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眼神冷冰冰的,“那也抓起来拷问,确定无任何疑问了再放人。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纪纲倒吸一口凉气,“我错了,我收回方才的话。明月,你这种性格手段,天生就是当锦衣卫的,苟富贵,勿相忘,以后我就靠你罩着了。”
    遮天蔽目的燕王仪仗和装满赈灾物品的车辆出了凤阳城,徐妙仪凝望着朱棣的马车,神魂早就飞了,浑然不觉明月和纪纲在背后盯人。
    那两个灾民从表面上似乎真没问题,老老实实端着碗排队领饭食,连碗边都舔舐的干干净净,除了一点:总是想方设法在徐妙仪附近出现,甚至自称头晕,浑身无力,排队求妙仪看病。
    徐妙仪给此人把脉,摆了摆手,“你没病,就是吃的少了,饿的。”
    那人说道:“我刚喝过米粥了。”
    徐妙仪不耐烦的说道:“一碗米粥不够,那就重新排队领第二碗,不废话了,下一个!”
    那人出了伤病营地,和同伴会和,就立刻被锦衣卫盯梢的探子用麻袋套头,绑到了凤阳府大牢。
    两人就像土豆似的从麻袋里滚出来,大声喊冤。
    纪纲正要审问,明月阻止了,说道:“先打一顿再审。”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美女!纪纲有些犹豫,“不好吧,万一抓错了呢?”
    明月冷冷道:“我直觉这两个人有问题,不会错。先打一顿,一顿不够再来第二顿,骨头打松了,嘴巴也就松了。”
    纪纲摇头说道:“你的经验真不像进锦衣卫才几个月,分明是好几年的老人了。”
    明月说道:“刑讯之前先将他们的衣服鞋袜都剥了,换上囚服,舌底和头发也要拨开检查,以防藏着毒物或者暗器,以防自裁,对了,连粪门也不能放过,那里可以藏很多东西。”
    一听这话,纪纲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跟着明月大人混吧,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纪纲命手下照做,将凤阳府地牢各种刑具全部用了一遍,折腾得几乎奄奄一息了,才轮到明月和纪纲两人审问。
    纪纲捂着鼻子问道:“叫什么?哪里人?从何而来?来做什么?”
    囚犯奄奄一息,“我……我们是……无辜……灾民。”
    明月问道:“听口音不是凤阳本地人?”
    囚犯说道,“我……我们是……苏州府迁来凤阳的农户。”
    纪纲问道:“可有街坊领居证明?”
    囚犯说道:“没……都死了。”
    明月冷笑道:“凤阳虽然地动,但从没听说过那里的村庄街道死绝的,不是死了,是无人能证明吧。”
    囚犯不再辩驳,闭口不答,闭眼等死。
    纪纲对着明月耳语道:“嘴比骨头硬,看来真有问题。”
    明月说道:“带下去疗伤,要他们都活着。”
    明月走出地牢,对纪纲说道:“赶紧加派人手保护徐大小姐。”
    想了想,明月又问道:“徐大小姐这几个月都在凤阳乡下,真的没查过谢再兴旧案?”
    纪纲举手发誓,“真没有!我是惜命的,哪来的胆子欺骗毛大人?这几个月我和兄弟们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梢,那穷乡僻壤,与世隔绝,徐大小姐就是不死心,她也没法查啊。”
    明月说道:“徐大小姐几次遇险,都是幕后黑手为了阻止她查案而为之。并且我们每次都无法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这一次的手法如出一辙,我觉得是同一拨人所为。”
    纪纲大喜,“若真若此,我们抓了两个活口,算是立大功啦!”
    明月说道:“如果真是那拨人,嘴肯定是铁还硬,凭你我的本事,这两人基本问不出什么来了。如果频繁用刑,说不定就折腾死了,线索中断,所以干脆将两人连夜送到京城,留着请毛大人亲自审问。”
    纪纲点头道:“听你的,就交给毛大人吧。毛大人有本事把人削成棍子,还至少能活一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是真相,卷尾时真相会揭晓。
    ☆、第180章 心内成灰
    纪纲在凤阳早就呆腻歪了,想早点回到繁华的京城,便主动请缨,当夜就带人押解囚犯回京,明月则留在凤阳府暗中保护徐妙仪,这一次她加派了许多人手,明里暗里将妙仪周围防护的如铁桶般。
    入夜,金陵城。
    无论淮河流域遭遇何等险情,都城永远都是一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富贵景象。秦淮河上,堆满红粉胭脂的画舫穿梭期间,将夜色下的秦淮河点缀的如同一根闪亮的玉带。
    一艘画舫上,两个伶人粉面含春,双目含情,正唱着香艳的《西厢记》,崔莺莺抱着绣被夜赴张生,唱的是缠绵的昆山腔。
    “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狄髻儿歪。”
    崔莺莺半推半就,欲迎还羞,那张生更加放肆,又唱道:“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伶人唱得正欢,可是戏台前一个看客都没有,伶人不过是个装点门面的幌子而已。画舫的另一头舱门紧闭,两个人正襟危坐,表情冷峻,伶人绵长细软的唱曲声无孔不入的钻进来,“……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坐在下首那人声音稍有些尖细,居然是洪武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黄俨!黄俨歉意低头说道:“这些淫词艳曲玷污了国公爷的耳朵,不过咱家实在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外头到处都是锦衣卫的眼线,怕被人察觉偷听,就请了这些唱戏的在外头装门面。”
    上首的那人身材高大,逆光而坐,因此看不清他的相貌。“王实甫高才,一曲西厢,道尽世间悲欢离合,世人却只看到一个‘淫’字,专门挑这这折私会戏传唱,可悲可叹。”
    黄俨忙说道:“国公爷说的极是,咱家这种俗人,眼里只能看到低俗的东西,国公爷能从通俗中看到高雅。”
    上首者淡淡道:“西厢每一段唱词都大有深意。有一段‘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不正是你我这些日子的真实写照吗?”
    黄俨跪倒,伏地说道:“都是咱家的错,咱家以前未能斩草除根,酿成大祸,请国公爷处置,咱家无怨无悔!”
    上首者说道:“起来吧,不要再说这些没用了的,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互相扶持,你在大内,我在朝中,内外呼应,方能遮掩住当年那场弥天大谎。可惜百密一疏,当年失踪的小鱼变成了吃人的大鳄,屡次将我们布下的重重渔网咬破,导致我们不停地补网清理痕迹,疲于应付。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居然比她外祖父还不好对付。”
    黄俨说道:“此女已经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可她通过了帝后的考验,即将成为燕王妃,有燕王庇护,我们以后想要再对付她就更难了。”
    上首者问道:“你不是已经按照了人赶去凤阳找机会做掉她吗?凤阳地动,又兼洪水围困,疾病横行,太多□□的理由了,此等良机,岂能放过。”
    黄俨又是磕头谢罪,“国公爷,今日冒险约您来者商议,就是为了此事。”
    见黄俨一副倒霉样,上首者心头一紧,“又失败了吧。”
    黄俨磕得地板咚咚响,“咱家无能,派出去的眼线被锦衣卫识破,计划夭折,严审后押解回京,即将到京城。”
    上首者双拳紧握,“既然如此,你还有闲工夫约我出来?赶紧派人半路截杀啊!这人若落到毛骧手里,万一熬不住刑罚变节,锦衣卫顺藤摸瓜,你我难逃一死!”
    黄俨说道:“国公爷放心,咱家已经连夜派人截杀了,那些人休想踏进京城半步。”
    上首者松了松拳头,“你用什么法子截杀他们?”
    黄俨说道:“和以前皇上除掉小明王一样,投毒、沉船,尸骨泡在水里喂鱼,死无对证。”
    上首者冷笑:“你在以前亲兵都尉府混了多年,应该知道小明王在那次沉船事故中其实没死,明教薪火不熄。居然效仿这个失败的法子,黄俨,这些年你不仅老了,而且还越来越蠢!”
    黄俨忍辱将手中纸条奉上,说道:“这是刚刚接到的飞鸽传书,护送船只已沉入长江,锦衣卫和囚犯均无活口。”
    上首者扫了纸条一眼,轻飘飘的投进喝了一半的茶杯里,看着墨汁湮没在热茶里,这才说道:
    “黄俨,自从皇上解散亲兵都尉府,毛骧亲自组建锦衣卫,把你的眼线几乎全部砍掉,你我就如同瞎子和聋子,日夜提心吊胆,再无以前得心应手了。锦衣卫这边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安插心腹进去,我们不能再这番被动。”
    黄俨面有难色,说道:“国公爷,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的脾气您最清楚了,说一不二,说什么就是什么,雷厉风行,一旦发觉不对劲,就立马大刀阔斧解散亲兵都尉府,我们在都尉府苦心经营多年,毁于一旦。”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是皇上的义子,真真铁面无私,只忠于皇上一人,根本不买咱家的面子,咱家送去的那些人,他要么拒绝,要么把人放在仪仗队里充数,摸不到半点机密。”
    上首者冷笑道:“黄俨,你每次都叫苦不迭,在皇上身边苦心经营多年,就这样被连根拔起,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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