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跟着李益入军中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在昨日他还是一个身有爵位的将领,虽说住处比不得主将等人,好歹也有一个单独的小住所,哪里像现在,跟许多的兵卒子在一处,各种味道、杂语混在一处。
    军帐里的一切都教陈年难受极了,躺在军帐里,望着顶上,有些出神。
    忽然身边伸出一只腿来,另一面又伸出一只手来,死死的将陈年挤在中间,翻动不得。两边响起的雷鼓之声,致使‘养尊处优’的陈年无法安然入睡。
    陈年粗鲁的将两边鼾声正浓的人,那无处安放的腿脚推开。那被甩开的二人,如同河水从中间断开,立刻又重新合拢。
    气得陈年给两边的兵士,一人一拳,对于常年锻炼者,躺着给的一拳,有几分力道,不过是挠了挠痒而已,反而将中间的陈年抱得更紧。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两人分开。陈年立刻跃下了床,几乎是逃也是的离开了军帐,初秋的天气,并非是那般的秋高气爽,而是带着夏季遗留下来的闷热。
    军帐这东西,冬不暖夏不凉的。呆在里头,只会更加的闷热。陈年在撩帐帘的同时,夜里的一阵凉风袭来,教他瞬间清醒许多。
    此时的他出来应该做甚,难道冲进廉颇的幕府里,揪着他的领口,告诉廉颇他住不惯这兵丁的军帐,教其为他陈年换帐子吗?
    只需想想便知也是天方夜谭,且先不论,廉颇是否会同意这边无理的要求,一个以下欺上的罪名,肯定是逃不过的。
    如今已民在军中,是最低等的兵士,无官无爵,若无李益与赵王盍的那层关系存在,只怕是早已被逐出了军营之中,若是离开军中,李益将军派他前来,岂非前功尽弃也。
    况且他来此,身上还有着任务,只是见下在这营中,也不知何时能再接受廉颇,好将李益将军吩咐的事情完成。
    军中之法,陈年同样熟悉,也知处罚他,乃是合法的。只不过是看不惯廉颇一把年纪,还占着赵国战神的名头,教其他人出不了头。
    见下又龟缩在城中,真是白担了这名头。
    真是愈想愈不忿,陈年漫无目的的走着,渐渐的有些偏离军帐,行至一处阴影极是浓郁之地,月色明亮,偏生照不到这一处,瞧不见暗中陈年的神色。
    独自一人站在此处的陈年,并不知晓,当他离开军帐时,另一个军帐里,亦有一人探头探来脑的出来。
    在朦胧之中,望见一人步出军帐,先是一惊,欲回身躲藏起来。
    偏生的身后帐中,有人亦起身,见得那人身影,迷糊的问道:“小二,你不是去触手吗?怎的还不去,站这里做甚?”
    被唤小二的那兵士,浑身一个激灵,忙道:“这就去了,方才出来,一时间不适应,瞧不清路。”
    动静不小,陈年回首望了一眼,因小二背光,所以瞧不清是谁。不过也与他无关,陈年如是想道。索性不再注意这边,转身不再管此处静动。
    转身的那一瞬间,小二看清了陈年的脸,先前的惊,在此时皆化作了喜。
    提步欲快速追赶上去,先前那位兵士,又问道:“小二啊,你怎的还没好,小心明日里起不来,上头罚你。最近秦军频频挑衅,若是休息不好,可是要丢性命的呀。”
    小二先是谢过那人好意,接着带着几分急切的说道:“我这肚子有些疼,可能会有些臭气熏天,免得将你们熏坏了,明日起不来,我这就走远一些。”
    那人只听小二说完这话,便匆匆跑开,摇头失笑之后,转身回去,倒头便睡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霎时间便多一道。
    小二不远不近的跟着陈年,后者一无所觉。
    在陈年停留在那处阴影中之时,小二并未及时上前,而是将四下打量了个遍,见再无一人,方才悄声上前。
    “陈年将军......”
    “陈年将军......”
    “陈年将军......”
    发呆良久的陈年,一直在思索如何做李益吩咐下来的事,冷不丁被身后的小二唤醒,正巧秋风袭来,陈年猛的打了个哆嗦。
    小二见状,关切的问道:“陈年将军身子骨无事罢。”
    陈年压根儿不认识来人,却见这人一个劲儿的往他跟前凑,还如此关心于他,心里的那一团疑云,可谓是越滚越大。
    不过二人皆站在阴影里,对面人的表情,那是一片黑暗,压根儿瞧得不真切。
    陈年嘲讽的说道:“这位兄弟只怕是叫错人了罢,陈年如今与你们地位同等,哪里当得起你一声将军了,莫凭白的遭了人笑话。”
    小二也听出了语中的苦涩无奈,他这才明白,陈年有些误会了,遂再上前一步,道:“陈年将军,我是李益将军早年安在此处的,今被吩咐前来助你的。”
    陈年方要应下小二的话,忽然想起,此地乃是廉颇的营中,电光火石间,陈年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认为,这人乃是廉颇派遣来,企图从他嘴中套话的。
    因此,陈年冷冷的说道:“这位兄弟,莫要胡乱说话。我等既然在廉颇将军的帐中,怎能说出为李益将军效命的话来,有异心之人,想必廉颇将军断然不会再用的。”
    小二听懂了陈年的话中之意,原是担忧他是廉颇的人。也不着急立马解释,小二在身上摸索起来,终于在贴身衣物的夹层里,摸出一物。
    无光线的阴影角落里,小二也不说教陈年,看上一回的话。只是将手中找出的东西,递至陈年的手中,口中说道:“陈年将军,你‘瞧一瞧’,这东西。”
    闻言以为是黄白之物的陈年,险些顺势扔了出去,在摸到那物上头的东西之时,瞬间便改为紧握,呼吸都紧促了几分。
    人亦不复先前的冷淡与疏离,陈年亦靠近小二几分,凑近问道:“你姓甚名谁,来这里欲作何事?”
    小二语中带几分凝重,他压低声音说道:“陈年将军,小二前来相助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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