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贺小柱急得跺脚,自己平日读书不成,耕田干活凭的是一身力气,遇到这种事情,不由得看向父亲和弟弟。一个是贺家的指望,一个是读书聪明,贺家的未来。
    “只怕你想就这样算了,也不容易。”木富皱眉头,“我也说句老实话,沙家也派人过来买地。我也是一口拒绝了。我家比起沙家固然不如,但是沙家大夫郎真要强买,也是得花不少力气。倒是你们……”
    倒是你们,一无权,二无财,唯一有出息的儿子也不过是个童生。木富这句没说,但在堂屋里的人都能想出来。
    “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贺小虎咬牙切齿。
    李根生和村长对视一眼,年轻小子有血性,但太稚嫩了。村长干咳一声,“我来说说。这事说是沙家做的,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沙家又没站出来,认了这事。我看不如这样吧。现在也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去想想。明天,我和李爷子,还有木富一起走一趟县城。我家夫郎的阿爹从前是衙门的小吏,我看看能不能拜托他问问消息。如果这事真的是沙家做的,县衙老爷那里,他们肯定通过气。我想着要问,花些钱财也能问出来。”
    堂屋内众人无话,唯有同意。贺老大想到后院问杨燕儿取些钱给村长,木富却制止他,“这事也是与我有关,到县衙打点花不了多少钱。我来就好了。”
    贺老大红了脸,“这,这怎么可以。”
    “都是一村里的人,你帮我,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说不准以后,我也有事求上门。”
    快要走出堂屋的李根生回头看一眼木富,不说话,继续往外走。
    送走了村长等人,贺老大父子三人坐在堂屋里不说话。沈么么烧开了热水,用大盆子盛好,贺小虎看见,快跑几步,捧起水盆,“要送到后院里吗?我来送。”不等沈么么答话,贺小虎已经捧起水盆往后院跑。
    把水盆放在杨燕儿房门口,贺小虎犹豫了一下,没敢进去,而是在门外喊,“阿么,热水送来了。小花……小四,他们还好吗?”
    杨燕儿应声掀起门帘出来,捧起水盆子,“没事,你回去和你阿爹商量着怎办,这里有我。”
    沈么么从后面追上来,“小虎,你这孩子怎跑那么快啊。”见贺小虎像柱子似地站在门口,“去去,到前院里去,别在这里碍事。”
    “沈么么,小花他们?”
    “没事,身上都检查过了,一个小伤口都没有。”
    贺小虎松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往前院走。走到前院,月光下,地上鲜红的血迹看得刺眼,贺小虎拿起水桶,哗啦一桶水倒过去,拿起扫把,死命刷地。堂屋里的贺小柱听见响声,也跟着跑出来,和弟弟一起刷地。
    次日清晨,村长一行早早出发,午饭时就回到村子。贺小虎开门迎了他们进来,见木富皱紧眉头,便心知不妙。
    “那个……那个,我知道你们一家也不容易。池塘莲藕,养鱼,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赚钱的活计……”
    “村长的意思是让我贺家卖了池塘。”贺小虎握紧小拳头,看着村长。
    村长脸上一红,竟然说不出话。李根生连忙接上话,“小虎,你先听我们说说。这趟到县城,我们才刚找到人,就被衙门的师爷请了过去。师爷和沙家的管家在一起的。什么都不说,直接把买地的银钱又往上加了一成,还说只要愿意卖,可以再多加一亩地当补偿。他们说了,都是在河边的熟地。”
    贺小虎转过头,“木爷子答应了?”
    木富叹口气,“硬碰,木家不如沙家。我原来赶着买地,不过想多条路赚钱,如果沙家给的条件不错,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根生掀掀眼皮,看了木富一眼,却不作声。
    贺小虎握着拳头,松开又握紧。憋屈,愤怒,像两把火在心里红红燃烧。凭什么沙家可以把赚钱的生意都拢到自己手下,凭什么贺家就得背朝天,脸朝黄土,耕田过一辈子。贺小虎不忿。
    梁起欺负小花,他可以背地里痛揍他一顿,但沙家派人往小花头上浇血,他贺小虎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眼白白看着贺小花用了不少心血,辛苦搭起的池塘都要被人买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贺小虎又恨又怨。
    “形势别家强,我们还能做什么,只能忍下去。”木富看看贺小虎,心道这小子通红了眼睛,挺吓人的。
    “这事,俺在想想。”
    “也好,你们一家人好好想想。没几天就过年了,过了年,你家小柱就要娶夫郎了。别让这些事扰了喜庆。”
    老人李根生走在最后,等村长和木富都出了院子,才慢腾腾走到贺小虎身边,拍拍小虎肩膀,“如果你家有个秀才,一个能在县老爷面前不用下跪,可以据理力争的秀才,或许有转机。小虎,你家里人口多,得替他们好好想想,别鲁莽了。”说着,就往贺小虎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等李根生出了院门,贺小虎慢慢摊开手掌,一小块布料。贺小虎只觉得天旋地转,这布料形状,颜色,不就是那年阿么为自己新造衣服上的缺角。那年,李根生留在县城找梁起,那年,李根生……
    贺小虎闭上眼,手指收拢,指甲插进肉里,好疼,但贺小虎却不感到一丝的痛楚。秀才,只要有秀才的身份,就可以替一家人出面。呵呵,如果自己不单是秀才,还是举人,是进士,是可以外派的官员。沙家!哼!
    贺小花松开攀在堂屋窗边的小手,两脚一碰地面,软软地用不上力,小花身体一歪,脑袋碰一下撞上地面。
    在地上躺了半响,贺小花才存够力气,慢慢爬起来,摸摸额头,烫得吓人,摸摸脑袋,一个小包。
    手软脚软地站起来,往房间走,走了两步,贺小花又转过身,往前院走。既然要卖出去,那就趁着卖之前多看两眼,当是留念。
    悄悄穿过前院,出了院子。贺小花往池塘那边走。
    那些书上露面的穿越大神啊,为什么他们又是玻璃,又是石油,就没人找他们麻烦呢。自己不过搞个小池塘,就惹来这么一桩事。
    昨晚贺小花吓昏了,没多想,今早起来前后仔细一串联,事情就想明白了。有钱赚的生意,自然有人眼红。眼红的人想把东西垄断起来,就只能把挡路的人扫走。沙家摆明了一下大棒,一下糖,不怕贺家不卖。
    池塘搞起来的时候,贺小花不是没想过有人眼红,小花想过眼红的人会跟风,却没想到垄断。跟风不可怕,反正出路又不是一条,但垄断就是断人财路。
    一路唉声叹息,贺小花走到贺家池塘边。入冬,池塘上的荷花已经凋谢,塘里的鱼也大部分卖了,霎眼一看,贺家池塘真一副颓败的情景。
    吹着冷风,贺小花想着自己辛苦一年的生意就这样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心里冷冷地,脑袋更加浑浊不清了。没了池塘,凭着小花从前的记忆,贺家还是能搞别的生意。但谁又能保证下一桩生意是不是像池塘莲藕养鱼一样。如果真那样,自己辛辛苦苦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刚开始的几两银子吗?
    耳边呼呼的风声,小花只觉得眼前景色慢慢迷糊起来,那池塘,那惨败的荷叶似乎被卷上了天,好高好高……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去看哈利波特7,有点失望,有点纠结。原以为宏大场面的学院守卫战只有几个人挥挥魔法棒,没有魔法对撼,特效也一般。
    十年的经典啊,就这样结束了。
    第56章
    贺小花睡得迷迷糊糊地,只感到身下软软的,身上像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眼睛半睁开,只见一道紫色的影子向自己扑过来,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意识再次回笼,贺小花动动小身体,有点力气,只是身上睡得地方好像,似乎太舒服了。软软的,像贴在身体一般,还有,小花动动鼻子,好香啊。
    家里的被子也有香味,是杨燕儿经常把被子放在太阳下暴晒带来的太阳香味,而现在的那些,不是家里的那种,像是用熏炉熏出来的,好香,香得呛鼻。
    哈秋,贺小花打了个喷嚏,慢慢睁开眼睛,粉色的布幔,缭绕的香炉,桌边趴着的小哥,这里是哪里啊?
    “你醒了?”紫色衣服的小哥快跑两步,扑到床前,“你睡了一天了。少爷救了你回来,又替你请了大夫。喂,你家在哪里啊?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睡了一天?这里是哪里?”
    “哎呦,你这人怎么不答话呢。问你呢。”
    “紫云,那小哥儿醒了吗?”
    “夫郎,醒了醒了,就是人懵懵懂懂的,不大清醒。”
    “我看看。”一个身纯素色长袍,头挽碧玉簪,脸上抹了脂粉的夫郎在么么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伸手搭在贺小花脸侧,“不烫手了,看来烧是退了。余么么,你去告诉少爷一声。”
    “是,夫郎。”余么么扶着夫郎在床边坐下,转身离开房间。
    “小哥儿,告诉么么,你叫什么名字。”
    贺小花见过中年抹粉的男人也就梁秀一个,南河村即便大户平常出门甚少抹粉,现在看见一个抹了脂粉,两颊红红的男人阴声细气对自己说话,贺小花的鸡皮疙瘩统统跑出来,小身体抖啊抖啊。
    夫郎见贺小花抖得厉害,以为他害怕,又放软了两分声音,“小哥儿末怕。我姓蒋,我家就在南河村的竹山上。小哥儿是被我家小子在河边发现送回来的。我家小子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河边昏迷不醒。小哥儿,你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竹山?难道是穆家的夫郎,穆晟的阿么?
    “贺小花。”
    蒋夫郎听见小花酥软的童音,漆黑的眼睛多了两分神采,又见小花额上的福印红得耀眼,脸上笑容更加温柔,往床上凑近一些,“小花,你家在哪里?”
    贺小花生生打了个寒蝉,想往后退,后面已经是墙壁,看着那张抹了脂粉,描了眉的脸越来越近,贺小花一声不吭直接钻被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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