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旁观者,紫怡仙子几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此时所见到的情景。
    法相妖身,只存在传说里的神通异能,未曾想,却于今日得缘而见。
    宋钰,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宋钰吗?
    想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嬉笑怒骂的卑鄙模样,再与此时两相对比,紫怡仙子仿佛觉着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而这场梦却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现实里的他,却切切实实的存在着。
    手持金花大斧,浑身紫电环绕,更有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法相妖身,盘踞于空的恍若如神!
    他是神吗?
    在亲眼目睹了这场几乎只凭一人之力便能压制全场的战斗以后,不仅仅是紫怡仙子,包括仍旧满脸全是难以置信神色的陈晓雅,皆是口不能言的呆立当场。
    而迎风沐雨,就在那依旧翻卷的湖水上空,手持金花大斧的那个人,尽管双目尽赤,却有着旁人所不知的无尽哀伤。
    纷乱的灵气,开始趋于平缓,刚刚被一斧两分的湖面,也开始重新闭合。
    蚁后的尸身开始了下沉,包括那些类似人形的蚂蚁将军们,同样无声的沉降于水。
    而那九花齐开的妖藤,支离破碎的已经毫无生机。
    但花瓣入水而未沉,娇滴滴的在起伏的湖面上随波荡漾着。
    宋钰的目光开始变得暗沉,赤色稍退,身形已动的缓慢轻移。
    手中的金花大斧则在这个过程里,由实变虚的化为了点点金芒,一溃而散。
    湖中的藤蔓,只剩下了相对粗大的根部,那里有人,双目紧闭的并非生机全无。
    不过这浑身上下仿佛插着导管一样,全是藤蔓自身的细枝长条。
    宋钰伸出手,抚摸在一张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里,完全没有活人的温度,更像是尸体。
    但她的胸口还有起伏,却也插着数条枝蔓,亦如一体了一样,拔不动,拨不开。
    醒神诀运转于心,神念侵袭的异能一经展开了以后,宋钰的眉头紧锁未开,叹息了一声再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默然无声……
    雨幕渐止,风也停歇,那天光还亮,四周的声音也开始一点一点的低沉了下去。
    直到四下无声,直到湖面再次的光滑如镜,直到紫怡仙子飞身而来,宋钰只是沉默的注视着……
    顺着他的目光而瞧,紫怡也看见了她,却并非想象般的花容月貌,也非绝世之姿容,但却淡雅如白花,平平淡淡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都憋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紫怡仙子又瞧了瞧旁人,还有这棵仅剩下根部的藤蔓。
    “它还未死……”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怕惊扰了宋钰的心境,但又仿佛是在提醒着他。
    陈晓雅过来的时候,这心算是跌进了谷底,原本还抱着那么一丝的希望,就此也如风中残烛一样,一吹而灭。
    事由她起,眼下却是这么个结果,而她的结局……
    再看那人,发丝已经遮住了脸,却是有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表情,哀伤!
    “咋整啊!”
    这是她心里无声的呐喊。
    而宋钰却在这时开了口,不是对谁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的这辈子好像一直在路上,什么时候走到哪,哪里又是旅途的终点,没人说的清。”
    紫怡仙子闻言心下一疼,却是心疼,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是为了劝慰。
    “修道求仙,本就是如此,破境不破会死,途中遇险会死,就算侥幸到了你眼下的这个境界,再往上呢,还是周而复始,险之更险。”
    宋钰没再出声,继续默默地注视着那张脸,伸出的手,依旧婆娑在那里。
    然后……
    枝蔓碎裂,一根根的,从那身体上,一断再断。
    而当所有的细枝通通全碎以后,本来还恍若生人的一张脸,立马犹如枯萎的花叶一样,先是失去了光泽,然后是水分,再是气息,最终是那难以为继的命。
    佳人不再,斯人已逝,就在那一瞬间里,鲜活的生命便已经变成了枯尸白骨。
    至于那些断掉的枝蔓,则喷出了鲜红的血,颤抖着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宋钰嘴角一咧,似笑不笑,单手一抓的时候,污灵邪光随之而起。
    紫怡仙子深知厉害,连忙抽身急退的同时,还残存着的这棵藤蔓根部,立马枯萎老化的周身颤抖,并在那五色光晕不断地蔓延之时,却是深入到了整个湖中水底。
    霎时间,刚刚平静不久的湖面,立马仿佛煮开了沸水一样,咕咕的冒起了一个个高低起伏的大水泡。
    而随之惊变而起的,是那一条条一根根忽然飞出水面的藤条藤根。
    恰似怪物的触须触手一样,炸开了锅一样的四处腾舞乱伸。
    这棵妖藤的根部,居然遍布了整个湖底,要不是宋大蛤蟆的这一下,兴许还暴露不了。
    但也仅仅是最后的挣扎,随着污灵邪光的注入,腾飞乱舞的那些藤根,同样开始了枯萎老化,没用多长的时间,便生命全无的化为了飞灰齑粉的散落在湖面之上。
    宋钰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凝望着那仅仅只剩下了皮包骨的尸身,伸出手来,却有些颤抖。
    紫怡仙子望着这一幕,一句话也未说,原本她还是有些怨憎,但是眼下,这心里也只剩下了同情。
    终究,那只已经伸出的手,还是有灵光一闪的亮起,就仿佛无形的推了一下那具尸身,手握着一枚天盟玉牌的尸身,便在这无声里慢慢的沉了下去。
    宋钰眼中有光的凝望着,一直凝望着……
    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这才身形有些晃荡的险些站不太稳。
    还好有紫怡仙子及时的扶住他,这才稳了身形,眼睛发红的转过了脸。
    紫怡仙子想要抱住他,却被蛤蟆无情的推开,双手一背时,刚想再深沉一会儿,脚下的湖面,却没来由的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异样的震动。
    情绪被扰乱,蛤蟆十分不悦的眉头一拧巴,但还是不得不飞身而起,紫怡仙子还有陈晓雅则紧随其后,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继而再看那晃动的湖面。
    原本碧绿的色泽,虽然依旧的浓郁,但转瞬之间,便有一股接着一股的蓝色从湖底深处冒出。
    侵袭,渲染,没用多久,浓郁的绿色便被那深蓝之色所盖过,同时还有一股淡淡的雾气,开始从湖面上漫溢而出的时候,半空之中的三人,皆是心下惊疑。
    因为可以切实的感受到,那浓郁至极的灵气,几乎可以凝成雾气的显形于视野之内。
    再有整个湖面全都变成了深蓝之色的同时,莹莹而亮的光泽,仿佛是有无数的宝石在闪,随便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宋钰便只觉着浑身舒爽的似乎每一个细胞都跟着欢呼雀跃一样。
    而这,难道才是真正久未世出的灵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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