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城新嫁娘归宁,通常选在成亲的第四天或者第七天,娘家舅舅清早过来领路,一对新人回门吃了午饭,赶在天黑前回来。晓得是亲家哥哥到了,庚夫人连忙随出门去,把关长河请进厅堂来。
    卯时初至的光景,日头还在沉睡,后院阴阴凉凉的,丈高的老树把光线遮挡,却掩不住一声声压抑的痛苦嘤咛。不大的新房内满室春光旖旎,角落红木小榻上,一床红软的新婚被褥正如波浪翻蠕,那底下似有龙蛇绞缠,忽而探出一只柔白的手儿,像是吃力地想要抓住什么依凭,忽而一只大掌却伸出来,又把她的挣扎武断地揉藏进去。
    男子浓烈的暗哑喘息抵在耳畔,秀荷觉得自己就像那汪洋大海上飘零的小鱼,庚武是船夫,他用一张大网把她笼罩,船桨在海水深处绞啊撞啊。也不晓得他怎样有这样多的力气,明明看着那般清颀高瘦,怎生褪下衣裳后的他,胸膛是小麦色的,腹肌是一块一块儿的,狼一般地杵着她,一靠近便被他箍进了牢笼。然而才不过成亲三天,那儿尚娇,哪里能这样没停没歇地撑载,他却一点儿也不给她休息,长臂裹紧她的肩膀,那浩瀚大树穿过沃美甘泉进来又出,危险说来就来。
    “嗯……三郎我不行了……”秀荷无力地推着庚武清宽的肩膀,叫庚武停下来,又不敢喊得太大声,怕清早把旁人吵醒。
    “乖,马上就好了!”庚武却不肯停,见她难受,忽然便把她抱坐在怀里,薄唇覆上她的脖颈重重地吻她。痛得秀荷“嗯——”一声咬住庚武的肩膀,声音都快要哭了:“还说一小会儿,又骗人,弄了一个多时辰,起晚了。”
    庚武却爱极她对自己撒娇的模样,这感觉就像小时候,看见她粉扑扑的从目下走过,就想要把她圈起来呵护。
    一双朗眸含笑地睇着秀荷,缱绻舔吻着她嫣粉的脸颊:“怪我,一抱你就停不下来,怎样都要不够……今天可还在痛?若痛就改为七日回门。”
    痛,不痛才怪。从第一天晚上起就没歇过,每一回都骗自己才一会儿,结果次次都这样久,哭着求他打他都不肯出去。长得那样可怖,都不晓得自己是怎样受得过来。又恨他,又没他不行。
    秀荷攀着庚武的肩膀,贝齿咬他:“不要。今日你须同我早些回去,免得阿爹担心多想。”
    正说着,窗面传来颖儿稚嫩的嗓音:“三叔三叔,别锯床啦,亲家舅舅来咱们家了!”
    明明万分小心刻意,竟没想到连小孩儿都听见动静,秀荷双颊顿地羞红,推开庚武要起床了。一晃眼看到他尚未老实的那里,连忙背过身子去擦,庚武好笑,偏扳着她的肩膀叫她转过去看。秀荷一眼都不敢多看,怕看清楚以后夜里都不敢再随他,自己揩着盘扣下了地。
    走到前院看见关长河,佯作镇静地叫一声“哥”。
    “呀,这样早就起来啦,正好亲家大哥也才到。”婆婆和嫂嫂们都看着她笑,那笑容是善意宽和的,却又总像是藏着什么……好吧,也许是她自己心里有秘密,不好意思……秀荷嗔了庚武一眼,脸儿红红的。
    婆子端来鸡汤,吃了饭就要走了。庚夫人把秀荷叫住,低声吩咐了几句,又把回门礼给庚武捎上,笑盈盈地送出门去。
    清晨的阳光淡黄透亮,金织桥上雾气蒙蒙的,哥哥走在前面,新娘子和新姑爷走在后面。庚武着一袭墨黑长袍,他的个子很高,看起来清爽又挺拔,时而把她的手一牵,秀荷便要抬头看一眼有没被哥哥发现。这三天被他撑得分毫不剩,她现在心里眼里全是他,他真是狡猾,轻易就叫她洗不去他的味道。
    桥上起早耕作的乡民们有认得庚武的,笑着打招呼:“哟,这新媳妇从前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那一回庚武送自己回家,这人问:“这不是庚三少爷嚜?听人说你从北边背了个媳妇回来。”
    “哦,不是,她就住在镇上。”庚武竟然也不解释,他那时候一定就动了心思。
    秀荷嗔了庚武一眼。
    庚武低声问:“我母亲刚才同你说了什么?”
    “叫你不要欺负我。”秀荷挣着庚武的手。庚夫人叫她多陪阿爹说会话,歇一晚明天不累了再回来。新媳妇回门,倘若无事一般不在娘家过夜,在娘家过夜可不能与姑爷同房。一定是动静闹得被听见了,庚夫人体贴自己呢,秀荷心里暖暖羞羞,又讨厌起庚武来。
    庚武却把她纤柔的指尖一紧,长眸里噙着促狭:“我见你也喜欢得紧。”
    庚武说,出水儿了就是喜欢。秀荷自己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明明每次都痛得要死,却总把身下的被褥湿成一片。庚武又说,风情的女人才出水儿,有些女儿一辈子也不会有一回。他自己也才第一次,怎生就知道得这样多?也不晓得先前在大营里有没有和别的女人搭过伙。每当这时候秀荷便假装睡觉,不想再理庚武了。
    青红酒铺里酒酿飘香,嫁去林家的梅家姑姑托人送来糯米和红曲,叫阿爹新酿了十几缸,说好的年底来收,也不晓得到时候来不来收。
    老关福很闲,叫关长河打了下酒菜,和女婿三个人坐在圆桌旁吃。
    秀荷在内堂为阿爹补衣裳,便听见老关福问:“那闺女也不晓得怎么伺候人,嫁过去可有做得不周到?”
    庚武还没回答,关长河便抿着酒杯道:“头一遭进门,就看见她晚起,做婆婆的把鸡汤端在她面前,天底下就不带这样做媳妇的。”
    “这丫头,都是她娘打小给宠的,再不改改回头怎么做人家媳妇!”老关福疼闺女,嘴上这么训斥,晓得庚家婆婆对闺女好,心里头到底是放心了。
    又问庚武货船准备得如何。
    庚武说,过了后日中秋便要开船,听说堇州沿途一代有不少商户在福城往来,回船路上顺便看看有无长久的生意。
    天阴压压的,看起来又要下雨了,内堂里阴阴凉凉的。
    秀荷坐在竹椅上,见庚武隔着镂空看过来,便羞忿地瞪去他一眼——哪里是故意晚起了,只这头一回被哥哥撞见,也是因他哄自己弄了好半日时辰。
    红姨眼睛看来看去,忽而瞄瞄秀荷的胸脯,忽而又瞅瞅她的腰谷儿胯盘儿,捂着帕子吃吃笑:“嘿,他好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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