泽川扔进雪里,他将沈泽川抛起来,在沈泽川惊慌失措的时候又稳稳地接住。海东青落在他肩头,他看着沈泽川哈哈大笑起来。
    沈泽川抬起头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原本已经要黑下去的天骤然亮起来,风吹动萧驰野的发,周围遮挡视线的城墙尽数消失,无边无际的草野横铺在脚下。他就这样抱着沈泽川,还贪心地摸了摸沈泽川的面颊。
    “我想把你藏起来,”萧驰野在风里大声说,“或者把你装在胸口的兜袋里。”
    沈泽川听不清楚,他仰头,问:“你说什么?”
    萧驰野看着他,照着他面颊狠狠亲了一口,答道:“我说你真好看,太他妈好看了,再也不会有人比你更好看了,我发誓!”
    沈泽川捂着面颊,大声回道:“你骗人!”
    萧驰野不顾他的挣扎,抱紧他,在他耳边说:“我错了。”
    风停下,萧驰野倏地就长大了。他宽阔的肩膀挡着光亮,拥着沈泽川,既像是刚刚睡醒,又像是还在梦中。他解开的头发跟沈泽川的交错在一起,铺在被褥间,中间横着根小辫。
    沈泽川睁着惺忪的眼,呆了半晌,困乏地说:“绑着了。”
    “嗯,”萧驰野用长指拎起小辫,“结发为夫妻啊。”
    沈泽川才醒,还在缓劲儿。萧驰野给他搓着背部,说:“该起了。”
    沈泽川被搓得微微侧过身,正趴在萧驰野胸膛。萧驰野手上有茧子,搓起来很舒服。沈泽川眼睛都要眯起来了,还不忘对萧驰野生气地说:“你好吵啊。”
    萧驰野用带胡茬的下巴猛蹭他,说:“我都要被你搞死了沈兰舟。”
    沈泽川用裹成粽子的右手戳了戳萧驰野的面颊,两个人自然而然,接了个病恹恹的吻。
    数日的阴雨停歇,端州转晴了。
    既然虽然很谦虚,但三日后沈泽川就能按时进米粥了。小和尚站在窗边,虔诚地念着“阿你陀佛”,在萧驰野问他想要什么报酬时,他不假思索地指向历熊的糖罐。
    众人都松了口气,在历熊拒绝前递过了糖罐。
    ***
    屋里开着窗,沈泽川枕着靠枕,听费盛说完话。
    “倘若是细作,确实不需要在身体上留下这样明显的文身,”沈泽川左手拿着元琢写的呈报,都是这几日的重要事,先生们不好自作主张,“你的意思是,他们之所以还带着四脚蛇文身,是为了跟普通蝎子区分开?”
    “四脚蛇都隶属于阿木尔,自诩是悍蛇部的分支,”乔天涯说,“卓力要上战场,有文身不奇怪,但潜入的四脚蛇还有文身,只可能是担心自己被人搞混。”
    萧驰野问:“犹敬怎么说?”
    “刺客用的户籍是真的,樊州确实有这两个人,但极有可能是被替换掉了,”费盛说,“毕竟只知姓名不知样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孔岭稳声说,“黄册每年都要填报,即便各州衙门在核实情况的时候收录画像,也不能久存。”
    但是乔天涯的猜测没错,潜入的四脚蛇为什么要带着文身?这样一旦被查,就根本跑不掉了。阿木尔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私兵,连卓力都是“借”给哈森的,表明他格外看重这些四脚蛇。如果真的是为了把自己跟蝎子区别开来,那就跟常年游荡在中博境内的蝎子有关系。
    “端州距离格达勒不近,距离阿木尔更远,再快的马也不能把消息即刻传到,”萧驰野对东边的军事地图了如指掌,“哈森的猎隼都没能飞回去,这两个四脚蛇不是阿木尔派来的。”
    阿木尔调兵,是对戚竹音攻击格达勒,哈森没有回援的最坏打算,他确定哈森的死讯只能是这两天的事情,因为茶石河不好渡,所以他也无法在前几天就对四脚蛇下令,时间上来不及。
    姚温玉神色一动,说:“四脚蛇既然是阿木尔的私兵,就不会轻易听别人的调遣,如果不是阿木尔给他们下的刺杀命令,那就只能是有人假借阿木尔的名义给他们下了命令。”
    费盛眉头紧锁:“倘若如此,那就还有蝎子,或者四脚蛇待在我们身边,他知道端州的动向。”
    高仲雄总是立刻紧张起来的那个,他说:“那岂不是坏事了?此人很熟悉中博事宜啊!”
    “这些四脚蛇若是久居境内,即便有户籍凭证,也会因为文身被记录在册,”乔天涯说,“他们是新混进来的。”
    “衙门查得这么严,”孔岭说,“他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城太难了,得能避开近卫的检查。”
    “那还真有个地方可以,”晨阳对府君微微行礼,“茨州蝎子在境内不受盘查,他们能够跟着海日古自由行动。”
    海日古的蝎子原本只能待在北原猎场,受守备军的严格看管,直到他们随同离北铁骑在茶石天坑立了功,中博就此解开了对他们的束缚。如果四脚蛇是跟他混在一起,那文身的事情就能说通了。
    费盛当即说:“海日古跟有熊部的谈判也没有成,主子,不然我……”
    “着急什么?有熊部败退,青鼠部的领地彻底空了出来,”沈泽川搁下呈报,对萧驰野说,“把这块地给海日古吧。”
    萧驰野微挑眉。
    “海日古替我跟有熊部签订了盟约,但是有熊部背叛了约定,”沈泽川疲惫的双眸里暗含狠绝,“背叛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让海日古去替我讨。”
    海日古之所以要教唆藏在自己蝎子群里四脚蛇行刺,就是为了把战火尽早点燃。他想要土地,和达兰台一样,他们都是看似摇摆不定,实则在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
    萧驰野在茶石天坑杀掉了阿赤,边沙蝎子已经群龙无首,海日古没有了竞争对手,如果他此刻回到大漠,他就是剩余蝎子的唯一首领。他连颜何如的生意都敢做,他也能因为局势的变化掉头跟阿木尔再度合作。
    沈泽川杀掉海日古,只是杀掉一只暴露的蝎子,阿木尔不缺这样的蝎子,所以沈泽川不仅不杀海日古,还要给海日古梦寐以求的土地。他要让海日古立在这里,牢牢占据着中博战场,把控住蝎子的流向,成为让阿木尔棘手的存在。
    但是同时,沈泽川也要狠狠地敲打海日古。
    海日古想要青鼠部那块地,就得先去解决有熊部,只要他做了,十二部不会再轻易接纳他,阿木尔不会再信任他,他还将承担有熊部的仇恨,因为他是执行惩罚的持刀者。
    府君要物尽其用。
    沈泽川坐乏了,在众人要退下前说:“元琢回去了不急休息,一会儿既然要过去看诊。”
    ***
    既然还是孩子心性,跟在骨津后边跳过水洼,看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倒映在水里,不禁捧腹大笑。
    乔天涯在门口迎他们,也双手合十,对既然笑道:“小师父请进。”
    既然回了一礼。这会儿树间的鸟雀正在叫,天气和煦,他身着僧衣,立在倒映着蓝天白云的大小的水洼中,竟叫人恍惚里分不清天上人间。
    “施主,”既然学着师父的模样,对乔天涯缓缓颔首,“施主有佛缘。”
    乔天涯觉得有趣,道:“我年少时,也有和尚这么讲,然而我到今天也没遁入空门。”
    既然看着乔天涯,他安静时有种出尘的气韵,但那不是所谓的不食烟火,而是天成的超然,小和尚干净如此,他用一双眼睛旁观人世间。
    “绿水无忧,因风而皱;青山不老,为雪白头1。施主的因已经有了,缘还会远吗?”清风吹起既然的僧衣,衣摆垂到了水中,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在纯真里正色无比,像是笃定了乔天涯的去路。
    乔天涯在清风里听到檐下的铁马摇晃,他转头看见姚温玉坐在那里。姚温玉的衣袂顷刻间随风而动,竟与漫步在水洼白云中的既然有相似之感。
    既然走到阶前,没有对姚温玉行礼。他在“当啷”的铁马声里,端详着姚温玉,最后摇摇头,说:“我治不了你的腿,即便我师父在世,也治不了你的腿。”
    姚温玉的手指盖住腿上的虎奴,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2。”
    这世间因缘聚合变幻无常,姚温玉已经不再执着于这双腿,他早在回答出那句“我仍是站着”时就给予了自己超脱。他站坐没有差别,他既是他,他亦是他。
    既然叹息,道:“别人要我讲佛语,你却与我讲佛语。向死而生,你看到了尽头,何必停留在这里?与我去山里吧。”
    姚温玉说:“我心中还有万相。”
    既然看着姚温玉,抬指点向乔天涯,说:“你心中还有他相。”
    风吹着姚温玉的衣袖,腕间红线轻轻滑动,他说:“所以我仍旧是个凡人。”
    因缘妙不可言,究竟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牵线的那夜,或许是那声“我恨死你”,或许是更早,早到春意萌芽的三月天。乔天涯,乔松月,他是留痕的燕。
    姚温玉明白世间一切皆虚妄,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弹指一瞬,极快就会消失在无尽长河中。姚温玉,姚元琢,他是化泥的叶。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既然微歪头。
    姚温玉看向沈泽川的院子,微微一笑:“你已经成全了我。”
    ***
    边郡的黄沙拂动军旗,戚竹音摘掉头盔,口中都掺杂着沙砾。戚尾递来巾帕,她不能像男将那般脱甲就擦,只能顶着炎热,克制地擦净面颊。
    “端州的军报来了好几封,”戚尾说,“交战地的也来了。”
    “交战地就是陆广白,无非是关于边沙骑兵退兵一事。”戚竹音放下诛鸠,挪到墙后边乘凉,“端州就是萧驰野,说说吧。”
    戚尾这才拆开私信,给戚竹音读了一遍。
    戚竹音原本叠帕子的手一顿,她看向戚尾,重复道:“把青鼠部的领地给蝎子?”
    戚尾谨慎地再看一遍,确定无误后,才点了点。
    戚竹音那点满不在乎的神情逐渐收敛,她肩上的甲算轻的了,但是戴久了仍然沉得肩痛。她说:“拿笔,现在给萧驰野回复,我不同意。”
    青鼠部是启东守备军打下来的,这个地方戚竹音用不到,她可以让给离北或是中博,但她不想让给蝎子。海日古占据青鼠部的领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门口从此有了看门蝎子,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反咬的蝎子。
    萧驰野收到戚竹音的回信是意料之中,他枕着手臂,对身侧的沈泽川说:“启东的地势造就了优势,向东扩建就是削弱边郡的重要性,天妃阙和锁天关两大‘门板’也要就此失去作用,这件事很难让大帅点头。”
    沈泽川都要睡着了,道:“离北肯跟回颜部建立从属关系,铁骑因此得到了糙茶的利益,边郡向外增加领土对于启东而言利大于弊,这在以后也能减轻大帅的军费负担。”
    行商从互市往港口卖的糙茶有大半都来自回颜部,这笔钱沈泽川都回馈给了离北铁骑,要知道,铁骑的消耗装备的速度可谓是天下第一。
    沈泽川想到这里,瞌睡就减轻了。他不能随意地翻身,只能跟萧驰野一样仰着,继续说:“仗能打一辈子,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萧驰野把信罩在面上,叹气,“下辈子还是生在离北好了。”
    两个人躺着,廊下的丁桃和历熊带着既然砸核桃,男孩子们嬉笑不停。烈日下的虫鸣聒噪,一声一声。
    “阿木尔用一辈子都没有统一十二部,”半晌后,萧驰野说,“老爹以为他能成为大君。”
    “你不懂阿木尔没有成为大漠大君的原因,”沈泽川偏头,“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萧驰野拿掉信,侧过身,热得发懒,只发出:“嗯?”
    “因为离北有萧策安。”沈泽川抬起眸,望着他,“你想渡河东进,去找阿木尔。”
    萧驰野忽然盖住沈泽川的眼睛,天这么热,他凑近了,低声回道:“妻甚懂我啊。”
    沈泽川唇角微扬,有点小得意。
    萧驰野喜欢这么看沈泽川,垂着眸,忍不住吻他。
    作者有话要说:    1:原句出自沈义甫
    2:选自《金刚经》
    新键盘感觉好得飞起噼里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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