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阮行掀开珠帘,急切问道。“没你的事,出去。“甘十九妹皱眉道:“伊剑平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不干什么,你占了我便宜,不过想讨回来。““士可杀不可辱!““我是面慈心软,不过手中宝剑确实吹爆断发的利器!“说着又削落了甘十九妹一小缕秀发。甘十九妹疼得快哭出来了:“够了!阮行你出去。“阮行看着也恼,空自着急却无处帮忙。
    “叫不叫?““你杀了我吧!“甘十九妹带着哭腔道。伊剑平再次用力,顺手捞起掉落的秀发在甘十九妹脸前乱晃。甘十九妹终于忍不住,珠泪夺眶而出。伊剑平心想她毕竟是个女子,真要给她把头发全削断了以后怎么见人,刚觉着自己骑虎难下,胸口忽然一闷,气穴已被甘十九妹封住。
    “东海流云袖!“伊剑平怒目喷火,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甘十九妹生吞活剥了。一之谓甚,自己一日之间两次受她算计。甘十九妹破涕为笑,俏笑道:“你武功很好,人也不错,就是江湖经验比我还差!“伊剑平冷笑道:“以姑娘的演技不去做戏子太可惜了!““甚矣,君之不慧。戏子是被人取笑,我则是取笑别人,天壤之别。“说着伸手封了伊剑平十三处穴道。“以你的功力,不出两个时辰就可冲开气穴,不过现在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不能自救了。“只听阮行道:“姑娘,傅虎容易纵虎难。我们就要到驻马店了,杀了他一了百了。“甘十九妹沉吟不语。“别忘了你中了我三尸脑神丹的毒!““我的哥哥儿,用毒要挟我,我可是用毒的祖宗。我且不杀你,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且留着你给我解闷。““居安思危,驰马思坠,别让我有机会报复你!““来啊,来啊,打我啊,我不还手。“伊剑平穴道被封,只是常人力气,自付以现在的状况攻击甘十九妹徒自屈辱,只得任凭她奚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是磨砺你的性子呢!你师父没教过你吧,你真得好好谢谢我!“伊剑平闭上眼,姑且做个天聋地哑。“乖弟弟,学的真快!“说着斜倚在车上,轻吟道:“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 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 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 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 何事苦俺留?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 倚阑干处,正恁凝愁。“这《八声甘州》本是柳七伤怀之作? 此刻从甘十九妹口中吟出? 好似茶余饭后消遣一般,到最后双眼瞄着伊剑平,似有三分讥诮。
    暮色时分到了驻马镇,在云来客栈要了三间上房。甘十九妹挽着伊剑平下车? “你若喊时就一剑杀了你!“伊剑平心想我学成文武艺? 这辈子还没想过喊救命。“姑娘,这个人怎么处置?““放到我房子,我亲自看着他。““这……恐怕不妥吧。““怕什么,他现在形同废人,我动动小指头就能毁了他。“说着真个在伊剑平眼前摇了摇右手小指。阮行不再多言。
    当然伊剑平就和甘十九妹共处一室。“嗟? 来食。“甘十九妹夹着菜喂他。伊剑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甘十九妹也不生气,倒了杯茶放到他嘴边。“喏? 来饮!“伊剑平索性转过身去。甘十九妹叹了口气:“你这个人真不识好歹,我师父都没这么伺候过呢!“伊剑平冷然道:“难消美人恩。““也罢? 你傲骨嶙峋,我也不强你? 看你不吃不喝撑得了几天。“说着又点了伊剑平几处穴道? 伊剑平彻底不能动了。甘十九妹扶着他躺在桌子上? “乖弟弟,将就些吧。把你交给他们更受苦,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你给杀了,我也不好追究什么。““你为什么不杀我?““我被师父一手带大,规矩森严,笑谈甚少。在天山将近二十年从未如今天这般开怀大笑过,你这么有趣,我实在不想杀你。这是真心话。“伊剑平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你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我知道,不过我也知道可能很多男人希望我这样捉弄他呢。““不要把我跟他们比。““好好好,你是屈平转世,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我做不到,你做得到吗?“甘十九妹想了想,说:“做不到,我乘车不止是为代步。““呵呵,我们终于有相同之处了。““好了,不说了,睡吧乖弟弟,明天还要赶路呢!就快到蓬莱了,这是此行最后一个,也是最强的对手。“伊剑平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甘十九妹气息变得均匀而轻柔,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如竹露滴清响般清澈,婉转。伊剑平十指微动,身子突然跃起,轻飘飘落在甘十九妹身边,尚未落地就用独传的截脉手法制住了甘十九妹。“你……“伊剑平得意地笑着:“你知不知道《大悲赋》,你知不知道上面有种叫做天旋地转移穴大法的功夫?““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别伤心,毕竟你的对手是我。“说着伸手在甘十九妹身上摸索。
    “你……你干什么?住手!““你嚷,你大声地嚷,我是不怕让人听见的。““你……无耻!下流!“说着眼泪就从眼角划下。“得意不宜再往,你这招都用过两次了。“说着笑嘻嘻地掂量着手里的暴雨梨花针。“叫哥哥!不然我用它打你!“甘十九妹咬着嘴唇,杏眼圆睁,看的伊剑平浑身不自在。“不怕死?好一个烈女!你再不叫我真要轻薄你了?“说着双手作势往甘十九妹胸口上扑去。“你……住手!哥哥……““我是叫你叫我好哥哥!““好……哥哥……“甘十九妹轻声道,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泪如雨下,下唇也咬出血迹。
    伊剑平呆住了,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伤心了。把暴雨梨花针收在怀里后,凝神戒备,一边解开了甘十九妹的穴道。“淫贼!“甘十九妹劈头盖脸一个耳光得打伊剑平晕头转向,他想到一千种甘十九妹出手的方式,万万想不到会打自己一个耳光,怒道:“你凭什么打我?“甘十九妹泪如泉涌,怒视着伊剑平,突然转身伏在床上痛哭起来。伊剑平心中气恼登时飞到九霄云外,自语道:“闯大祸了。“说着伸手去拍甘十九妹颤抖的肩膀:“甘姑娘,我不是有心冒犯你。““别碰我!“伊剑平的右手立时弹开:“甘姑娘,我真的无意冒犯,何苦我也没怎么轻薄你啊!““你还想怎么轻薄我?“说着哭的更厉害了。“我哪知道你真的这么在乎……““不在乎我会流泪吗?““你今天都流过两次……““你还说!““好,我不说,你别哭了。“甘十九妹闻言更是哭得一塌糊涂。“你还欺负我……“伊剑平见越安慰哭得越凶,待要走开又觉得过意不去,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自己这样对她实在不该。“甘姑娘,你要是还在生气,再打我一巴掌吧!““哪个稀罕打你了?还想占我的便宜!““我……唉……女人……我刚才那么做确实不对,在这赔不是了。你也捉弄了我一天了,就当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不好!“
    “那我说笑话你听!““哼!“甘十九妹懒得答话,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下山的时候师父和我说女人是老虎,万万不能招惹的……““哼!“甘十九妹哼地更重了。伊剑平也不管,接着道:“见了姑娘你我才知道,女人怎么会是老虎呢?老虎哪里会哭鼻子啊!““哼!“甘十九妹使劲哼了一声。“我觉得啊女人有时候其实更像猪,只会用鼻子哼!““你才是猪!“说着忍住了冷哼,“说个笑话一点都不好听,猪都比你强!““对啊,猪是会用鼻子哼的,偏我不会!““你敢骂我!“说着伸脚踢伊剑平,伊剑平吃痛却不敢闪躲,任由她踢了数十下。
    “好吧,我做最大的妥协,我叫你一声好姐姐,你别哭了行不行?““不行!““那敢情好,本来就没打算叫!““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诚意本来是有的,不过看你背对着我都懒得看我一眼,顿时就灰飞烟灭了。““你这人好不要脸!“说着转过身来,却仍是双手掩面。“昔日懒波目,今作流泪泉。““还不是因为你,还好意思说,快叫!““好姐姐,别哭了吧,哭坏了你的花容月貌,以后怎么见人啊!““不见人,只见畜生!““原是我的错,我不和你争。““我去隔壁房间,你别哭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你滚吧!““你真是知书达礼!““对你自然是了。“伊剑平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你干什么?“甘十九妹警觉道。伊剑平也不答话,径直过来拿她的衣服。“你拿我衣服干什么?“甘十九妹伸手去夺。“别用力,扯坏了明天没法穿。““你……““我是怕你趁我睡着了溜走,姑娘见谅。““我不见谅!““那我也没法!““你……“甘十九妹哭笑不得,不敢用力去抢,只得放手。“我虽然放浪形骸,总不至于是个淫贼。这个姑娘放心,明天一早给你送过来。不早了,睡吧。““你……“甘十九妹气得一脚蹬开被子。“盖好被子,别着凉喽!“伊剑平关切地说。“你滚!你快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还有你的衣服。““你……““哈哈哈……“伊剑平大笑而去。甘十九妹又好气又好笑,白天捉弄他,晚上又给捉弄回来了。
    只听伊剑平踹开隔壁的房门,一人朦胧道:“什么人,干什么?““小爷我要睡觉,你出去吧。““你……光天化日……哎呦!“接着就是一阵砰砰声,那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再骂,再骂还打你!“那人果然住口不骂了,找店家理论去了。“真是个小霸王!“甘十九妹笑骂一声。
    金鸡报晓,甘十九妹早早醒了,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昨日的经历,一边咒骂着伊剑平这个懒猪还不给她送衣服来。阮行等人没有她的吩咐也不敢来打扰。
    仿佛过了有一千年的样子,听到隔壁伊剑平伸懒腰的声音。“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甘十九妹恨声道:“天下的人只怕都醒了,你还大梦谁先觉!“正骂着伊剑平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甘十九妹的衣服。甘十九妹蹙眉道:“你怎么就进来了,不晓得敲门吗?“伊剑平一愣:“看来你不欢迎我,我还是走吧。““回来,把衣服还我。““但愿你别嫌我脏,污了你的衣服。““还没哪个臭男人碰过我的衣服呢!“甘十九妹恨声道。“我是臭男人,你是香香公主,还不是穿我给你的衣服!““你……出去!““我在门外守着,你别想跑。“
    伊剑平站在门外,只听身后一阵窸窣声。甘十九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走到伊剑平身后。“暴雨梨花针!“甘十九妹大喝一声。伊剑平立时俯身,到了中途方才想起暴雨梨花针在自己怀里。“暴雨梨花针在我这里呢姑娘。““哎呀,我给忘了,不过你还是上当了,可见你真蠢。““我是怕扫你的兴,配合你一下。“甘十九妹“切“的一声走出房门,被眼前景象震惊在当场。
    只见阮行鼻青脸肿,衣服破了几处,左腿似乎是断了,双手拄着一个烧火棍。盛家兄弟也好不到哪去,盛鼎天脸上包扎的几乎密不透风,只露出歪歪扭扭一张嘴和半只左眼,盛鼎地的右臂吊在胸前,站也站不稳。“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三人不言,怒目看着甘十九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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