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府是五进的大宅子,分内院,外院和前堂,前堂专职招呼客人用,像简知洲偶尔来的狐朋狗友,府里头的大管事什么的,来了就全往前堂去。
    外院则是下人,管事们的住处,至于内院,就是女眷们的天下了。
    简知洲是个智商全在下半身的,可越是这种人,越在意家里女眷的贞节,所以,府里内院是基本不用小厮的,有那力气活,用的也全是半大孩子。
    由于简知洲的在意,他的妾室通房就都格外的小心,从不轻易跟小厮管事搭话,就怕传出什么糟事让‘同行’们利用,惹简知洲的厌恶,也正是因此,琴姨娘才会对简玲带来的人这么警觉。
    虽说现在简知洲失踪了,可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啊,简玲带进来的人,就算只是为了出口气,打打砸砸什么的,也是好说不好听,她现在是姨娘,不是戏子了,名声这东西,她也需要,在说了,她可是有闺女的人啊。
    只是她万没想到,简玲竟然会杀人,这,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大户小姐都这么彪悍了吗?靖北王也由个姨娘不是姨娘,丫环不是丫环的小宠办这杀头的事?
    这世界变化的太快,她竟承受不来,啥时候一个当了僧妓的庶女能带人杀回娘家来了?琴姨娘双手捂嘴,把一双妩媚狭长的眼瞪的像兔子一样。
    “杀,杀,杀人了?杀谁了?”连氏双手把着椅柄,浑身颤抖的呢喃着,脸上的表情半惊骇半疑惑,好像没听明白一样。
    “宁香,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简如眉毛都立起来了,她挺起身,用手轻拍着不安扭动的曦哥儿,开口问道,声音还算沉稳。
    “小,小姐,是,是这么回事。”似乎被简如安抚了,宁香逐渐冷静下来,这才仔细的说了起来。
    这一次回娘家,简如没带多少人,只郭稳婆和司嬷嬷并几个小厮而已,宁香宁玉就不太放心,因此全都跟了过来,宁香宁玉来了,她们的相公,宁长安和吴海就都跟来了。
    后院,男人们不方便往来,于是宁长安和吴海就住在外院,今天他们跑到二门边上跟看门的小厮聊天,正巧赶上琴姨娘把简玲那群人拦在外头,这两人身强力壮,尤其是吴海,正正经经的镖师,这么多年也没放下吃饭的本事。
    如果不是有他,内院的这帮小小子,大丫头们还真不一定能把简玲那起子人拦住。
    内院的墙有两人来高,在这个没有轻功的世界想上来还是有点难度的,用来探路的侍卫们在靖北王府本就只是中等,他们刚从京城跑出来,又连赶了好几里的路,又惊又累,连带还饿,想爬上墙头,就没原本那利落了。
    如果没有吴海,他们人搭人,还是很快就可以翻过来的,可惜,有吴海这么老走江湖的,他自己亲自在墙头压阵,又指挥着那帮小小子拿着竹杆,上来一个捅下去一个,目前,两方正僵持在外面。
    “姐夫让我来通知小姐,让咱们收拾东西赶紧跑,他说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宁香抽泣着说。
    内院院子大,人手少,现在那起子人是被捅的气迷心了,才硬守在门口,等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分散绕开办事,不说多,只要有两,三个进来,看住吴海,把门打开,那一切都完了。
    “我的天啊。”连氏两眼一翻,仰面就倒,直接晕死过去了。
    “大姑奶奶,厨房边上有个角门,是上个月才开的。”也就是说,这个角门是简玲不知道的,琴姨娘深深的喘了口气,站起身来尽量镇定着说。
    “外院,前堂的边角门户,奴婢都熟悉。”所以,跑的时候千万带着她们啊,要知道,四小姐才两岁,她又是小脚,大姑奶奶好歹还有几个壮男健妇跟着,她们,不靠着旁人,根本就跑不了。
    “不急,我先到前头去看看。”简如狠狠的握着拳,指甲深入手心的疼痛让她冷静了下来,她起身,把曦哥儿送到宁香手里,又深深看了他两眼,这才吩咐道:“你留在这儿,千万帮我看住了孩子。”
    宁香点点头,伸手把曦哥儿护在怀里,想跟着去的心就淡了。
    内院外院门户穿插,想跑到外院,甚至是前堂都容易,可出府的门却只有两个,她不信简玲会不派人看守,更何况,没马没车,荒效野地的,她们这群女人,连昏迷带小脚,怎么跑啊?
    “姨娘。”简如脸露沉思之色,半晌才转头对琴姨娘说:“我久不回府,不如姨娘熟悉这里,劳姨娘帮我寻些东西。”
    这个时候,不跑不逃不说,还要去前面看,还要东西,琴姨娘简直想给跪了,可是,做为一个只能靠着别人的小脚,她忍下扑上前抱大腿求救命的冲动,勉强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姑奶奶要什么?”她的声音干涩无比。
    “你去帮我找找,看哪有……”
    简府二门上头,一片喧嚣。
    将近两人高的墙边,把一个府地分成了两个世界,内院里,墙边支着湖石椅子搭成的架子,七八个小子举着捞鱼的长杆子,颤颤惊惊的靠在墙头,把气的脸红脖子粗,骂咧咧的男人们一个个的捅下去。
    “师爷,别在这耗了,分散开来不也一样吗?”简玲站在大后方,气急败坏的跟徐师爷喊道。
    她是真剃了渡的,头发一根不剩,进了王府这两年才又养起来,可到底没多长,刚才一阵乱的时候,她包头的围巾不知被谁扯掉了,露出一脑袋半长不短的头发,披散在脖子上,很是狼狈。
    她脸上有一条深深的红痕,是刚才冲上去时被吴海拿裤腰带抽的,她得庆幸,刚才吴海手里没竹杆子,要不然,一下就能把她捅瞎了。
    “妙莲师傅,老夫现在也劝不住,他们心里憋屈着呢。”徐师爷顺了顺胡子,满脸的疲惫。
    眼前这些侍卫,全是靖北王的心腹,他压着他们,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被射死,却没去救助,他们的心里就已经很不满了。
    当然,当时的情况,就算冲上去也不过是把这十来个人都搭上而已,这帮人也没哪个忠义到为了主公不顾性命,可人总是会下意识的忽略自己的胆怯,却加重旁人的错误。
    就像此刻,侍卫们把没救助靖北王的原因归加在徐师爷的身上,对他充满怨气,又因徐师爷在世子跟前有脸面,不敢随便开罪他,与其说这群侍卫是在跟简府的小子们的较劲,到不如说他们只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和未来的恐惧而已。
    “老夫的话,他们现在不会听的。”徐师爷叹了口气,心里却松快了几分,
    借着这个机会,让这帮侍卫把心里的火撒出去也好,反正他们在外院已经抢够了盘缠,又找到了桐油,只要把住出府的两个门,等帮人发,泄够,理智回笼了,就一把火把这府给点了,算是一了百了。
    听了徐师爷的话,简玲回过头,紧咬着唇,她死死盯着朱红的大门,眼里全是怨毒的光,身体紧绷前倾,看起似乎恨得不直接冲过把门砸破一样。
    十来个侍卫砸门爬墙,红眼咒骂,吓的丫环们连声尖叫,大门在他们粗重的拳头下发出‘吱吱’的呻,吟声,剧烈晃动着,似乎眼看着就挺不住了般,听见这个声音,简玲心中才舒服些,她鼻翼扩张,喷着粗气,计算着还有多长时间能冲进去,干掉那个克着她的便宜大姐时……
    墙门忽然出现了吴海和宁长安的身影,从简玲的角度来看,正好可见这两人背后的纸包,只见这两人抬手,似乎试了一下什么,然后快速的把背在身后的手扬起来,纸包里如香灰一样的东西瞬间飞撒出去,扑了十来个围在一起的侍卫一脸。
    简玲心中暗道不妙,可还没等她张嘴,侍卫们就捂着眼睛倒地,连声唉叫,有两个幸运没被撒着的,也被随香灰而跳下墙的吴海坐翻在地。
    “不好,是石灰。”徐师爷拍着腿大叫,心中充满悔恨,好端端的乡绅内院,为什么会有石灰这种东西?
    石灰!竟然不是香灰,而是石灰!简玲瞪大眼睛,一股不详的预感由然而生,石灰那东西遇水就烧,抚也抚不掉,只能用菜油擦洗,可现在,到哪儿去找菜油。
    “师爷,咱们赶紧走吧。”简玲急声说,顾不得报仇了,还是先走了在说。
    “走,怕是走不了了。”徐师爷苦笑一声。
    简玲心中一颤,猛的转头去看,此刻,二门已经大开,十几个小子举着各种,如棍子,前头绑住菜刀的扫帚,竹杆子等物冲了出来,围着倒地的侍卫连打带踢,那两个没迷眼的被吴海接过去,打的飞杀走石。
    侍卫们到底是练过的,就算看不见也不是半大小厮能擒住的,可惜,他们今天为出逃伴成了农户,身上别说兵器了,连个挖耳勺都没带,一时间,被使了各种‘长兵器’的小厮捅的嗷嗷直叫。
    吴海到底武艺过人,又有宁长安在旁帮手,再加上有个灵机的小子,顺着风一把一把的往那两侍卫脸上招呼石灰粉,没一会儿,这两人就被擒住了。
    眼睛好使的都被抓了,剩下的自然不在话下了,把那两个糊了一脸石灰的倒霉鬼交给旁人去捆,吴海和宁长安就道出手来去帮旁人了。
    简如手把门框,按住胸口,看着局面平复下来,她的心中如一块巨石落地一样。
    往人眼里撒石灰,这都是下九流地赖们使的手段,别说她们这样的后院女眷,就是一般要点脸的都不会这么干,而且,乡绅女眷的后院,怎么瞧也不像有石灰这种东西的地方,因此,徐师爷这帮人就大意了。
    可惜啊,简如扯唇一笑,他们不知道,简府有个老姨娘病了,请大夫看说眼瞧着是不行了,连氏就吩咐人买了棺材备下,免得到时候抓瞎,馆材嘛,里面自然是有石灰的。
    琴姨娘也是真实在,简如说要些石灰或迷眼的东西,这位就把棺材里的石灰全都笼了来,整整两大包,双手都拿不过来。
    不过,看着满场滚的跟泥人一样的侍卫们,简如不由的点了点头,东西多了果然是极好的。
    “大姐,大姐!”抓捆的捆,该绑的绑,吴海把在场的侍卫们都擒下之后,就和宁长安亲自压着徐师爷和简玲过来了。
    “我是被他们威胁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多亏大姐有本事,才救了我,大姐……呜呜……”简玲的双手被反擒住,头发散乱,脸上一道红痕,眼泪一双一双的往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低垂着眼,藏住里头深深的恨意,简玲哭的伤心欲绝,她急切的,连声的说:“大姐,靖北王要谋反,我知道好多他们的隐秘,静嫔要出逃,靖北王有替身……”她可是主角,她要活,把靖北王的秘事说出去,她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呢:“大姐,你把我送到官府,说不定是大功一……啊……”
    心口处一阵巨痛,简玲猛的低下头,一只修长洁白但却长着畸型六指的手,握着一只坚硬泛着白光的银钗,那是一只凤尾银钗,做工精细,看起来就像是大妆时用的,钗尾尖锐,钗身笔直,而此刻,这支精美的银钗,正刺在她心口处。
    她抬头,盯着简如的脸,她竟然杀她,她竟然敢杀她?为什么?她知道很多秘密!
    “我放过你,你会放过我吗?”简如冷淡的问,她环视一周,看着周围倒下的四,五具尸体,那都是外院小厮,是被那些侍卫杀的,他们死状极惨,被人硬拧断胳膊腿儿,按在墙上撞死的,血流满脸,面目全非。
    刚才撒下石灰的时候,有一些也撒到了他们身上,灰色的石灰融合着他们身上的血,形成了一块块黑褐色的泥块,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你是个祸害,你自异世而来,自认高人一等,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成真正的人。”简如无视简玲惊骇的眼神,把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阴冷的说:“你不把我当人,我还会放过你吗?我是你口中‘刚从树上下来没几天’的古人,可是我不傻。”
    语罢,简如猛的把银钗抽了出来,一股鲜血随之飞溅到她身上,她挥挥手,把银钗上的血迹甩掉,又抽出帕子擦了擦衣服,随后,将手松开,帕子慢慢飘落,盖在了颓然倒地的简玲的脸上。
    “拿张席子,把她埋了吧。”眼前骤然暗下,这是简玲最后听见的声音,随着这句话,她眼中的神采越来越暗,最后,人死灯灭。
    因为主子忽然出手杀人,周围一片诡异的寂静,简如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前世的‘人生赢家’四肢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聊天止于呵呵,女配死于话多,这是真理,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就是在胜利关头,管不住嘴非要炫耀一番,结果就是那几句话的功夫,就被人翻了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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