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蒋明珠很能理解,既然聂柔和崔皓的感情不佳,再另外结聂玄这一门亲事,无论是对于皇家还是崔家,只怕彼此都会有点尴尬。
    聂玄又等水煮了一会儿,待茶香四溢,茉莉的味道也随着茶香萦绕在鼻尖,才亲自动手给两人沏茶:“但是当时……我还是挺中意她的,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崔皓出了事,她居然跑到我太子府来质问,说一定是皇姐暗中下手害死了她堂哥,要我给她一个交待……”
    蒋明珠挑了挑眉:“她能有这种底气,显然陛下平日里对她颇为上心吧?”
    “你这醋劲也是够大的……”聂玄好笑地摇头:“她比我小着两岁,那会儿也就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崔家这一大家子这一辈儿也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崔皓虽然花天酒地的,但对她确实十分疼爱,堂兄妹俩又是一块长大的,她哥哥死了,她当然觉得不能接受,觉得委屈……就瞒着家里人跑到我那儿吵了一架。”
    蒋明珠勉强“哼”了一声,仅从聂玄说的这件事,就不难想见崔若微当时与聂玄是很亲近的,否则怎么敢对一国储君做出这种事?
    聂玄揉了揉她的长发,无奈道:“后来皇姐也知道了这件事,皇姐原本还是挺喜欢她的,也不想我和她因为这个断了亲事,还特地把她叫去府里,给她解释了一番。但当时若薇在气头上,根本不相信。说宁愿嫁贩夫走卒也不嫁进皇家,否则也不知道哪天我一个不如意,她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蒋明珠皱起了眉:“这话太过分了。”
    “确实,所以父皇和母后得知此事后就将宁远侯一家外放了,临去时母后还对宁远侯和崔夫人说,既然崔小姐想嫁贩夫走卒,将来还请务必让她如愿。”聂玄这回没再停顿,一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完了:“宁远侯是个胆小懦弱的,心里纵是再舍不得这个女儿,也只得依言而行,为她定了一门门第极差的亲事。再后面的事,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蒋明珠皱了皱鼻子,明显有点不信:“陛下手底下那么多消息的来源,怎么可能不清楚?”
    聂玄无奈了:“当真不清楚,你也知道,我手底下的人不是用来打听这些家长里短的。我不问,他们自然不会刻意去打听。”
    “那今天那位崔小姐就没和您说说?”
    “没有,许久不见,差一点就没认出来,”聂玄回忆了下:“她并没说起现状,只是说当年年少,被人一挑拨就昏了头脑,做了不少贻笑大方的事,希望我和皇姐能原谅她。”
    蒋明珠不再调侃他,撑不住笑起来:“陛下快别做这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不问了还不成么?”
    聂玄特地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把人一揽,凑在她耳边轻笑:“嗯?那我是不是要谢皇后娘娘高抬贵手?不如以身相许吧?”
    两人亲昵地玩笑了几句,聂玄才放开她,叫了两个人过来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去查查崔若微这几年的境况,回头报给蒋明珠。这才对蒋明珠说了自己的意思:“我听她的意思,这次回京似乎就不打算走了。我是觉着,当年的事,母后也就是一时之气,现在事情都过去四年了,不如就这么算了。”
    蒋明珠听他话里带着问询之意,显然也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和自己打个商量,心里倒是不酸了,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听陛下的。”
    她看得出来,在这件事上,聂玄是真心实意想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坚持不同意,聂玄不会违背她的意思。但如果真是那样,只怕他心里会一直对崔若微有些歉意。
    与其让这份歉意在将来演变出别的东西,倒不如就依着他的意思,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能得她的理解,聂玄显然也很高兴,但还是多问了一句:“不多心了吧?”
    蒋明珠只是笑:“陛下且等等,看昭华给您查出点什么消息来吧,说不定是陛下多心了,人根本就没想回京城呢?”
    两人这儿把话说开了,便也没了什么心结,聂玄又说起今日在围场上的事,倒是惹得蒋明珠也心里痒痒,缠着他答应过两天也要去见识一番。
    她脚踝上不过是略有点肿,不算是什么大事,至多三五天也就能好了,这回围猎起码要在行宫待上半月。难得出来一次,聂玄哪里舍得让她扫兴,自是满口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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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命妇跟到河朔,一多半就是为了场面上的风光,去围场的倒当真不多,大多都是在园子里赏花闲聊。但也总有几个年轻的、或是武将家中的姑娘、夫人,也偶尔会跟着去围场露一手。
    蒋明珠在行宫休养了几日,还是趁着外族使臣来的前两天跟着聂玄去了围场。
    这一日算是几个聂玄和几个近臣的“私人聚会”,在场的也就是几个年轻臣子,并着宋清带着的一队侍卫和聂柔,以及他们的两个堂弟,一个堂妹。
    聂柔一瞧见两人共骑了一匹马过来,聂玄一手持缰一手把人护着,不由就笑了笑:“明珠脚上好了吧?”
    “嗯,”蒋明珠也换了一身骑装,显得十分精神:“劳皇姐惦记,一点小伤早就好了。要不是庄嬷嬷看得严,昨儿就能来。”
    聂玄看她神采飞扬的,知道她难得能有这个机会,是当真高兴,便也爽朗一笑,招手叫过宋清和简郡王聂齐:“今天就你们俩带队吧,大家来个比赛,得猎物最多的一会儿朕有赏。未免你们束手束脚的,朕就不下场了,你们俩看着点。”
    宋清一看马背上的蒋明珠便了然一笑,领了命令。
    聂齐也是个机灵人,嘿嘿笑道:“皇兄有嫂子作陪,就毫不留情地把我们丢下了。一会儿我要是赢了,皇兄可得把那副《西山层云图》赏我啊!”
    “你这是明抢啊,”聂玄心情好,也和他玩笑了几句:“行了,就依你。不光是你,今天赢了的人,不管是谁,朕都许他一件宝物。”
    他说完,便有意无意地朝宋清看了一眼。宋清也不多言,在马上朝他一拱手谢了恩,便疾驰而去。
    众人都散开之后,聂玄和蒋明珠身边就只剩一些侍卫,聂玄让他们远远缀着,自己跳下马来,手把手地教蒋明珠骑马。
    这匹马是养在御苑的良驹,性情温驯,跟了聂玄多年,驮着蒋明珠慢慢走了两圈,聂玄伸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它便撒开蹄子慢跑起来。
    蒋明珠起初还有点紧张,过了一会儿便熟悉了,依着聂玄的指导控着马,大有乐在其中的意味。
    聂玄看她跑得兴起,也不多拦着,靠在树上看着她玩,蒋明珠绕着小圈子跑了几圈,正想去聂玄身边,就见聂玄身边多了几个人。
    崔若微提着马鞭牵着马站在聂玄面前,两个侍卫拦在他们之间,显然对她的忽然出现颇为提防。
    聂玄则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都退下。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说一次是偶遇,那么这一次,显然不会这么“巧”又在这里遇上。
    蒋明珠微微眯了眯眼,她久久没有动作,马儿便渐渐焦躁。蒋明珠按辔缓行,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马儿的颈子,不知是在安抚它,还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本来也就没有走远,控马走得再慢,到两人面前也就是一忽儿的功夫。聂玄没等她开口便笑着牵住了缰绳:“不多跑两圈?”
    蒋明珠笑笑:“瞧见皇上这儿呼啦啦围起来一堆侍卫,远远地没看清,还当是出什么事了。”
    崔若微连忙朝她笑了笑:“是我不好,叫皇后娘娘分心了。我和几位夫人约着出来散心,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皇上,就过来叙了几句旧,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这话说得有几分意思,明着是说打扰了她骑马让她不要见怪,话底下的意思,却是让她不要“误会”她和聂玄的关系。
    蒋明珠拿指尖揉了揉马儿的耳朵,温婉一笑:“不知者不罪么。”
    崔若微勾起了唇,正要说话,却又听得她转向聂玄身边的一个侍卫,冷下了神色:“陛下的安危干系重大,让人误闯这里,当是外围侍卫的错,云召,你去问问几位夫人,是谁放她们进来的,有没有人告诉他们,皇上今日在这里围猎。若是无人阻拦他们,今日当值的,统统都拿下候审。”
    崔若微的笑意凝在了嘴角,蒋明珠却连眼角也没有丢给她一个,只坐在马上看着聂玄:“陛下,这般处置可妥当?”
    聂玄微微一笑,伸出一手递给她,利落地把她抱下马来:“自是妥当。”
    云召久在聂玄身边,这点眼色当然是有的,立刻朝两人一礼,转身办事去了。
    蒋明珠把缰绳交给聂玄,又贴着马揉了揉,这才看向崔若微:“方才说到哪儿了,哦……不知者不罪,宁远侯一家久不在京城,规矩上有些生疏,也算情有可原。等回京之后,本宫给宁远侯夫人挑两个有规矩的嬷嬷供夫人差遣便是了……对了,皇上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声,事情一多就容易忘呢。”
    ☆、第92章 大佩佩生日快乐
    佩佩生日快乐!加更章!
    崔若微很明显愣了一下,大约有些没想到蒋明珠会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
    以她想来,蒋明珠肯定会表面故作大度,心里暗自怀疑,妒恨。然而蒋明珠却都没有,反而是一板一眼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因此她一时之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究竟该怎么应对。
    聂玄听了崔若微方才的话也是微微皱了皱眉,看两人你来我往间就“交锋”了一回合,也不多说,只对崔若微淡淡一点头道:“皇后说得极是,既打算留在京中,规律还是要守的。今天暂且不追究,你先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可以擅自出入的地方。”
    他说着便叫过一名侍卫,让他把人送回营地。这才牵了蒋明珠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他们战况如何。”
    两人依旧是同骑一匹马,蒋明珠卸了力气,微微往后靠在他胸前:“陛下,这位崔小姐……是不是有些闹不清如今的状况?她抱的打算,只怕不仅仅留在京城好好过日子这么简单吧?”
    聂玄无法否认,沉默了许久。两人都不说话,一时就只听到风过树林吹动叶子的簌簌声。好一会儿功夫,聂玄才微微一叹,也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她原先不是这种性子……罢了,时移世易,哪里又有不变的人呢。”
    蒋明珠没有再多说,她都能看得出来崔若微的意图,聂玄自然更不在话下。既然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事也就不必多说了。而聂玄方才的态度也已经很明确了,如果崔若微识眼色,就不会再有惹是生非的意思。
    崔若微的事不过是今日的一个插曲,聂玄也并未往心里去,感慨过一句,也就丢到脑后了,陪着蒋明珠跑了一会儿马,还带她亲手猎了一只狐狸,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云召吹号,把方才去“比赛”的人都召了回来。
    众人看起来都是收获颇丰的,各个马上都挂了猎物,聂齐来得最晚,后来还跟了两个侍卫,拖着他猎到一头麋鹿。
    聂齐往边上一看,顿时得意了,朗声笑道:“看来你们都没尽全力啊,那一会儿我岂不是胜之不武了?”
    他才不过十五岁,也没什么架子,跟一众侍卫都能笑笑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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