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到底经过战乱,虽无大的侵扰,可百姓终是胆颤心惊,生怕哪一日做了秦军士的刀下亡魂。
    是以城破之后的几日,昔日摩肩接踵的芙蓉之城,几无人出外,若不知晓屋中有人,还以为,秦军大军来到之时,蜀国百姓早已撤离,不知情的人瞧见,当以为如今的蜀都已是十室九空矣。
    玄应离几日里来,接连去了芙蓉城主街之上,便发现曾经的蜀地百姓,如今的秦地百姓,在自家房中探头探耳,以观秦军士动向。
    只百姓遮遮掩掩之下,仍叫玄应离发现其中不对之处。芙蓉城余人皆好,只美妇人,几不可见。
    蜀地虽有南山作为天险,戎狄为首,面向楚地,虽民风有几分不开化。可蜀地当地物产丰饶,山清水秀,养出来的人儿,个个水灵灵,明净净。
    稍有几分丽色之人,不是幼童便是老媪,正值芳华之龄者,尽是容姿平平。显然此事有不对劲之处。
    翌日乔装一番的玄应离,领着从人数人,径直出门探听去。
    因了玄应离的有心打探,至后来之事如臂指使,方才有了后来的移风易俗,也教蜀地更快的与秦地融为一体。
    担心有人认得他们一行人,便径直去了偏远之处打探。更见闾里萧条,几无人烟,心中大骇。
    但见一老翁拾薪而归,忙迎将上前,拱手一礼道“老丈,我乃游学之士,偶过此地,如今天色已晚,家中从人不识途,可否指点何处可歇上一宿。”
    老翁乍见十数者人,大吃一惊,以为遇见强匪。
    晚霞之下,绿彬掩映,花香四溢,杉杉有礼的学子。倒教他放松几分警惕,然对方到底人多势众,仍有几分受怕。
    玄应离见老翁神色,心知其害怕,便说道“老丈,小子年轻,家中长辈不放心,特派遣人护佑一二。还望老丈莫要生忧才是。”
    儿行千里母担忧,若是长辈所遣之人,当无碍。只是瞧着几位从人的模样,仍有几分剑出鞘的利感,颇有几分心惊肉跳。
    玄应离只当所选几人,乃是军中好手,倒是不曾有疑。便错过了遮掩一身锋芒,传回国中,教玄氏有心之人发现,以血脉之亲找上门来,欲谋求福祉。此话且揭过不提。
    老丈虽是胆颤心惊,仍引着几人沿着林荫小道,徐徐步出。
    新岁之际,亦是丰收之时,小道两旁的树上结满了红黄相间,青橘渐次的果子,果真乃是富饶之地,如此偏远之处,仍有可供口食之欲的果子。
    与老丈相询之后,知是无人之地。且知晓早前,无人敢上前尝试,色泽艳丽的果子,忧心果子害人。一日,村中一泼皮无赖,懒事生产,偷摘了去,村人见其无事,始知可食也。
    谢过老丈的玄应离与从人径直上前,摘了几枚果子,就着林地中水清洗,清洗毕,分出与老翁,老翁连连推辞,再三不过,受之。
    众人一起啃食起来,老翁瞧着玄应离一行人,与他同行同吃,未曾表现半分不适之处,大感亲近。
    及至村中之时,老翁主动为玄应介绍,对村中之人说道“阿离乃是我老方远方侄亲,今日特来村中小住,你们可要好生看顾,别让不懂事的欺负了去呀。”
    老方隔壁的花婶子回道“哎哟,老方,你何时有个这么俊俏的后生了,可有许配了人家?花婶子我家中”
    言及一半,突地面色大变,话音及时止损,强笑道“好孩子,可安心在桃花村中住下,想住多少时日,随你心意。村中无不长眼者,皆是好相与之人。”
    玄应离含笑点头一揖,说道“谢过花婶子美意,应离记下了。”虽心中好奇,花婶子话未尽之语,却知此时并不是时候,可他心中隐有预感,此事定与芙蓉城中异样有关。
    当日晚间,桃花村中人知晓老方家来了位俊俏的后生,尽奔相来看,闻者啧啧称赞,在家守候之人,听闻去而返家之人的备述,亦心神往之。
    望着闻风而来的村民,甚至有几人,端着家中饭碗,菜亦忘记盛入,便径直来到老方家中。
    有胆大之人,甚至借着挤攘之际,偷摸一下玄应离的手,或者脸,心道老方家的侄子,不知吃了甚水米,长得如此风采过人。若是
    心中藏了事的村民,按着来路匆匆回家去。与自家人商议一翻。老方望着眼前一幕,含笑不语。玄应离甚至在笑容之下,发现点点珠光,映着火堆,尤为明显。
    似是察觉到了玄应离的注视,老方转身过去,背对着他,提着袖子于眉眼间拂拭起来。
    疑云甚重,玄应离好似一脚踏入了一团迷雾之中,只需一点星光,便可顺势而出,如今桃花村便是这团星光。
    白日里劳作的村民,晚间早早的入了睡,翻来覆去的玄应离甚至听见了几处呼噜之声,交杂在宁静的夜空之间,尤为清晰。
    欲再度翻身的玄应离,闻听外间有几许响动,立时停止住了,敛起呼吸,竖起双耳,仔细聆听起来。虽说君子非礼勿礼,勿听,可为了一探究竟,顾不得许多了。
    虽是有武力在身,奈何谈话的二人,格外声小,生怕惊动他人一般。玄应离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一男一女,似是在商议。
    男人的声音细听下去,应是老方,女人应是老方的妻子,老方是似在提议甚事,老方的妻子竭力反对。而后,无果,便不了了之,未几,便传来老方的呼噜声儿。
    无法入睡的玄应离,在鸡鸣三更之时,仍未有困意。只得在脑中回来过一遍,几日里的所见所闻,意识渐渐困顿,一闪而逝的灵光,教他瞬时清醒过来。
    猛的翻身下床,穿好衣裳与正要敲门的老方,迎面碰上。心中藏事的老方,不经然与之面面相觑,复低下了头去。
    玄应离心中猛的一沉,生生忍住,便只问道“老方,阿离的从人,现在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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