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春耕没说话。
    裴冬藏似乎也没指望大哥能回答。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气你太不珍重。”
    他继续道:
    “《尔雅·释亲》中有语:男子先生为兄,后生为弟。”
    “《诗·小雅·常棣》中所言: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人之恩亲,无如兄弟之最厚。”
    “《冻苏秦》中所劝,兄弟如同手足,手足断了再难续。”
    “而在大哥心中,兄弟二字,之于你而言,又是何含义?”
    裴春耕薄唇如削,但此刻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裴冬藏嘲讽道:“你看,又是这样。碰见不想回答的,索性闭口不言。”
    “这些年大哥一直如此,像那闷葫芦。有苦有累全部自己一个人扛着。”
    “当年因小五身体不好,娘逼着我学医,一是因我有这方面的天分,二是因家里出个郎中,也能就近看护小五,对小五有益。”
    “可我起初是反抗的!”
    “娘按着我的头,逼我非学不可。我觉得我这一生活得毫无意义,从未有一天是真正为自己而活。”
    “可直至那一年。”
    “当我看见大哥从外面回来,明明遍体鳞伤,却还遮遮掩掩,想在家里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我下定决心,这医,我不但要学,还得学精。”
    “我怕,有朝一日,我得为自己的亲大哥收尸。而若我妙手回春,兴许未来那些个险境,便能帮大哥化解。”
    “历年来,大哥一个人撑着,扛着,可外面那些事儿,大哥是把我们想的太蠢,还是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裴春耕闻言狠狠地怔了怔。
    二哥裴夏耘觑了两人一眼,无声垂眸。
    韶音在一旁观战,没插嘴,仅是清清冷冷的,持保留态度。
    她觉得四哥没准是憋得太狠了。
    今次碰上了这种事,才一股脑地全爆发出来。
    裴冬藏倏地笑了,但笑得有些心累。
    “大哥,在我看来,兄弟这二字,并非软肋,应齐头并进,而非一方强势,以保护者自居,护着弱势的一方。”
    “你太想当然了。”
    “二哥这些年赚了不少,他为你存下一笔救命钱,生怕什么时候你出了事,需要银子,却拿不出来,如今家中这几个,恐怕要属二哥积蓄最多。”
    裴韶音:???
    韶音猛地扭头看向她二哥。
    二哥觑了她一眼,眨了眨眼,才小小声地说:“音音以后别给哥哥省银子,以后哥哥的银子不给大哥,都给音音!”
    哈?
    啊哈哈哈哈哈!
    韶音很不厚道地被他逗笑了,这一刻突然很想同情裴大哥。
    二哥好可爱。
    她顺手摸摸二哥的脑瓜尖儿,“真乖。”
    裴夏耘唇边绽开一抹青涩又腼腆的笑容来。
    四哥裴冬藏瞧见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晦暗的情绪,转而又看向大哥正色道:
    “三哥自懂事开始,便常往山里跑,他敢与狮狼虎豹一起浴血搏斗,旁人以为三哥是想做一名猎户,想靠打猎为生。”
    “但大哥又可知?三哥知他不擅权谋,论玩心眼,家里不缺他这一个,他进山,也不过是在以伤换伤,在生死磨砺中,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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