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大惊,问道:“秦洛两国相亲多年,怎的就反目了。且如今秦国的王后,还是洛王的外甥女,两国不应如此矛盾呀。”
    王五却是摇了摇头,道:“此事洛王捂得极为严实,便是洛王宫中的主子,也极少有人知晓。”
    周良二人相对而坐,有了头绪,却感觉陷入了更大的迷雾之中。
    枯坐二人,直至天色微白,仍未有结果。
    周良吩咐起身欲离去的王五,道:“此事你接着探听,待会儿我便会去请见洛王,若是可行,便无须以此事为引,将来齐国还就可加以利用;若是不行,也能利用此事,让洛王同意齐王的条件。”
    王五领命离去,开门之时,正好遇见昨儿个夜里起夜的对门,那人明显有几分错愕,夜间瞧见的分明不是此人啊。
    透过大开的门,望见里头坐在几案旁的周良,以及王五手中稍显厚实的包裹,哪里有些不明白的,暗夜中恰淡的生意,多半有些见不得人。
    不过萍水相逢,谁也不会将谁放在心上,不过是好奇罢了。周良却连好奇的心思都没有,掏出了齐王平刻划的书简,又不断在脑海中回想上将军周回风的嘱咐。
    待周良觉查不出甚纰漏之时,天光乍破云彩,已是大亮,惊觉耗费许多时辰的周良,立时起身将竹简带着,径往洛王宫中赶去。
    赶到洛王宫门前的周良,感觉颇为奇怪,今日又非洛国官员休沐日,怎的无官员来朝会,好奇的上前与宫门守卫攀谈,方才得知洛王叶临时取消了朝会。
    周良悄悄的塞了一锭金子予宫门守卫,后者略带心虚的四下探望一眼,遂手快的将其揣在了袖子里。悄声说道:“今日王的心情不佳,听闻极为悲伤,使者可要留心一些。”周良与谢过之后,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径往寻洛王叶。
    此时的洛王叶双目通红,一人在后殿的台榭中,靠坐在台榭水池边,半个身子都倾斜了出去,大有一副随时举身赴清池的冲动。
    周良心惊胆颤的望着洛国宫人前去将洛王叶唤醒,洛王叶自混沌中醒来,尚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洛王叶使劲儿揉了揉通红的双眼,见得眼前的周良,快步跑去,一把将其拉入怀中,道:“子婴,君父对不住你呀。”
    若非闻见了洛王叶身上浓重的酒气,周良指不得要挣扎几下,此时却是动也不动的任其抱着,宫人见状也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状似无奈的周良以眼神示意宫人,宫人只得轻声说道:“使者,你且放宽心罢,这些时日王总是认错人,酒醒之后便好了。”
    周良听见洛王叶的呢喃之语,遂与宫人说道:“我与洛王如此抱在一起,不成体统,还请这位大人为与洛王遮掩一番,就在这处台榭里便好。”
    宫人应是后吩咐下去,将台榭以轻纱幔布遮掩起来,宫人又不放心如此离去,洛王叶的安危成了问题,遂遣了木讷的宫中侍卫前来。
    如此安排正合周良之意,若是换些机灵的侍卫来,恐他还听不到这许多的秘密来。
    洛王叶此时瞧着人倒是挺精神的,就是神智迷离,跟失了魂似的,一股劲儿的抱着周良唤子婴,嘴中不停的嚷嚷,经过拼凑起来,周良大概明了,洛子婴究竟因何丧生了。
    ......
    原来洛子婴当初送嫁洛惜贤时,初见秦王秦昭世,少年君王,彼时意气风发的洛子婴,瞬间觉出了几分落差来,止不过那时在秦国,未曾有多大的感觉。
    后来回了洛国之后,怎么瞧这胆小怕事懦弱的君父,怎么不舒服,渐渐的生出了怨愤,及至后来甚至产生怨怼,瞧瞧人家秦国先武王早早便将君王之位传予了秦昭世,而他呢,年岁愈长,仍在世子之位。
    然这些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哉,洛子婴只能藏在心里最深处,无事之时,便会在宫外寻上一间酒楼,企图以最烈的酒,来麻痹自已,聆听一番酒楼歌舞琴曲,从而达到纾解胸中的烦闷之心。
    是日,同样来饮酒的洛子婴,连灌下几口之后,仍觉得不解气,只因昨日在朝堂之中,洛王叶又当着洛国百官的面夸赞了秦国君王秦昭世。
    说甚:秦昭世年轻有为,广招贤士,将几近灭亡的秦国,又救了回来,抛开当初敌对的身份,其治理秦国的方法值得学习,且又有姻亲之故,多几分亲近也是应当的。
    末了还指着洛子婴说道:“子婴当与你的妹婿多多学习才是呀。”洛子婴巡睃了一周,发现多数的朝臣竟跟着赞同的点了点头。竟是皆认为他不如那秦昭世呀。
    暗中生了闷气的洛子婴翌日便告了假,未去朝会。来到闲暇便来买醉的酒楼之中,重复着往日的举动。
    止今日注定是与往有异的,先不说其他,洛子婴乃是首次翘了朝会来买醉,便是一大奇闻,听着乐师奏起了《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满座皆称好,更有人在一旁小声说道:“哎,你说这新秦王也真行啊,虽说如今列国仍之相仇,百姓却眼见得其的人好,处处传诵,如今这洛国酒楼亦传扬着其人的事迹。”
    嗨,洛子婴觉着遇见秦昭世当真是晦气,好似其人能飞天遁地似的,哪里都能听见讨论其人的声音。
    不满的洛子婴,将酒爵重重的搁在几案上,动静之大,惊动了不少人,瞧着便是非富即贵之人,自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食客,遂不去理会。
    止不过酒楼的掌柜却是不能不理会的,旁人不知晓,他还能不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吗,上前与洛子婴行礼后问道:“婴公子可是对小店有甚不满的?”
    洛子婴还当真点了头,在掌柜心中发紧时,说道:“掌柜的,你家乐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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