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外,山风沁凉。
    两道身影相对而立,沉默无言。
    沈清影安静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其目光之沉凝,眼神之复杂,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沉默许久后,她幽幽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吧,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仅外面的世界如此,就连被称为武道圣地之一的山门,其内部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江湖存在。
    在受到同乡大师姐的提携之后,她原以为自己又找到了一个同乡的天才弟子,只要能够确定其心性,便可以明里暗里多多照拂,待到日后成长起来,便能够组成三人进退一体的铁三角关系,如此就算是在整个山门之内,也将会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看着还算是挺机灵的家伙,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让他选紫渊去历练吧,他非要去看门扫地……
    然后暗示他最好等一等再定魂吧,结果他竟然定魂了蛮牛图卷。
    虽然后面也可以有补救的机会,但这毕竟是对于武者来说非常关键的初次定魂,便被他随随便便给了这样一个垃圾武魂……
    如果让她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在小时候听过的那个粗俗故事,一个天资聪颖,敏而好学的书生,在左挑右选新娘子的时候,竟然失心疯跑到野林子里,把一条狗给强上入了洞房,真的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些什么才好。
    “师姐,师姐……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脸色有些发红?”
    顾判等待片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师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姐能否帮忙运作一下。”
    沈清影面无表情道,“你说吧。”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知山门内有没有类似于存放着许多武魂图卷的图书馆、藏经阁一类的地方,我思来想去,觉得最近最重要的便是拓展一下眼界见识,去多观摩一下其他武魂图卷的笔法,也能为日后的修炼打下更好的基础。”
    听闻此言,她不由得便是一怔,片刻后才道,“你的意思是?”
    “师弟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在这里看门扫地厌倦了,想着能不能去做个图书管理员、藏经阁扫地工,也算是换一种修行历练的方式。”
    沈清影眉头紧皱,刚想出言拒绝,忽然间却又眉宇舒展开来,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地方在紫雷峰上确实存在,不过并不是叫图书馆,而是叫选录楼,一直都由赵师兄兼顾照看,你若是想去的话,我去找赵师兄分说一下应该就可以成行。”
    “如此甚好,多谢师姐照拂!”
    ………………………………………………
    微风习习、花香阵阵。
    一袭青衣的苍月放下手中的小锄,净了净手之后来到凉亭中坐下,接过沈清影刚刚沏好的茗茶轻啜一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家伙竟然定魂了蛮牛图卷,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时都把我气坏了。”
    苍月慢慢品着香茗,笑容不变道,“年轻人嘛,气盛冲动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的时候趁着年轻吃一些亏,走一些弯路,其实并不是坏事,至少要好过一开始一直顺风顺水,后面突遭打击便一蹶不振的情况……”
    “别的不说,就说小师妹你,在当初不也因为年轻气盛,走了一段不大不小的弯路吗?”
    将一杯热茶喝完后,她放下杯子,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我听赵师弟说,你又把我们那个小同乡送去选录楼了?”
    沈清影点了点头,给大师姐空了的杯子续满茶水,“选录楼里有很多从外面收录而来的武魂图卷,只要他有兴趣去观想体悟,就能自然而然回到正途。”
    苍月摩挲着光滑的瓷杯,似笑非笑道,“小师妹倒是有心了,不过对他来说,两种武魂不兼容的冲突之下,在选录楼中肯定会得到一场刻骨铭心的痛苦经历。”
    “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能认清事实,一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师妹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那里好好呆上一段时间再说吧。”
    苍月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我最近或许会出山一趟,跟白蛟峰首座去探查最近发生的几件怪事,你在峰上的话,就把一些杂务先代管起来吧。”
    “其他师兄那里,我走之前会一一和他们交代清楚。”
    “师妹明白了。”
    ………………………………………………
    顾判已经在选录楼中安顿下来。
    选录楼共有三层,第一层存放的是一些和武魂修炼方法并没有太大关系的各种古籍,涵盖了士农工商各个方面,倒是个可以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第二层便存放着各种武魂图卷,总量加起来大概有百余之数,一个个同样用兽皮木盒包着,只是看它们摆放在那里的模样,应该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过来触碰过,甚至有些可能从放到这里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见过天日。
    第三层的面积最小,里面则是山门前辈留下来的一些心得笔记,当然都是些不甚重要的内容,真正核心的东西也不会被摆放在选录楼内任人观阅。
    对顾判来说,原本掌管此处的赵师兄真的是一个好人。
    因为在第一次见面,递给了他一块可以出入的禁牌之后,赵师兄便当即消失不见踪影,而且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而且这里也是一个好地方。
    能够让他无限制地研究探索不同武魂图卷的奥秘,就连吃住都在里面,而且几乎没有其他人跑来打扰。
    虽然存放在二层楼内的武魂图卷只有一百多部,而且也都是一些在外面武者看来还算不错,在山门内却并不珍贵,只能被束之高阁的普通货色,但在顾判眼中,这些武魂图卷已经足够珍贵,可以让他沉浸其中一个个地研究探索,顺便定魂强身增加实力。
    甚至还要比一部孤零零的武魂宝卷更加让人着迷,收获也更加丰厚诱人。
    顾判沉迷于“收集”各种武魂的乐趣之中,丝毫不知紫雷峰大师姐苍月已经悄然出山,更不知道原本准备过来敲打他的沈清影,也因为峰上各种杂务缠身,一直抽不出大块的时间来找他演武论道,敦促他回到正途。
    他对这样的生活非常满意。
    感觉自己就像是成为了一个动物园长,亦或是马戏团长,将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动物收归于属于自己的大马戏团之中,数量越来越多,成就感也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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