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脚下,穿着素缟的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山上。
    世间的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君父、娘亲,是否也是因为如此,才会抛下济民。
    一行人自山下步行至陵墓前,秦济民心中如是道。
    许是新的君王陵墓,周遭都来不及生杂草等物。不过君王、王后陵墓,也有专人看管,自不会落得无人看顾的下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的陵墓碑,上头凿刻的是秦昭世的生卒年月,洛惜贤的亦是只刻画了其生卒年月。二人连谥号也无。
    有朝臣不同意,言秦济民此举刻薄寡恩,有负昭世秦王的恩宠。也有明白秦济民为人者,譬如魏无忌等人,便直言相问,此举乃何意。
    秦济民当时眉目无情,吐露的话,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眷恋。他道:“谥号有“子议父、臣议君”之嫌。此举至此之后,合该废除。
    君父、娘亲一生的功绩,不该由我等来评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留下一众震惊的朝臣,秦济民径直离开了四海归一殿。
    回想着当日的情形,魏无忌凝视着前方的身影,十六的少年不知何得,变得高大了许多,在这阴雨蒙蒙的天气里,也显得十分可靠,让人倍感心安。
    少年身旁的是秦玄水、秦嗣远、秦流芳,几人在前,魏无忌、秦婴、春婷、冷小帅、白小月带着孩子在后,默默的作揖祭拜。
    碑前并无遮风挡雨的东西,碑前有阶,经过雨水的冲洗,干净非常,却也湿漉漉的。秦济民一撩下摆,便跪了下去。
    一齐来祭祀的人,都跟着跪在地上。
    所以人都沉默着,就连上山前,还在喋喋不休,哄外甥开心的冷小帅,都闭口不言,生恐惊了墓中人,可是距离真正的陵墓还有一段距离。
    秦济民起身回望,他道:“婶婶、舅母,你们要不带着堂妹、表妹在此处歇息?”
    两个尚且还不是完全知事的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扑到秦济民的跟前,一人扯着一条胳膊,齐声道:“堂哥(表哥)去哪,我们也去哪。”
    娇憨的姑娘,撒起娇来,也软软糯糯的。
    秦济民本来是,担忧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累着了,接下来的路也,也不如先前官道好走。此时看来,两人很是精神,也不再多说。
    秦嗣远却瘪着嘴,有些累着了,方才想开口休息的,但是在秦流芳的瞪视下,愣是憋了回去,只能提着酸软的双腿跟上。
    其实秦嗣远不知晓,若是他提出的话,很有可能会在此地,被秦济民暴揍一顿,秦玄水几人还会拍手叫好。
    在几人的眼里,若非是为了当初挑拨秦嗣远的幕后黑后,父母哪里会出如此大的变故,还有胆子偷懒,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事。
    秦玄水自那以后,也变得不爱和人交流了,总是说世人多骗子,欲乘仙归去。秦济民只得收起自已的伤心,多多看几个弟弟妹妹。
    生怕哪天一个回首,又不见了一人。
    一行人再度前行,在曲曲折折的道上前行。
    道两旁有绿树成荫,也有同人等高的小株植被,每转一道弯,风景便不一样。为了死去的两人仍能看见世间的风光,陵墓建在此地,也是煞费苦心了。
    秦济民甚至想要在百年归老之后,亦葬在此地,不过年岁尚轻,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免得吓坏了朝臣,以及担忧自已的亲人。
    以为自已与秦玄水都有想不开的想法。
    弯弯曲曲的幽径,一直蔓延到陵墓跟前。
    陵墓的摆设,如人生前的别无二致,只是活人与死人的分别。
    就像秦昭世二人在世十九载那般,秦济民等人驾轻就熟的上前祭拜。
    弯腰祭拜之后起身,望着四下空落落的陵墓。秦济民手中拿着三枝香,上前插上。其余人依次上前。先前快要熄灭的香火,又在瞬间旺了起来。
    香燃烧起来,升起的雾,遮住了秦济民眼中的情绪,倒教暗处伏着的人,错漏了个中情绪,以至于造就秦济民后来的惊世之举。
    几拜后,复又伏地再拜。
    整个过程,无一人发出不和谐的动静。
    祭拜毕,秦济民上前抚摸着陵墓上,刻画洛惜贤二人名姓的地方,眼中含有深深的思念,秦流芳几人欲上前安慰,便见其收复了外露的情绪。
    脸上竟是破天荒的带着笑意,他与诸人道:“济民的父母因何而亡?并非是因为大伯,也并非是因为堂弟他们,然而如今他们却深深的自责着。
    真正的祸首,如今逍遥自不提,甚至举杯相庆。
    你们想的没错,正是那六国。
    若无他们早些年,先是射杀了祖父,祖父大度不计仇,将凶手放归回去。过不久后,又欲分我秦国,教君父挑起了整个秦国,秦国早已覆灭。
    如今有无济民等人,还很难说。
    是秦国让他们心生忌惮吗,非也。而是君父的能力,教他们彻夜难眠。六国与秦国起了战事,也不会老实交出自家的城池来。
    譬如近年的长平之战。韩国上党败于秦军,却转而投入赵国的怀抱,致使后来之事发生。
    战事乃是双方,皆有过错之事,可若是对方不给我秦国活路。那我秦国何须再为对方留活路,至于脸面之事,也抵不上活下去重要。”
    细雨仍旧飘着,因为震惊的缘故,众人来不及擦拭,粗望一眼,宛如平时的细汗。只因他们从不知,这位新秦王,脑子里的想法,竟如此新奇。
    且秦济民竟一改往日的平和,宛如方才出鞘的青铜宝剑,比当年的秦昭世还有锋利三分。
    众人在震惊过后,冷小帅第一个,连呼了三声‘好彩’,其余的人也接二连三的跟着呼和起来。
    魏无忌扪着心口的激荡,情不自禁的上前,道:“将来之事,王待如何?”
    秦济民的视线自众人脸上,一一略过,每张脸上布满了细雨,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期盼。却在最后背过身,停留在陵墓的那一双名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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