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秒,大概是自己查到了,又突然改口道:“……哦我醒了(汗)。”
    傅惟演装逼成功,在那哈哈哈大笑。
    杨炯看他得意得不行,干脆把自己的手机收起来,凑过去看他的——果然,除了老李之外还有一长串的回复,傅惟演只回了老李,但是收了一排了666,一看就是同事刷屏玩。
    唯独有一个金鱼头像的人回复跟别人不一样,问他:你什么时候也会认花了,不容易,该不会是别人刚说的吧?
    杨炯顿时幸灾乐祸,戳了下傅惟演的胳膊,提示他:“你被人戳穿了。”
    傅惟演低头看了眼,不服气地抬手戳下了回复,想了想,却又收回来,干脆锁屏了。
    天色渐晚,俩人没走几步就在几盆菊花这停下了,现在再往前行,却又突然起了风。杨炯感冒还没好,也不敢继续吹风,俩人只得半途折返。
    傅惟演倒是兴致不减,在他耳边叨叽叨自家羊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懂,做饭也好吃。
    杨炯简直要被他夸上天了,心想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刚刚该哄的时候满脑子没正经,这会儿没事了他又嘴上抹蜜了。
    可是又扛不住,这人一本正经夸人的时候太萌,明知道他随口一说但也特别想给他认真回应,要不然总感觉跟对不起他似的。
    杨炯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什么时候也改不了看脸的毛病。又听傅惟演问他:“你做饭跟谁学的啊?这么好吃,是专门跟高人练过吗?”说完还不忘拍马屁道:“我吃了你的饭真的都吃不下别的了,再好的馆子都不对胃口。”
    杨炯只得如实道:“跟我爸,没特意学,他以前做饭的时候我看过,后来到自己做了就基本按印象里的来了。”说完忍不住说他:“你哄我多给你做饭也悠着点,现在让你这么夸,跟我先抓住了你的胃,然后才抓住了你这个人似的。”
    傅惟演却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这样。”
    杨炯咦了声:“你求婚前我也没给你做过饭啊。”他略微想了想,事先堵住傅惟演的口道:“当年你喝的那一口汤不算,一口汤能有什么味啊,你少拿这个忽悠我。”
    傅惟演却道:“何止一口汤,你不知道吧,那时候你给你爷爷送的饭,我大部分都吃过。”
    杨炯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傅惟演嘿嘿笑:“我那时候不是嘴馋吗,有时候你送下饭就走了,我就等着你爷爷开饭盒的时候在一边看,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老先生匀我两口。”刚开始杨老头不太喜欢他和他爸,三人在病房里能一整天互不理睬。
    傅惟演猜测着应该是他爸打电话跟那些人打情骂俏的时候让老先生听见了。老一辈很看不上这样的做派,估计也不喜欢傅海林满身的铜臭味,有几次傅惟演进去的时候还正好看到杨老头撇着眼看他爸,嘴角往下耷拉着一脸嫌弃。
    同样刚开始傅海林也看不上杨老头,杨老头不在病房里的时候,他就跟儿子讲:“别搭理这路的,穷酸穷酸的,知道吗?肚量跟钱袋子一样小,医药费都快掏不起了还整天清高样。”
    傅惟演虽然不远听他说教,但也对两边都喜欢不起来,直到杨炯出现。初时杨炯去的少,多半是杨佩琼过去看望老人家,杨老头有什么事也是自己收拾,后来杨炯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始带着老式的大保温盒,里面装着各种色香味俱全的汤菜,因此每当他一出现,傅惟演虽然面上没反应,依旧臭屁地坐一边,但鼻子却总忍不住皱着嗅嗅,闻闻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傅海林也馋,没几天就换了个做饭送饭的厨娘。傅惟演却觉得厨娘做的始终比不上杨老头吃的,因此杨炯不注意的时候,他就盯着人杨老头的饭盒看……眼巴巴的看了几天,好歹落了一口给尝尝。
    再后来就理所当然了,杨老头心里事多,上了年纪就絮叨。傅惟演吃了人两口东西又不能白吃,于是转而坐着凳子,强忍者性子听杨老头絮絮叨叨说自己家如何如何,自己儿子孙子儿媳妇如何如何,大部分时候杨老头都是在诉苦慨叹世态炎凉,傅惟演哪能听得进去,因此每次都感觉自己是在用耳朵还嘴巴的债。
    傅惟演道:“后来我爸不知道怎么就跟你爷爷聊上了,好像我爸以前服兵役的时候跟你爷爷在的是同一个团,反正拐弯抹角的找了个共同战友,然后这俩就熟了。我爸给老先生垫了几次医药费,说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得有好报,不让我往外说。他那时候还觉得你特别好,聪明孝顺又勤快,一去了就干活,我坐那没事挑刺的时候你也不吭声,后来咱俩打架那次,你前脚走了我后脚还挨了顿训。”
    杨炯并不知道这一茬,更是傻眼:“你爸还给我爷爷垫过医药费?”
    傅惟演点头:“是啊。”
    杨炯是一点都不知道,也完全没听杨佩琼说过。
    傅惟演也知道,随后解释说:“他叫助理提前付的,你妈应该也不知道,不过想想那时候你妈挺憔悴的,看着还没有现在气色好。”又道:“现在咱妈气色能这么好,肯定是因为家里有你,又早早出去挣钱又会做饭,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你也有我了,就是哪天不工作了,我也能把你养得白胖白胖的。”
    杨炯听这话听得心窝一热,笑道:“哪能真不出去工作,我这才多大岁数啊就坐吃山空。”
    傅惟演认真想了想,道:“你要是非工作也行,我爸手底下有个挂靠物业公司的小公司,只负责钢厂和通信大厦的保安保洁,一共三四十个人,他之前嫌那个太小又得派人常去看,打算送给一手下呢,让我妈给拦了。”
    杨炯一听又和他爸他妈有关,下意识地想回绝,可是听到后半句似乎那小公司要被砍掉,就忍不住问:“主要是做什么?风险大吗?”
    傅惟演啧道:“哪有风险啊,这个又没投入。比如钢厂每月付你六万保洁费用,你给下面的人发四万工资,自己就纯赚两万。这两年保洁涨工资,人也不好找,两边加起来每个月差不多能挣两万五六吧。”
    杨炯目瞪口呆。
    傅惟演道:“但是这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得时常盯着,我爸那没这功夫,今年年初有个人在家撞断腿了,结果愣是撑着上班,说是在车间打扫卫生的时候摔得,讹着赔工伤,后来堵不着我爸,他们家里人就拉横幅,写了老头子的名字骂了些话,把他气的不行,更不想要这个了。”
    杨炯心道,麻烦事儿哪都有啊,这一个月两三万啊握草,比我累死累活好多了,怎么就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他怕傅惟演是故意哄他,想了想问:“你爸不要那你妈要呗,一个月那么多钱呢。”
    傅惟演顿时笑了,点了点头说:“对啊,我妈也说,一个月也不少钱呢,所以不让老头儿砍。可是她喜欢这钱却又不愿意去那边看,那边办公室就在钢厂外围的一排宿舍楼里,一间六七平的小房,里面一破木桌子,一晃吱嘎想,哪比得上她自己的公司。”
    钱不想便宜外人,但是活儿不想去干,现在傅爸爸便派了一个老实人在那边看着。前阵子傅惟演出国前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老实人现在心思也有些活泛,老头子又烦了。
    杨炯忍不住有些感慨:“说实话,我还想着以后我干保安保洁,一个月能不能挣到这四五千呢。”
    傅惟演如实道:“这个不好说,厂子里的保洁工资就分档,他们是早上扫一次,之后只要定期巡逻保证没有垃圾就行,工作挺闲,最少的一个月两千,多的像是组长也不到四千。”
    杨炯暗想,的确是这样,之前江志宏让他回来去超市当保安,似乎工资也是三千五左右。
    俩人已经到了楼下,傅惟演走近了一些,又伸手握住杨炯的手,思索道:“所以你不用怕以后不演戏了怎么办,咱家没什么人脉和背景,但是这种小破公司还是能搞两个的。你到时候怕麻烦,我就只给你要过来这一个,你每天睡到自然醒去检查检查,督促督促,按时收钱也没风险。什么人过什么日子,咱小富即安就挺好。”
    杨炯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解决办法。他的心里一边震惊,觉得似乎大大低估了傅家的经济实力,起码他现在都难以理解不把两三万放眼里是什么感受。一边又忍不住感动——傅惟演看着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平时又任性又霸道,可是两人相比之下,他愿意付出的一点都不比自己少。
    杨炯停下脚步,抬眼望着傅惟演笑了下,由衷道:“谢谢你。”他怕傅惟演误会,紧接着笑了笑说:“我不想占便宜,但也不想假清高,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爸也是确实想要处理掉这块业务,那我们公私分明,你问下转让费,我把它买过来。”
    傅惟演看他认真,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好,咱买过来。”
    杨炯这下没说话,靠在他肩膀上笑了下。
    傅惟演把人轻轻揽住,又抬着下巴在杨炯头发上蹭了蹭,慨叹道:“我以前看你发微信求工作的时候,心里可难受了,觉得这破工作不要也罢,干嘛要去求人。可是后来又想,像是我爸这个小公司,去了就是天天盯人,跟包工头似的,虽然挣钱多但没什么就感。可是演员不一样,那是你这些年一直在做的,就像我当医生,虽然挣钱不多又苦又累,但是会让人觉得有奔头,能从每次的结果里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说完在杨炯鼻尖上亲了下,低声说:“你不要有压力,喜欢就继续干,不喜欢咱就回家,嗯?”
    杨炯这次鼻头终于发酸,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道:“嗯!”
    傅惟演生日的后一天,《逆旅》的剧组举行开机仪式。杨炯前一天跟傅惟演一块回傅家吃了顿饭,菜是杨炯炒的,汤是傅妈妈做的,傅爸爸也早早回来,喊着傅惟演上楼看他的兰花。
    一家四口凑一块,难得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杨炯去送傅惟演回医院,后者当天又要加班,第二天俩人无法告别,只得趁着中午的这段时间说说话。
    杨炯把人送到医院楼下,一路絮絮叨叨了不少东西,告诉傅惟演换洗的内裤在衣柜中间,袜子放在最下一层,几家食材较好的外卖餐厅他打印出来贴在了客厅里。又说把次卧收拾出来了,那边有不少空地,傅惟演可以买个健身器材放进去,跑步机容易有噪音影响楼下,也容易伤膝盖,所以建议他买椭圆机。最后又反复叮嘱出门别忘了带钥匙,备用钥匙放傅妈妈那一把。
    傅惟演只看着他点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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