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G只是把Word文档发给我,我来做成PPT,后来他说不想浪费时间,把我约到咖啡店或茶馆,吃喝备好,他口述,我直接成案。没过多久,见面地点又变成酒店房间,我键盘敲出的也不光是PPT,还有标注不可外泄的内部文件。
    G这份信任源于我一次好奇,发现方案里有个数据不合理,就喊G来看看,结果真的有问题。我不知道那处错误对他公司影响到底多大,反正作为捉虫的奖励,他送我个GUCCI的包,到今天我还用着。
    把办公地点改在酒店,是他为方便我们忙完了直接能来一发当休闲,美其名曰“课间操”,一开始我玩得挺有滋味,很快便觉得别扭。
    如果帮G做事只出于朋友间搭把手,我认为无妨,可一旦有金钱支付做劳动所得,那便是雇佣关系。单纯花钱买我出力我也没意见,但掺进了性关系,总觉得有点怪———究竟是他花钱嫖我,我附赠给他工作,还是我就是他雇员,他给我好处睡我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不能忍受,G粘人,很粘人很粘人,让我心累。
    24小时消息不断,隔一两个小时就问我在哪儿,一天不跟他唠嗑就像个泰迪似的叫唤。那段时间我睡眠障碍复发,指不定几点在睡觉,一旦未及时回消息,他就直接电话打过来,我气呼呼告诉他我在睡觉,他却撒娇:“自己睡吗?没人陪你睡吗?怎么这个时间睡啊?那我挂了你接着睡吧。”
    即便在酒店里一起工作,G也要紧紧贴在我身后,一会儿摸摸脸,两会儿亲个嘴儿,动不动活儿没干完鸡巴先硬,赖赖唧唧非要先打一炮不可。我受不了工作被打断,还是被打炮打断,一发结束脑子空一半,很多思路都得重新捋,再不就是身体疲惫,没精神头接着干活儿,可他却完全不能理解。
    很快我在G身上再体会不到快乐,借口最近稿子多没时间,提出不再给他干活儿。
    G当场拆穿我:“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对。”
    “为什么呢?我以为我表现不错,你也有钱赚,你能挺高兴。”
    又他妈是“我以为你XXX”句式,愁得我直想无奈扶额,碍于受过他好处,只能拐弯说:“我觉得咱俩好像同事,可我的底线是坚决不睡同事。”
    G不以为然,“那你当我是你老板呗。”
    “老板也是一起共事,一样是同事,你要是我老板,我就更不可能跟你上床了。”
    那天在咖啡馆里,我给G做完最后一个PPT,散伙饭没吃,告别炮没打,直接分道扬镳。
    此后我们足足三个月没联系。
    三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我手机狂响,一瞧是G的电话,我犹豫一下,没接。
    电话催命似的一遍一遍响,我又犹豫一下,接了起来。
    “十万火急需要你帮忙!”
    那头G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焦急,情急中忘了问他有什么事,草草收拾一下跑出家门,打车去他发来的定位地点。
    到地方下车,G站在他的卡宴旁踱步,见我像见了救星,一把扯住我塞进驾驶室,让我开车送他去公司。
    我蒙圈了,“刘哥呢?”
    “刚把他辞退了。”
    “因为啥?”
    “他迟到。”
    G接下
    閱渎絟呅請椡:ǹρō18.cōм来说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刘哥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十分钟,G着急去公司签个文件,一生气当场把人家骂走,转头又想起骂走了司机没人给他开车,还着急去公司签字,忽然想起我有驾照,就把我召唤出来。
    “你不会找个代驾吗!”我没想到他有这么笨的时候。
    “这不把你找来了么。”
    我快被他气笑了,“我打车到这得多长时间,代驾比我快多了好么!”
    “快别骂我了,我真来不及了,求你了,开车吧!”
    好像出门忘带脑子,我被他催得发蒙,稀里糊涂打火开车,一个油门没把握住,车直接蹿出去吓我俩一跳。
    G紧抓着安全带怯声问我:“你驾照是自己考的么?”
    我又恼又臊,吼他:“我这开捷达的手脚摆弄不明白卡宴!你说你养这么个车,自己咋不开,没驾照么你!”
    “我的吊销了。”
    “因为啥啊?”
    “超速,撞死了人。”
    G这句话震我一哆嗦,交通肇事致人死亡,至少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他竟然大摇大摆坐着公司副总级位子,该干嘛干嘛,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我直截了当问他:“你家花钱摆事了吧?”
    G回答得轻飘飘,“嗯,打点关系和安抚家属,花了俩别墅的钱,不就撞死个环卫嘛。”
    突然我猛地向右打方向盘,狠踩油门朝河堤冲过去,G吓得妈呀一声,手忙脚乱来拉手刹,被我一巴掌打开。
    当时真的太生气,我故意吓唬G,生平第一次这么玩命开车,也是唯一一次,请大家不要效仿,我事后也心有余悸,觉得自己太傻逼。
    “找死啊!疯啦!”G第一次冲我咆哮。
    我问他:“刚才啥感觉?是不是以为要死了?害怕?”
    他无需回答,惊慌的样子说明一切。
    我继续说:“那个环卫丧命前估计都没来得及害怕。一条人命说没就没,在你看来只是俩别墅的事。”
    G正欲辩解,我再次起车,他条件反射抓紧了安全带,而我没再造次,稳稳当当把他送到公司。
    下车我扭头就走,G着急签文件,也没拦我一步两步的,到家时收到他微信,跟我解释当初车祸相关。
    G的确是肇事方没错,被撞环卫却未当场死亡,而是死活全凭家属一句话的事———放弃,就死,坚持,就靠仪器“活”。
    家属选择让这位环卫活下去,让G负责照护治疗费用之外,还负担他们全家的生活开销。G的律师看出来不对劲,谈了个价一次性买断,苟延残喘的环卫工终得解脱。
    “那环卫儿子拿到钱老开心了,转身就买房买车买表,各种泡小妹。”
    他的消息看得我心情复杂,一条也没回,在那之后也没再见面,没再聊天,等他的头像旁又亮起数字,已是两年后。
    2017年5月,跟老屁回他老家办完婚礼返城没几天,G突然找我,提出想见一面。
    “刚知道你结婚了,想请你吃个饭,再随个分子。”
    我那时候做网络主播学会没脸没皮,直接撅他:“随份子微信转账就行,吃饭么,我不饿。”
    “就这么不想见我?”
    倒也不是,只是两年过去,我俩社会地位差距更加悬殊。G还是工作能力优异的G,而我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尽力避世不见人,躲在小小直播间里,隔着网络抚慰无数孤独男人心并以此为生,直到今天。
    G没知难而退,“我要移民加拿大了,再也不回来,走之前只想见见你。”
    这理由我接受,我不看重相遇重逢,重视离别。前者是缘分使然,后者全在人为,如果这次相见或许是最后一面,那我不会拒绝。
    约饭还是那家川菜,G说在那商场门外等我。我到的时候没看见他人,便在那几个宇宙大牌的橱窗前溜达,手里端着保温杯一口一口喝红糖枸杞,盯着Burberry橱窗展示的新款,像在cosplay土鳖版《蒂凡尼的早餐》。
    G的召唤声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见他梳着铮亮的小油头,身上衣服和橱窗里一模一样。
    他没急着带我吃饭,先带我逛,让我选个喜欢的东西,他买给我当做结婚礼物。
    我真想说直接给钱就行,又不愿把最后的印象留成这样,可左看右看都没啥可心的。
    打量下我行头,G若有所思问:“以前总见你穿格子的衣服,现在不喜欢了?”
    我比划下身上老屁给我挑的浅粉色竖条纹西装套装,“我和格子不搭,竖条纹更适合我,显高。”
    G没再说话,把我领进Burberry,指着款衬衫裙,让Sales找件2码给我试。
    “效果不错,就它吧。其实你不是不适合穿格子,只是缺条Burberry。嗯,手里这包换成纯色就好了。”
    我偷瞄着价签,得寸进尺想着,既然包不合适那你给我买啊,我手里这GUCCI也是你送的,忘啦?
    他应该是忘了。
    结账完毕领我吃饭,再送我回家,看在新裙子面上,我没拒绝他想来场车震当告别炮的要求,接着就此别过,再无联系。
    那条衬衫裙和两瓶香水殊途同归,转头被我卖了换钱,给新房添置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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