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两位儿子轻拽其袖,秦雪方才回过神来。
    轻蹲下身子,问道:“扶桑、若木,你们怎么来了?”
    扶桑、若木齐声回道:“娘亲,我们来探望曾祖父。”
    秦雪考虑到陆逢年的嘱咐,忧其不悦。然两位儿子执意前往,遂也从了去。
    陆逢年正好将事情考虑好,便发现洛惜贤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余下张大夫等人。头便往窗外一扭,轻哼以示不悦。
    这一扭头,便发现窗外的陆扶桑、陆若木兄弟二人。
    先是一喜,后又一惊。道:“小雪,方才我是否交待过,无须他二人过来,免得过了病气,怎的还是将人带来了?”
    陆扶桑兄弟二人,见窗户大开着,索性离陆逢年的床榻最近,便也不再绕道去走正门,在几位大人目瞪口呆之下,翻窗而入。
    两人瞪瞪瞪的来到陆逢年床榻上,齐握着陆逢年的手说道:“曾祖父担忧过了病气予我们,可知我们也担心曾祖父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陆逢年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禁老泪纵横。
    秦雪则是在心中记下这两孩子犯浑一事,此时便先不计较了罢。毕竟着急乃是人之常情,虽显得有几分无礼数,可确是真情流露,无可厚非之事。可是陆逢年方才在床榻之上,担忧两只萝卜头摔将下来,这便是两人的不该了。
    丝毫不知秦雪为他们记下了一笔的兄弟俩,围绕着陆逢年说笑起来,将这位病了几日的老人,逗得是开心不已,到后头陆逢年许是体力不支,复又睡了过去。
    兄弟二人与秦雪一道,轻手轻脚的离去。只余下一位大夫与苍头在此看守。
    ......
    在丞相府逗留了近乎半日的洛惜贤,出了丞相府半径直回王宫,而是乔装一番,在栎阳城大街上逛了起来,若无意外,迁都之后,许久都回不来此处了。
    此时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栎阳城街上,耳畔的吆喝之声不绝,还有因一点儿芝麻算皮的事,便大吵大嚷的,经行人调节,二人又重归于好。
    一切皆是那么的平淡,又那么的真实。甚至还有见义勇为者,一身血气尽显,又学会了陆清尘为老秦人带的新秦法。这些皆是在其位者,所要守护的东西。
    说道陆清尘,为着秦国东奔西走,好似许久不见了的模样。初入秦国便与秦昭世定下了新法,逐步施展开来,至后来完全用上,所费的精力难以想象。
    后又在其带领之下,收复了秦国失地河西之地,更是奠定了其在秦国的地位,可说别人一生都未必能成其一事,其人却在盛年,将这些事一一完成了。不得不教人感慨一句:天纵之才呀。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
    手上拿捏着一串糖葫芦的洛惜贤,在日色渐晚之时。拖着长长的身影,与栎阳城市集上的热闹,渐行渐远。
    ......
    一日未曾迁都,便要朝会的秦昭世。在朝会散去之后,立时有宫人上前禀告陆逢年病重,秦雪遣人来邀洛惜贤前往一事。
    秦昭世闻言,眉头紧皱。低垂着头的宫人并未瞧见,只听其问道:“陆老太爷,见下如何了?”
    一面问话,一面抬头望向天际。申时一刻,时候尚早。遂改了先前行往曲梁宫的心思,转道王宫大门。
    徐岚之得知秦昭世之意,亲点了数人,兼之自家一道,护着秦昭世出宫去。
    一行人急步前趋,正好与方才回宫的,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洛惜贤迎面碰上,后者许是见这么多人望着她手中的糖葫芦,心虚的与秦昭世说道,适才在栎阳街闲逛,便买了下来,送给几位孩子的。
    见洛惜贤如此作派,秦昭世心中松了一气,想来陆老太爷,已无性命之忧。
    安心下来的秦昭世,又觉得心中好笑,这一串糖葫芦如何分。莫教几个孩子打起来,方才是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委实过于明显。止不过人前,尚需要给他的王后,留些面子的,否则他夜里便要与阿黄作伴了。
    笑得委实可亲的秦昭世,一指轺车另一侧,道:“惜贤可有累着了,不若早些回去歇息罢,我去探望一番陆老太爷。”言罢转身吩咐宫人欲送洛惜贤回寝殿歇息。
    洛惜贤出言阻止了秦昭世的安排。见其面上挂着忧心,遂执意返程与之一道前往,拗不过的秦昭世,只得作罢同意。
    徐岚之与其带来的一干人等,此时便不甚在意王的安危一般,抬头望着天空,嗯,今日的晚霞十分美丽,瞧瞧一会儿成个人字,一会儿又飘成了一只羊,变幻无穷,煞是有趣。
    秦昭世等人赶来之时,秦雪正在头痛,为何?
    皆因洛惜贤离开之前的一番叮嘱,竟然成真了,腹中饥辘的陆逢年,吵闹着要食肉,且是大鱼大肉,两位曾孙子都抵挡不住一块肉的诱惑,任其在跟前如何劝阻,都无法改变其决心。
    陆逢年不好与秦雪直接哭闹,免得落了其不好的名声。只得与两位曾孙子,嚷道:“扶桑、若木,曾祖父心里苦呀,这病了几日,好容易才好转过来,连块儿肉都食用不上,这活着了无生趣呀,不若你们去为曾祖父‘取’两块肉来?”
    床榻跟前为陆逢年探脉的张大夫,借着低首之机,抹了一把面上的唾沫,又打量了一眼,仍在滔滔不绝的陆逢年,悄无声息的远离了几分。
    且瞧这中气十足,又不减孩子气的模样,离大好不远矣。得出此论的张大夫,亦不管这对曾祖父与曾孙子之间的机关,退至一旁佯作整理药箱。
    陆扶桑与陆若木得了秦雪暗下的嘱咐,哪里敢苟同曾祖父的提议,尤其是陆扶桑,年岁日渐增长,有几分外甥似舅之感,肃着一张小脸,与秦昭世还是真像了个十成十。
    此时的他肃着脸与陆逢年说道:“曾祖父,舅母离开之时曾说过,你近来三日不能食肉,需得慢慢回转过来,方才可以,否则腹中又会生病的。”
    还真别说,这有模有样的,陆逢年还当真被镇住了,不过一刹那的一事,在陆若木崇敬的说道:“大哥,你好厉害呀。”
    陆逢年立刻拍板道:“腹中能有甚病,人食五谷,方才是长久之策,如何不能教我食肉了。我不管,立马去吩咐,晚膳老太爷要食肉。”
    着急起来的陆逢年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连老太爷的称呼都搬出来了,岂非是以势压人也。一时间众人没了动静。
    便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在室中众人的耳中,听来如同天籁,当然陆老太爷除外,闻听此声,面色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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