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营中的官司,自然无人知晓。
    三皇子又是温声细语,又是急风骤雨地操控着一个得偿所愿的傻女子,自然也无人得知。
    马场上仍是热热闹闹的一番景象。
    徐慨和含钏拿了彩头后,又有几局马球在草场之上开赛,龚皇后、曲贵妃依次拿彩头出来玩,各家的小姑娘、小郎君被含钏与徐慨激发出几分热血和硬气,纷纷下场,翻身上马展现一二。
    圣人又看了两局,便带着几个臣子走了。
    圣人一走,热闹也未减少半分。
    含钏不想再出风头了,便换了身衣裳才重新上的看台,一回去便被左三娘一把揪住左胳膊。
    “老实交代!”
    左三娘凶神恶煞。
    含钏配合地楚楚可怜,“大爷,小女子必当坦白从宽。”
    左三娘抿唇忍了笑,“甭跟我这儿打马虎眼!”努努嘴,“说吧,啥时候学会的骑马?还骑得这么好?打马球时,手稳得能颠勺!”
    不对。
    这丫头的手,本来就会颠勺!
    左三娘想了想,到底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算了算了,这厮有些童子功在身上的,自是与旁人不可容日而语的。
    只是...
    左三娘往杌凳上一坐,略带惆怅地双手撑着下颌,长长叹了口气,“好羡慕呀...”
    含钏笑呵呵地跟着老左坐下来,伸手端了盏茶汤,仰头大喝了两口,刚刚出了不少汗,虽换了衣裳舒服了很多,可仍觉口干舌燥的,凉津津又甜滋滋的蜂蜜乳酪茶下肚,这才觉得正儿八经的舒服下来,“羡慕啥呢?”
    “羡慕你和秦王殿下能名正言顺地并驾齐驱...双宿双飞...”
    左三娘下颌再往双手间的缝隙里埋了埋,叹了口气,“而我只能躲得远远地看,像个..”
    话在左三娘舌尖绕了绕方吐出来,“像个心怀鬼胎的失心疯。”
    本不该笑。
    但含钏有点忍不住。
    你要见到素来大大咧咧的虎姑娘,一下子伤春悲秋,你也得乐。
    偏偏这个虎姑娘对于自身的定位,评价得十分准确。
    含钏怜爱地拍拍老左的背,见老左看草场上看得出神,跟着老左的眼神望出去。
    好家伙。
    “现原形”小朋友换了身短打劲装,较之往常儒生打扮,多了几分让人垂涎的意味——劲装贴身,裤脚被绑得紧紧的,腰带牢牢捆在腰间,好身材一览无余。
    不过话说回来,“现原形”小朋友的腿是真长,他本来尚家哥哥在曹醒、徐慨、张三郎几人之间身量就是最高的,如今换上短打劲装,那腿哟...真是脖子下面全是腿!
    蜂腰宽肩,长腿笔直,又带有读书人特有的羸弱与风度,简直就像在眼睛里炸开的最直接的弹药!
    含钏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地移开,谁知刚往旁边一动,便闯入了一个不解的目光里——徐慨正蹙着眉头看过来,手上还在收拾刚刚用过的马鞭。
    徐慨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小小的疑惑,“你在往哪儿看呢?”
    好像随时准备冲过来,把她的眼睛挡住。
    含钏赶忙猛地甩头,低头再喝了口茶,一本正经地、好似无事发生地转向老左,眼风扫了眼隔壁桌案侍奉婆婆喝茶的齐欢,压低声音,“齐欢知道吗?”
    “知道啥?”左三娘垂头丧气。
    还能知道啥!
    知道你想对她哥哥图谋不轨!
    含钏到底没失了智,这话在嘴边转了个弯,“知道你对...嗯嗯...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左三娘这回听懂了,赶忙摇摇头,“我又不是虎!”
    这事儿怎么能让当事人的妹妹知道!
    若是不成,她和齐欢还要不要做朋友了!
    还不如虎点儿呢...
    至少也好过一个粗粗大条的姑娘在这儿寝食难安。
    看着贼闹心了。
    含钏想了想,转头笑眯眯地朝齐欢招招手。
    左三娘在旁边使劲儿扯含钏衣角,含钏安抚似的拍了拍左三娘的手背,示意其稍安勿躁。
    英国公夫人一向洒脱,拍了拍齐欢的肩头,让小媳妇儿过来,还顺手塞了一大块红艳艳的西瓜。
    齐欢捧着西瓜,圆圆脸蛋笑得像跟怀里的西瓜一模一样。
    “咋的了?”齐欢兴奋地挖了勺西瓜,“可有什么消息?钏儿,你是不知道,刚刚你和秦王殿下那一场球哟,看得我这胸膛怦怦直跳,又是甜又是酸的...我还听见好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秦王殿下是...”齐欢歪头想了想,“说秦王殿下是‘沧海遗珠’‘漏网之鱼’来着...”
    沧海遗珠、漏网之鱼是什么鬼...
    含钏捂住嘴笑起来,眼风扫了眼场下,随手一指,“我记得那是你哥哥来着?”
    齐欢眯眯眼看了看场下,应和着点头,“是我哥。”紧跟着便笑起来,“我哥骑马骑不过半柱香,如今也敢下场了?多半是被秦王殿下刺激的...”
    这丫头一开口,就是老话痨了。
    一个人能唱一出戏。
    含钏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齐欢的话头,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你哥哥年岁也不小了吧?可定亲了?你爹娘也不着急?”
    含钏感受到左三娘的手一下子揪住了她的衣角。
    齐欢不疑有他,单纯又可爱地再挖了勺西瓜递到左三娘嘴边。
    左三娘略带僵硬地张口咬住。
    齐欢方笑道,“可不是!说是考上功名,就给说亲。谁知考上功名后,又被外派北疆、又是封赏爵位...我娘本预备给哥哥说她娘家侄女儿,谁知哥哥莫名其妙封了广德伯,我那舅舅一家觉得齐大非偶,前些时日给我表姐定了门江南读书世家的亲事,如今我娘也正头疼着呢。”
    左三娘心头一波三折。
    听到本有定亲时,眼睛一下子红了,再听这门亲事作废了,眼睛一下子又亮了。
    齐欢感知到左三娘的情绪变化,“咦”了一声,“你干啥呢?眼睛亮得跟只见了油的耗子似的。”
    以为好友是馋了,说完便伸手喂了块西瓜,“喏,吃吧。”
    含钏抹了把额上的汗,略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左三娘。
    姑娘诶,能不能矜持点?
    她可是矜持了两辈子,这才让徐慨那厮得逞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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