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上一次寻找眠梦铃的时候你就提醒过我,我肯定不会乱吃东西,实在饿得难受的话,我就变成蚊子嘬一滴血吼吼!”
    印天池神色顿变,愠怒道,“不准再碰鲜血,你是人不是真蚊子!”
    “翎翎你怎么了?我不是人,我们都不是人……”初小药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赶忙帮好友顺顺气,“好好,别生气,不喝血就是了。”
    印天池攥住她的手,转换方式阻止道,“我的意思是,凡人是我们必须保护的对象,凡人身体脆弱,倘若失血过多,必死无疑,所以不管是一滴血还是一碗,皆有失初衷。”
    初小药受教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乱开这种玩笑。”
    印天池的心情越发沉重,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其实对于血的渴望,正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强烈。
    说完私事要抓紧处理公事,他道,“我们分开行动,我回客栈,你去衙门,此次任务,你是绝对的主力。”
    初小药点头如捣蒜,不管是集体任务还是小组任务,每次都分配她打下手,这一回终于当先锋了哈哈!
    两人道别,他走出几步,依旧有些不放心,于是转身叮嘱道,“实在不行你就变成蚊子逃走,千万不要让自己吃亏,否则我肯定会后悔让你打头阵。”
    “嗯啊!”初小药奔到好友面前,搂住蹭蹭,“听你这样讲,我心里可暖可暖了……”说着,她翘起嘴想亲翎翎脸蛋一口。
    猝不及防间,初小药的脸颊被一只手掌推开,半边脸蛋直接贴在墙壁上,瓜子脸硬是被挤成面条脸。
    “……”她呈痴傻状,怎么了这是?
    “……”印天池默默地垂下手,帮她把脸蛋与墙壁“分离”开来。被亲到便会显现真身,所以方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
    “咳咳……你是乞丐的模样,满脸泥,脏死了。”
    初小药嘴角狂抽,你也是满脸泥,这样嫌弃“同臭”真的对吗?!
    罢了罢了,改日再亲吧,时间紧任务急,还要赶在赵康苏醒之前办一大堆事呢。
    两人在巷口分别,印天池带着几分担忧,匆匆离开城镇。
    …………
    知府衙门门前。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衣裙,头戴白花的年轻女子,泪眼婆娑地跪在道旁。
    女子容颜俏丽,瞳眸呈现美丽的蓝色,看上去是那般的楚楚可怜。
    一根明显的稻草扎在女子的发辫之间。头插稻草,代表该人家地无一垄,房无一间,粮无一粒,贫穷犹如这根稻草一般,需要将自己卖出去,才能生存。
    不大会儿的功夫,百姓们围聚上前,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姑娘,你这是要卖身葬谁啊?开个价!”公子哥搓搓双手,笑容猥琐。
    初小药垂泪不语……起开、起开,跟你没啥关系,等知县呢!
    “小娘子你倒是说句话啊!”公子哥蹲在她眼前,臭不要脸地伸出魔爪。
    啪,初小药给他一个小嘴巴,“呸!轻浮!”
    她出手很轻,人长得又水灵,公子哥自当是打情骂俏了,于是调.戏道,“倘若没有本少爷这种轻浮人士,你卖给谁去?”
    真够赖皮赖脸的,初小药不再理会,继续扮演她的悲情苦菜花。
    半个时辰过去了,围观百姓倒是不少,一拨接一拨地围观她,噪声也制造了不少,可是偏偏等不来知县?
    至于那位公子哥,不走也没再问价,大喇喇地在她的身旁坐下,摆出一副谁敢跟他抢,他就揍死谁的恶犬模样。
    这时,衙门的大门终于敞开一道缝儿,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家丁。老家丁径直向初小药这边走来。
    初小药整整衣群,时刻准备“卖身”。
    然而,老家丁并未理睬她,而是面朝公子哥鞠躬。
    “少爷,夫人请您回家用膳。”
    “……?!”初小药以头抢地而,原来这厮是知县的儿子?!怪不得知县不出来呢!
    “你去跟我娘说一声,本少爷不饿,等会儿给她老人家买个儿媳妇回去。”
    初小药龇牙,呵,呵,呵,本来是想当你娘来着。
    老家丁瞥了她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少爷哟,您都有十八房小妾了,加上老爷养的二十三房,这知府衙门都快成青楼了!”
    胆敢这般跟主子说话的家丁,一定是有点地位,万一真给自家少爷劝走,便误了大事!初小药顿感大事不妙,身子一歪,故作虚弱地倒在公子哥的肩头,“哎哟,小女子头晕……”
    呜呜,怎么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
    “头晕好啊,头晕有床给你躺!”
    公子哥伸手欲搂,初小药又赶忙推拒,长袖掩面,道,“小女子葬的人有些多,先谈价钱,可否?”
    “你说吧,葬多少?”
    “二十七口。”
    “……”公子哥歪头相望,“乖乖,灭门惨案啊?!”
    老家丁微微眯眼,质问道“你要葬的,莫非是赵举人一家?”
    听罢,围聚的百姓明显退后三大步,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初小药见许多人仓皇离开,急忙提高嗓门说道,“小女子与赵家人非亲非故!”
    众人一听这话,似乎又安下了心。
    初小药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她缓缓情绪,按照原定计划,谎称道,“小女子住在临城,虽与赵家人素无来往,但是对于赵举人的事迹并不陌生,据闻,他变卖心爱的名画,只为造福百姓开办私塾,在他的私塾里,不论男女老幼,皆可以读书识字;他们一家人不予余力地弘扬真善美,明明家境也并不富足,仍会节省口粮救济他人……小女子从心底里敬重这一家人。听闻赵家二十七口全部葬身火海,小女子犹如晴天霹雳,痛不欲生。然,人死不能复生,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他一家风光大葬,无奈囊中羞涩,唯有卖身葬善人。”
    长长的一段话讲完,百姓们无不深深地低下头,自惭形秽,眼眶泛泪。
    一个外乡来的女子且能做到这步田地,而他们这些曾经受之恩惠的人,因为穷,因为心虚,因为不想当出头鸟,因为惧怕知县的权势,因为各种他们可以找出来的因为,拼命地替自己脱罪,甚至,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家人。原来贫穷不等于善良,有时候自私的,令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
    公子哥是知县的儿子,自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见不得美人垂泪,他甩开拉扯自己的老家丁,搂住初小药的肩,笑眯眯地说道,“想办就办,本少爷有的是银子,不过你得先跟本少爷回家!”
    不待初小药回应,一位老者杵着拐杖走上前,他在怀里掏了许久,终于摸出深藏在衣衫夹层中的五枚铜板,百感交集地说道,“老夫只有这么多,反正年纪大了,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离死不远,劳烦姑娘拿去买成纸钱。”
    见老者掏出铜板,其他百姓也纷纷在身上找铜板,有的藏在破布鞋里,有的藏在破帽中,有的甚至缝在亵裤里。能戴在身上的,基本是百姓的全部家当。
    初小药渐渐为之感动,正如翎翎所说的那样,人之初性本善,穷困容易让人迷失方向,但同样容易唤醒。她长嘘一口气,肃然道,“大伙儿都把铜板收起来吧,倘若诸位与我一样敬佩赵家老小,请与我一同送赵家人最后一程。”
    百姓一呼百应,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见状,知县家的少爷大发雷霆!
    “闭嘴,都给我闭嘴!——”他怒指四周,厉声威胁道,“本少爷看谁再敢吼,再吼立马让他吃板子!都他娘的给我滚蛋!”他怒目圆瞪,瞧这趋势,全城百姓都想给姓赵的送葬?!搞搞清楚,这城池首先是他家的、其次才是朝廷的!赵老头生前常与他爹作对,这些穷鬼明摆着更爱戴赵老头,这是要造反啊!
    原本高涨澎湃的气势,顷刻间被他彻底压了下去。
    初小药磨磨后槽牙,还真叫翎翎说对了,官府一定会遏制百姓自发的大规模的事件,哪怕只是毫无利益可图的送殡仪式。
    正因如此,才要让初小药想尽办法把自己“卖”给知县。
    她强压下作呕的不适感,主动搀挽知县少爷的手臂,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您为何发这么大脾气呀?葬礼过后,我便是你的人,我要办的事也成了咱家的事,再者说,只要这送葬的队伍一拉出去,谁都知晓这出银子的,是大少爷您呐……且不提您对赵家人的印象,就论为官之道。您看,管辖地突发意外死亡案件,官府非但没有逃避责任,并且出资出力风光大葬,届时,谁不得夸知县老爷大度又大气?您怎就发火了呢?”
    知县少爷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即使我同意,我爹也未必答应,实话告诉你,我爹特恨赵老头。倘若不看他是个举人,早就办他了!”
    “这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作甚?相信我,您就将我方才说的那番话转告知县老爷,他一定赞同……”她指向压抑怒火的百姓,附耳柔声道,“您看看那些百姓的表情,一个个的多吓人。这人吧,即使再老实本分,也不能总用鞭子抽,你若让他彻底绝望,他便能让你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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