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游水吗?”赵翊歆反问。
    夏语澹不好意思的一字回答:“会。”
    游泳这种事,会的人并不多,北方人几乎都是旱鸭子,南方人要不是住在水边的也少会。大家闺秀里,更找不出几个。大家闺秀在水里扑腾多不雅观,只有野孩子才在水里玩。所以会游泳就成了一件必须不好意思的事情,夏语澹离开和庆府后就没有下过水了。
    赵翊歆倒是不介意会,反而笑了道:“那正好,青乌台建在湖心,中间又有个内心湖,虽然往来都是用船,自己会游水就放心一些。”
    夏语澹追问道:“那小白呢,是不是天暖和一些教它游水放心一些?”
    “狗天生就会,不用人教。”赵翊歆觉得这都是常识了,夏语澹竟然不知道。
    夏语澹喔一声虚心受教道:“我狗见的少,没亲眼见它们在水里扑腾过。”
    赵翊歆边走边对夏语澹道:“三天后我们就去那边,以后基本上只在节庆的日子会这里住。”赵翊歆描绘了青乌台的样子,因为有个内心湖,所以青乌台实际的居住面积是环形的,东南西北四面结构是一样的,两楼高的弧形屋群。四面的屋群的摆设也是一样的。
    所以夏语澹过去也要把四面的屋子布置成一样的,一面住人,三面空着,至于费事什么的,把屋子搞得和*阵一样不是费事,是安全。
    最后赵翊歆直言不讳道:“我不喜欢慈庆宫这块地方,重建之后还是不喜欢。”
    现在的整个皇宫,是太宗初年的时候建好,所以慈庆宫作为储君的居所之前住过三位储君,仁宗皇帝,徽文太子,献怀太子。赵翊歆落地那一年就被册立为皇太孙,一直随皇上居住,慈庆宫就封着,封了十年。五年前皇上说慈庆宫晦气,历届太子都不长命,仁宗皇帝熬出头做了三年皇帝就没了,后面两位就没有熬出头,话不是那么说但意思是这个意思,皇上表达了这个意思,就把慈庆宫推倒重建了。
    夏语澹随声附和道:“我也不喜欢,宫墙高高的,一眼望不到外头,房梁壮壮的,高高的悬在上头,像住在国宾馆一样,好是很好,就是太肃穆了。”
    皇上重建慈庆宫可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铺地的澄泥砖在苏州取泥,就地煅烧六个月,耗时三年沿运河过来。支撑房屋结构的梁柱从辽东的深山砍伐下来。打造家具的所有紫檀木由安南国进贡,绕了海岸线过来,这三处已经不是耗了多少万两银子的问题,非调动国力不能成事。
    原来的宫殿好好的,三任储君才住了二十几年,皇上一句话就劳师动众,御史们都看不下去了,谏一句奢靡。
    三日后,赵翊歆和夏语澹离开了奢靡的慈庆宫,皇上在朝上说了把神枢营的指挥权交给赵翊歆的事,当然皇上也顾及到了皇太孙新婚燕尔,两个月后再正式给,今日先和朝臣们打一声招呼。
    对于皇上的决定,朝臣们熙熙攘攘,但还是以赞同的声音为主。
    皇上没有亲兄弟们扶持,没有亲儿子们辅助,坐了三十年皇帝,牢牢把持了手上的权利,实则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万幸皇上还有足够强大的掌控力,所以皇朝一直稳固。可是皇上一年年的老去了,他手上的权利早晚要转移到继位者手里。皇太孙是该一点点的接手,免得到时候山临崩的时候,皇权的接手措手不及。
    不少人这么想,但只在心里暗暗的隐忧,没人敢把这样的想宣之于口,只对于皇上放权的行为表现的很平静,京卫军环布在京城五十里之内,有拱卫京城之能,只有五十里,换句话说,每一支军队都有直取京师之能。神枢营虽然只有三千人,可是这三千人都是重甲骑兵,若以闪电之势冲过五十里,要拦下他们还真不容易。
    当然要起兵作乱什么的,长了狗胆忘了精忠护国的,每支军队都有哗变做乱的可能。
    皇上愿意把神枢营给皇太孙,也就成了天家祖孙之间彼此信任的事。
    夏语澹的生活,就以春意黯然的青乌台为中心,因为有藤萝胡同的生活做铺垫,所以过得很惬意。结合夏语澹的话,赵翊歆说,皇宫像个巨大的国宾馆一样,西苑才多少像个可以长期住人的样子。
    春意黯然的□□里,夏语澹忽然问陈管事:“春天来了,桃花为什么不开。西苑里都没有种一株桃树吗?”
    “原来梨花坞就种满了桃花,是桃花坞,因为殿下不喜欢桃树,就改种了梨树,成了梨花坞。”陈掌事这样回答。
    夏语澹在梨花坞看风起花雨下的梨花,远在京外的运河上,有人差点因为这场风丧了性命。
    温家过完了老太君九个月孝期,阖家上京来。小儿子温宜念也带上了,温宜念高兴的在船舱里跑来跑去,扑在温神念身上道:“九哥,十哥在船头钓鱼,钓了两条鱼了,九哥也去钓,我们晚上吃自己钓上来的鱼。”
    甄氏先说话了,道:“你们别兴起,过一天就到京城了。今日江面上风大,还钓什么鱼。”
    甄氏话音落下,听到几个丫鬟的叫嚷声:“不好了,二姑娘掉水里了!二姑娘掉水里了!”
    “拉船,向右边拉船!”对方的纤夫长声音浑厚。掉了水船依然开着,会撞到落水的人,或是船行划出的水波会卷着船上的人,不利于救人。只是在行驶中的船一下子停不下下来,所以会向左右拉船借一借水上的阻力停船。
    “碰!”一声响。对方的船拉向右撞到了温家的船尾。
    “诶呀,十少爷落水了!”温持念在船头钓鱼,被这样一撞也掉了下去。
    “停船,快救我儿子!”被那么一撞,船舱里也在摇晃。甄氏跌跌撞撞的往船头跑。
    “十哥!”温宜念已经吓哭了。大家都冲去船头。
    两边船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各救各的人。对方二姑娘就喝了几口河水,人清醒的被抱上来。温持念掉下船的时候,撞到了头,被昏死的抱上来,头顶一摸,血!
    温家马上靠岸,把温持念平放在岸边,甄氏用帕子捂着温持念的头,用力怕温持念疼,不用力血还在渗,用力不是,不用力也不是,甄氏跪着托着温持念平躺的头道:“快去请大夫,这里有好大夫吗,快去请,再去京城请。”
    此地离京只有五十多里路。
    温老爷正要去找对方理论,温神念正要去问这里可靠的大夫。
    对方带了一众家仆过来,对温老爷抱拳鞠躬道:“在下郭步楼,家姐顽劣,以致伤了老爷的公子,在下不胜抱愧!”
    对方言行举止老城,实际上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稚气未脱,闯祸者的姐姐。温老爷就被堵住了,来者若是家长,温老爷可以责问他教女不善,来者一个小孩子,大人的话就骂不出口了。
    这样一来温神念年长数岁,就正合适了。温神念压着怒气道:“你们自救你们家的姑娘,船只贸然偏头撞向了我们的船,就是你家的过失了。”
    郭步楼转向温神念抱拳鞠躬致歉道:“我家随行有医士,医术尚可将就,后面怎么样,我家不会推脱的。”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温神念目向温老爷,温老爷点头。郭家的医士先给温持念看了伤。
    郭家很负责,安排了两家住到了驿站。温持念伤了头不好移动,人也是郭家的家仆抬到驿站。四个人把温持念抬起,一路未见摇晃,送到驿站的客房。
    可以说是鞍前马后的打点了一切,尽心尽责的为后果负责。
    温持念还未醒来,是好是坏还要人醒了再说,毕竟伤了脑袋。温家人只沉默一直守在温持念身边,温持念醒了自好说话,温持念有个好歹,现在做的这些也无意义,好歹再计较了。
    因为看郭家行事,并不是一般的人家。
    两家一个北上,一个南下用的都是单独的官船。温神念一个中了进士还未授官的,在官船上是最不起眼的,报出身家背景来几乎家家比温家的来头大。
    且郭家随行带着医士,一群家仆整齐整肃。沿着运河的驿站说要住立马腾出两个小院子,都彰显了郭家不凡的背景。
    郭步楼暂时收拾好了残局,回去教训顽劣的家姐道:“我已经命人拿着父亲的名帖,问问太医院哪位太医看内伤好的,烦请过来。我说了二姐姐当心点,当心点,二姐姐就是不听,没伤着自己倒是伤了人家的性命。伤了头若醒来成了傻子,我看他们家还没有少奶奶,人要是傻了你就去照顾傻子一辈子吧。”
    出事之前两条船迎面驾过,郭二姑娘戴着羃离见过温持念的样子,她就是看船头钓鱼的人太专心了才失了脚,此时郭二姑娘面有晦色嘀咕道:“他要是傻了我就负责呗。”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郭家
    温家人看得没错,郭家行事,并不是一般的人家。他家是云南昆明城黔国公府郭家。郭步楼是黔国公的嫡次子,同辈中行三,年十五。郭二姑娘闺字霓儿,也是十五岁。他们随黔国公夫妇上京来参加皇太孙的婚礼。婚礼过后,黔国公夫妇回了云南,郭步楼就留下来了。
    最早的郭氏是太|祖皇帝结髪之妻孝慈皇后的娘家,郭家人丁凋敝,在太|祖末年已无子祭祀香火,太|祖皇帝便把孝慈皇后所出的三子赵英过继在平恩侯名下,时为平恩侯。太宗年间,平恩侯郭英征战西南有功,太宗皇帝破了□□皇帝立下的非赵姓不可封王爵的祖训,加封郭英为一等亲王爵,时为黔王。郭英临终之前,为后继者辞去了王爵,所以郭英死后郭家降成公爵。
    郭家远悬西南边陲,在太宗年间有节制云南,贵州,四川三省军队的权利,那曾经是大梁朝第一的实权派。这三十多年,皇上陆续收回了郭家节制贵州,四川的权利。郭家不复太宗时期的荣宠,但依然是朝中排的上号的实权派家族。
    所以黔国公的名帖请一个太医离京出诊,真是一件小事。
    郭家的医士是备着为两位小主子医治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头颅内伤真没有把握。郭家请的太医院熊御医子夜到达驿站,马上看了病人,和郭家的医士商量了一回,改了药方重新用药。
    温持念第二天昏昏沉沉的半醒了,醒来是为了吐,吐了又昏睡过去,连续两天,人才算彻底清醒。
    阿弥陀佛!
    这两天郭二姑娘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思过,什么过呢?郭二姑娘想了两天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欣赏沿江的风景和感受清冽的春风,才坐在船头上,迎面船只驶过,形形□□的人在她面前过去,她在随便一见的来往人群中,想把目光多停留在同坐在船头钓鱼的温持念身上,只是在穿行的船只上想多看一眼,记下他的容颜,她倾斜了身子,江风一吹微微摇晃她便落水了。
    郭二姑娘想了两天没有想到‘过’,她想到了命运一词。她掉水了温持念紧跟着落水,温持念昏迷了两天,她虽然未到温持念床边照顾,梦里都是温持念在水里挣扎的身影,两天了,额头虚汗,眼袋乌青,脸颊发白,嘴皮皱裂,因为担心温持念的身体而憔悴不堪,如也跟着大伤了一样。
    如此这般对他心心念念,应该叫做命运吧。
    听见丫鬟沉水说温神念清醒了,郭二姑娘展颜一笑,道:“告诉三弟弟一声,我要亲自过去向温家赔罪。”
    这两天郭二姑娘没亲自过去,倒不是她想逃避责任,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人若是傻了她就负责照顾一辈子,她不过去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她过去帮不上忙,目前还有一个陌生人的照顾,远比不上家人和医士的照料,而且她去了,可能会让温家人碍眼。是想面对一个间接害得家人生死未卜的人,对面见了心里是什么滋味?
    人家生死未卜的时候,首罪者一个劲儿的黏上去,得到的只是自己的安宁,却踩在人家的心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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