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之前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是干净的,现在却不得不拆下来重新洗, 又换了别的上去, 只是换了一半又犹豫了——以前他们俩是各睡各的, 所以傅惟演的床虽然是双人床, 但被子的尺寸是单人的。现在俩人这样总不能继续分被窝睡,杨炯只得把自己的大被子拿了出来。只是他的被罩洗了又洗,现在已经有些发白了,自己用倒还行, 但是傅惟演这人挑剔,少不了还得买两套替换的。
    这么一看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还不少, 之前傅惟演走了他没太有心思, 每天就是上班赶剧组下班了做饭跟老太太聊几句天,日复一日的重复,现在却突然多了很多想法,比如书房里得装个落地灯了, 要不然平时傅惟演在那用电脑的时候, 台灯的范围太小,键盘周遭不够亮。客厅的颜色也有些过于简单, 只是傅惟演当初定的就是北欧风,杨炯又怕自己乱整坏了整体格调,于是拿着抹布擦地, 忙活完一块地方就停下来端量会儿,最后终于打定主意——茶几和餐桌上可以放块芒果黄的桌布,这样对应着再买几个同色系的抱枕或椅子垫,既能提亮室内颜色以后也好打理。
    除此之外餐桌上还可以加个花瓶,这样明天接机的花束回来可以插在花瓶里,也不浪费。他这么琢磨着,顿时觉得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又想着自己的衣服牌子货就那么几件,翻来覆去穿了好几年了,其他的质量又不行,手感太差,明天穿着去接机怎么都要打扮一下。
    杨炯来不及从网上下单,等把这边收拾好,换了身衣服就打算去逛个街。正好雷鹏那边没事,俩人一块约在了商场见面。
    桌布抱枕都好买,雷鹏知道的店铺多,带他熟门熟路采购完毕,总共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是最后买衣服的时候有了点分歧。
    雷鹏拉他往一楼的高档门店走,说他:“你既然都买了,就买几身好的,以后万一出席什么场合也好应付一下。”
    杨炯不愿意,站在原地心疼道:“我能出席什么场合啊?就买身运动装行了,衬衫我看那个几百的就挺好。”
    雷鹏却笑他:“能不能有点出息?那个剧你不是主角吗?发布会你不去?宣传活动不参加?以后综艺节目谈话节目你不上?”
    杨炯啊了一声,半天后忍不住道:“我其实……现在都没太敢完全相信,总怕中间出岔子。”这件事对他而言有点像天上掉馅饼,当时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之前签合同的时间就挪过一次,后来合同细节也有更改,他的集数少了五集,因此总体片酬也少了一些。只是杨炯没名气,这次是导演找上他,他这边又没有经纪人把关讲价,所以最后几乎什么意见都没提,人家给什么合同他就签什么合同了。
    后来雷鹏问了有些不放心,杨炯倒是想得开,直言道:“说实话这剧能找上我我就很满足了。要不是现在我成家立业的还要顾着吃喝拉撒,这种机会不要钱都行,机遇难得。”
    这会儿雷鹏也用同样的话来劝他。
    雷鹏道:“ 机遇难得,担心可以但不要焦虑,而且你至少要做点准备,要不然到时候容易忙中出乱”他说到这顿了顿,回过头来看杨炯:“我昨天刚知道一个消息,那个纪晓虽然是个新人导演,但是挺有些财力和背景的。而且《岸》你还记得吗?”
    《岸》是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一块看的一部很老的文艺片,那片子曾经在国外获了几个奖,甚至被提名过当年的十佳影片,但因为未送审就参加了国外的电影节,所以被广电下令禁止在内地公映。
    杨炯愣了下:“那个地下电影?”
    雷鹏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就是那个,他是副导。”
    杨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见纪晓的时候觉得后者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三十几岁。可是那地下电影都十来年了……纪晓二十出头就当过副导演?
    也太厉害了……
    他不觉有些崇敬,顿时又觉得紧张,问雷鹏:“你说我能演好吗?我怎么这么没底呢?我会不会给别人托后腿?”
    雷鹏问他:“你搭档是谁知道了吗?”
    杨炯摇了摇头,男一一直没定,其他定下的纪晓说过的他也都不认识。
    雷鹏看他神色是紧张,拍了拍他笑道:“演不好有导演教呢,他选你肯定有选你的理由。你抓住机会认真演就是了。”又道:“下面那家在打折,你可以先买一件备着,万一出席重要场合穿着显得重视,正好我那有一身新买的,前几天刚让他们店的小帅哥给改了尺寸,咱俩衣服尺码差不多,到时候借给你换着穿。”
    杨炯犹豫了下,想到如果后面真的跟着宣传,是得有那么两件衣服充门面,于是咬咬牙跟着下去了。
    俩人去的依旧是那家准高定的店,他和雷鹏都只能买得起成衣,正好店里有款衬衫因为断码换季,所以做特价处理。杨炯试着小号的那件正合适,一看折后价钱也能接受,正打算让人包起来的时候,却又瞄见了另一件——那是一件吸烟装衬衫,颈部一圈极窄的黑色绸缎装饰,两粒扣的袖口,被搁在一旁的橱柜里。
    他心念一动,不知道怎么就想想起了傅惟演,又想着那人肩宽腰瘦腿长,气质又好,穿这种衬衫格外有贵族感,于是问店员:“那件打折吗?”
    店员看了眼笑道:“那是新品呢,暂时没有折扣活动。”
    杨炯有些失望,走了两步仍不死心,又扭头问人家:“那不打折是多少钱?”
    店员道:“五千七。”大概看杨炯实在喜欢,又补充道:“但是这一款只有一个号了。”
    再问号码尺寸,却正好是傅惟演的号。
    雷鹏本来在一边跟小帅哥聊天,见状走过来,一看杨炯的架势就愣了,戳他:“你傻啊,那个一件能买你这个三件了。”
    杨炯犹豫半天,两件都买不舍得,身上带的钱也不够,最后头脑一热,推开自己手里的这个违心道:“我觉得这件……我穿着不好看。”
    他让人拿了那件不打折的,出门之后又心疼又喜欢。街也不继续逛了,抱着一大堆东西回了家。
    临分开的时候雷鹏摇头叹道:“我看你是没救了,先人后己,小金库也不管了,小存款也不要了,就死心塌地的打扮你家娘娘了。”
    杨炯让他说的不好意思,又听雷鹏问:“那账本你还记吗?”
    杨炯没多想,连忙道:“还记呢!”
    谁知道雷鹏却叹了口气,痛心道:“完了,这是彻底傻到家了。”
    杨炯的账本已经写满了大半个本子,当初他是因为自己在傅惟演这住既不拿房租,水电燃气也是月月都出,总不好什么都占人便宜,所以便用本子记录下每日开支,尽量在其他地方贴补,比如平时菜钱米钱,又或者日常损耗的卫生纸、垃圾袋、洗碗布以及叫人送的桶装水这些……零零碎碎,其实加起来还真不少花钱。
    傅惟演对此表示过抗议,觉得这样显得俩人太生疏。可是那时候他们俩本来关系就不见得多亲,纯粹的形婚关系,能住到一起已经算奇迹了。所以杨炯也不和他解释,只自己每天都记录下来。等到了后来,这种记录便成了一种习惯。像是以前雷鹏和许瑞云的点滴都缩影在镜头下风景里,他和傅惟演这几个月的记忆,则都缩影在了今天“娘娘”要吃鸡,费用:小公鸡10元一只+土豆4元一斤+辣椒……+公交车费3元上。
    杨炯回去自己翻开账本,看了看也觉得自己傻,因为最近几个月家里的开支几乎全是他出的,这个账本又不给别人看,也不知道这样记着什么意思。不过虽然这样,他仍是把今天买的东西记了上去,又把发票贴上去,看着上面的数字傻笑。
    第二天一早杨炯就去了机场接人,他提前跟一家花店定好了花,按照傅惟演的喜好扎了一捧浅色系的花束。等到机场的时候时间尚早,赶早班飞机的人络绎不绝,杨炯捧着束花站人群里莫名的就有些脸红。他以前跟傅惟演去领结婚证的时候还顾忌过自己会不会有粉丝,现在倒是不怕了,满心里就想着给一会儿那儿什么时候到,是黑了还是白了?胖了还是瘦了?又想傅惟演肤色一直很均匀,既让人觉得干净,又有些型男的味道,如果白一些的话回家自己也调戏调戏他,禁欲男小白脸什么的最带劲了。如果黑了,好像也更有男人味了……
    总之怎么想怎么欢喜。
    他高高兴兴坐直梯道负一楼去接机,出口处人还不多,杨炯看着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心里忍不住兴奋,在一旁又坐不住,干脆先到了第一排去等位置。谁知道他刚靠道栏杆,就听一旁有人惊讶地招呼道:“杨炯?”
    杨炯愣了下,扭头一看,竟然是孙牧。
    孙牧倒是先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笑道:“哎我给忘了,早知道应该叫上你一块。”
    杨炯愣了下,也笑笑,问他:“你是来接……”
    孙牧忙道:“我朋友,跟傅惟演同一趟航班回来。”他笑笑,见杨炯惊讶又作解释道:“那是我跟惟演的师兄,本来一直在国外,这次他家里有事,正好又签了国内的工作,所以回来了。他本来打算上个月回来的,后来惟演过去进修,所以俩人干脆一块了。”
    傅惟演没提起过这茬,杨炯有些惊讶,一时间也不知道搭什么话,只得笑笑。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那边广播里已经响班准点抵达的通知,杨炯顿时紧张起来,他眼巴巴地瞅着出口,又觉得身后有人过来,回头再看,顿时脸就黑了。
    那个弗朗手里抱了一大捧红色的玫瑰花,正满头汗地往这边跑。杨炯回头的功夫,他也看到了杨炯,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却直奔向孙牧那,把花束递了过去。
    孙牧却没察觉不对劲,先对弗朗道了谢,随后又给杨炯介绍道:“哎杨炯,上次你不是问傅惟演那公寓的买主吗?这个就是,我高中同学,叫弗朗。”
    杨炯心里不得劲,只碍着孙牧的面子,转过脸要笑不笑地朝那人点了下头,假装不认识。
    弗朗也是尴尬的不行,他神情掩饰的也不如杨炯好,杨炯淡淡的一眼,他就下意识地往孙牧后面缩了缩。
    这下孙牧也觉出不对劲了。他狐疑地来回看看,只是杨炯转过身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鱼贯而出的行人,弗朗也只垂眉耷眼的看地上,俩人很有默契的都不跟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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