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的字依稀尚可辨认。
    墙上刻着两段字。
    第一段字迹秀逸,写的是“山长水远方外自有天”,应该是出自我那位曾外祖或舅公之手。另一段字矫健峥嵘,“用此室之后人,当自省,自惭,自勉”。一望即知是本王的爹先怀王的笔迹。
    我伸手推动石室正中的石桌,山长水远那行字处的一块墙壁缓缓转动,显出一扇门的模样,露出一条缝隙。
    云毓与我一同走到石门外,眼前又是一条甬道。我推上石门,向云毓道:“这下想走回头路也不成了。地道的门,除了水榭中的那个口,都只能单向开。”
    甬道尽头,是一道台阶,蜿蜒向上。
    台阶最上,又有一室,我扳动机关,推开石壁上的暗门,踏出门外,石门在身后轰隆隆地合了,扑棱棱头顶一阵拍打的翅膀的声音,像蝙蝠和某种大蛾子。
    前方隐约有朦胧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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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这里是挨着京城边的小山半山壁的一处山洞,我拉着云毓的衣袖出了山洞,天还没亮,灯笼的火光引得一群飞虫蛾子聚成一团,出洞口后,云毓即刻熄了灯笼。
    我带着他贴着山壁沿着小路走,趁着月光,隐约可以看见道儿,转过了这面山壁,小道蜿蜒直上,路窄而且陡峭,既要小心落步,又不能太慢。行得高了,回首往京城方向望,只见半边天隐约都是火红的光。
    京城中不知情势如何了,皇上有无将云棠与王勤等乱党收拾干净,有没有已派了兵追查云毓。府中的人只知道我带着云毓去了内院,但有几个侍从盯着云毓带着的人,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领云毓到了水榭,即使猜想怀王府中有暗道,也要找一阵子。
    不晓得宗王是否已向启赭禀告本王之事,本王带着云毓跑了,他恐怕也不好解释。
    本王是卧底之事,只有宗王知道。
    我手中无权,难以与云棠王勤谋谈,只能借助外力。
    可此事第一不能让启赭知道,宫中耳目太多,多多少少会露出风声。我只得去找宗王。
    我爹的旧部们哪一个都看不上本王,觉得我丢尽了“怀王”这两字的脸面。我说反叛乱他们也不会信,但还会给宗王三分面子,宗王彻查叛乱,他们一定相信。
    明里由宗王出面,与皇上和清流们共商惩治内患,暗中实际在做的,却是本王。
    尤其借两万骠骑军时,本王又走了一回险。
    程柏和李简都死心塌地效忠皇上,两万骠骑军除了启赭,无人可调动,可我又需拿这两万兵去引诱云棠王勤。无奈,我只得向宗王道,你去禀报皇上,就说怀王想造反,意欲拿府中的兵马符找程柏和李简,请皇上命程柏和李简暂且将计就计。
    原本,只要我在逼宫之时临阵倒戈,清白自现,可如今为保云毓只好暂不管那么许多了。
    小路的尽头是山顶,山顶上有座草屋。
    我推开草屋的门,摸索着从正对门的床下拖出一只木箱,向云毓道:“这里有一些衣履物品,从山道下山,道边有可以买马的地方。”
    云毓声音冷静地道:“何处有人接应?”
    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放到云毓手中:“按照这张纸上的路线走,官兵应该很难追到。这张图,你收着罢。“
    云毓便折起图,收进怀中。
    我又拿出一块玉佩,也塞给他:“到了徐州,方才有接应的地方。去袁家巷找袁三酒铺。只有拿出这块玉牌,才能顺利去西南边的那个地方。”
    云毓将玉佩也收了。
    我道:“你先换衣裳,我出去望风。”
    我出了草屋,站到山崖边,东边天空已隐约泛蓝,天快亮了。
    我在思忖,究竟和云毓一道走,还是留下。
    我是卧底一事,云毓早晚得知道。他知道了之后将会如何,本王一直不愿去想。
    我只想我活着一日,就保他一日平安,任他之后恨我也罢,想杀我也罢。
    忠臣,我已经做过了。皇位,是启赭的,天下也是启赭的。
    本王一直觉得,启赭和我说话,话里影里暗藏了什么。他的态度奇怪,让我不由得往不敢想的地方怀疑。
    本王与启赭,毕竟是叔侄,他毕竟是皇帝。
    即使我知道启赭对本王有叔侄情之外的意思,我也要装作不晓得。
    这次我已算尽我所能,对得起启赭。
    如今我心中,唯有随雅而已。
    身后有脚步声,我回头,是云毓。他没换衣衫,走到我身边。
    我皱眉:“随雅,你怎么……”
    云毓遥望着天边道:“可惜这次,功亏一篑,不知何日,才能卷土再来。”
    我苦笑:“恐怕这辈子不可能了。”
    云毓侧转过身看我:“难道退路不是暗棋?”
    我终究还是没把我是卧底的事情说出来,只叹气道:“这次孤注一掷,本王所有的人手全盘折送,退路只是保命罢了。“
    我深深凝望他:“随雅,从今往后,只是你我在一起做一对寻常百姓,隐居世外,你可愿意?”
    云毓又去看天边,轻叹道:“多谢王爷抬爱,只是臣……”
    我刚要将他那个臣字挡回去,云毓身形忽而一动,我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柄长剑带着晨曦将到的凉薄之气横上了我颈边。
    本王怔住,周围突然火光大盛。
    草屋后,树林中,一簇簇火把的光仿佛一瞬间亮了起来,一层层乌压压的人群像戏法变出来的一样,眨眼间,将我和云毓圈在中央。
    山顶的风中,云毓握剑的手衣袖飞扬,手举兵刃的兵卒向两侧让开,从人群里缓缓走出两人,一人穿龙袍,束帝冠,是我的启赭堂侄。另一人一身墨蓝色官服,面容平静,是柳桐倚。
    我听得柳桐倚的声音道:“叛王景卫邑,你已无路可逃,认罪就缚罢。”
    启赭的目光望向这方,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急切与担忧。
    难道,是云毓察觉了本王是卧底,启赭和然思为保本王,有意演戏?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便听见启赭的一句话急切地脱口而出——
    “阿毓当心!”
    我的眼前有些飘忽。
    人群之中,我并未看见宗王。
    云毓的微笑在火光映照中十分清晰:“怀王殿下,是你自己束手就缚,还是我动一动剑,你拉我下山崖,你我同归于尽?”
    我方才发觉,我和云毓站的这个位置,十分靠近悬崖,只要我拉着他瞬间向下一倒,就会一同跌下崖去。
    启赭缓缓道:“景卫邑,念在你是朕的皇叔,你若束手就缚,朕饶你不死。”
    四周静默了像有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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