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远回过头,那座古棺果然是有自己的意志,它开始退去了,借助水流的行势而后撤漂浮,但这种看起来自然浮动的地方,恰恰是这个家伙最诡异的地方。
    这玩意是逆流而上的,现在突然顺流而下,这是骗鬼呢?
    但程知远虽然心中吐槽,可依旧在明面上对它行了长长的一礼,虽然不知道这个古棺从何处而来,但在自己落水之后,把自己救起来的,或许就是这个诡异的棺材。
    “不知道棺兄欲往何处,可既然棺兄不欲再载我一程,你我之间便到此为止,唯愿棺兄此番逆流而上,一路平安。”
    程知远开口,但是说完却自己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棺兄啊,难道和神雕侠侣一样,真是武侠看多了。
    棺材自然也没有回应,它毕竟不是那只神雕,于是在顺水飘了一阵,回到了河流中央后,便重新开始逆流而上。
    程知远的记忆很模糊,但起码知道自己击溃了徐无鬼,那又是天子剑帮的忙,同样,黄蛇化剑的条件大概也知道了,或许在自己陷入某种极端情绪之后,并且处于生死关头,或者说,已经死了,才可以发动。
    这条件过于苛刻了,但如今的两次发动,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不是必死之局,穆天子剑不出。
    周穆王在精神中和自己高声交谈,他说了什么?
    他有三把剑,而自己手里的只是“征诛”。
    还有威厌,还有最著名的昆吾。
    这三柄剑是循序递进的关系,征诛是基础,有力量才能征伐,有阵法才有天下,而拥有了力量与不断的征伐之后,其余的国度自然就会害怕,如此就能用威严震慑他们,最后的昆吾,代表他们心理防线的彻底崩塌,从其他国家,变为自己的附庸。
    穆天子剑救了自己,这毋庸置疑,但自己之前却是死了,这一点程知远虽然记得模糊,但能斩钉截铁的说,自己并没有记错。
    意识的回归只是一瞬间,有的时候精神驾驭天子骏遨游原野,不代表真的什么都没有见到,模糊的意识被称呼为潜意识,不过在这个时代,或许称呼为“执念”比较恰当一点。
    当然,这也是程知远自己认为相当的名词,而且还有一点,这一次的事件,程知远隐隐觉得,可能还有雷书的功劳。
    “当世人死,一时三刻之后,有往世神明来救,死人复活,如无事发生,但却要损失一道大运.....”
    “我缺失了什么?老兄,你能告诉我,你拿走了什么吗?”
    程知远自言自语,事实上是在对雷书说话,他知道那位往世神明听得见,但他却不知道,这一次的死而复生,到底是天子剑的功劳,还是往世雷书的力量?
    “但其实是哪一种都无所谓....我过于惧怕雷书的这种力量了,如果真是它救的我,这表示天子剑并没有起死回生之能,如今我还能站在这里,还是多亏了雷书。”
    “如果不是它救的我,那我便没有损失大运。”
    程知远握了握拳头,感觉自己的气息已经通顺,他顺着桑麻而走,那些桑树是分落在两边的,而桑树的边上一定分布着苎麻田。
    一亩苎麻之中必然长着一株桑树。
    “嘶嘶....咴儿咴儿!”
    黄蛇蹦跶着,从程知远的身上跳下去,结果还发出和呼雷豹、紫燕骝一样的声音,它到处去学其他动物的叫唤声,仿佛这种模仿是很有趣的一种行为。
    它钻进了苎麻田中,在里面冒头,碧翠的麻野中有一只蛇其实是很让人害怕的事情,但是这个家伙就是个逗比,虽然也有蛇牙但是却不咬人。
    好吧,不咬人,但是咬了仙人。
    那个气势非凡的建筑比较近了,程知远打量着四周,他走到苎麻田上,捏起那植物的叶子观看,如果他没有记错,麻,似乎也是虫神说过的八谷之一。
    自己吃了青丘稷,那是迫不得已,虽然不知道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什么变化,但是想一想以前青丘国民都吃那玩意,估计也毒不死。
    苏己好像也吃过?
    有些记不清楚了。
    程知远知道徐无鬼没有死,他逃遁了,境界上的差距终究是让他走脱,而甘棠带着亢宿消失在战场中,现在自己和她走散了,紫燕骝呼雷豹也同样找不着了,这都顺着黄河逆流到哪里了?
    不知道,所以迫切需要一个人来询问!
    而在此时,程知远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在丘陵外,传来的阵阵歌谣。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那是一个采桑女,她从远处走来,满心欢喜,哼着这不该是她这个阶级能够唱诵的歌谣,或者说,不该是她这个阶级能够学习到的歌谣。
    这是诗经中的篇目。
    当然,也可能是她从某个地方,从某些人的口中听闻了这些句子。
    这是在说即将和爱人见面的女子,是如何欢喜和开心的,更不断的向还没有见面的那个少年吐露爱意。
    她走过丘陵间的道路,一眼就看到了程知远,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她的脸颊顿时有些微红,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求爱诗被旁人听到而感觉羞涩与尴尬。
    她当然没有料到这丘陵后面的麻田桑野,居然真的会有一个少年站在这里。
    但这个时代的女子终究是开放的,她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终究是向着程知远走来了。
    “那是哪里?”
    程知远向采桑的少女询问,而后者却是盯着程知远,在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脸颊上的微红更深了些许,轻声娇柔道:“那是以前的瞽(gu)宗,学礼乐的.....”
    程知远一愣:“瞽宗.....?学礼乐的....”
    他仔细咀嚼了这两个字,随后神情猛然大震!
    “西...西郊太学?!”
    程知远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在黄河之上走一遭,居然来到了西郊太学!
    瞽宗原来是周朝的五个学校之一,就是西边那个,后来因为周天子影响力下降导致教育经费缺失,又因为战争的兴盛而导致云梦宫成为炙手可热的门楣,后来稷下学宫异军突起,周朝五大学校的校长纷纷表示辞职不干,于是无奈之下,五个合为一个,就是定在原本的瞽宗位置,成为了“西郊太学”。
    这里不就是洛阳城外,天子脚下吗!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太学是在洛阳,而自己本来的原定计划,是要去稷下学宫的啊!
    这....怎么会提前到了太学呢?
    程知远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于是愣了一会,可就是这一会功夫,丘陵后面突然有一个老人疯疯癫癫的跑了过来。
    他看到程知远,先是一惊,随后身子一震,最后大拍手掌,笑道:“来了!我就说,昨天占卜龟甲,言今日将有贵人前来,这果然就来了!”
    老头快步走过来,衣衫整齐,头发也是梳着的,只是边上的鬓角显得有些杂乱。
    “来来来。”
    他向前捉来,程知远没有回神,于是被他拉住手臂,老人很是兴奋,对程知远叽里咕噜讲个不停。
    “你来的早了,正常报名登记案牍应该是在明年二月开春,不过没有关系,我可以帮你提前办理入学手续,没有问题!”
    “你可是今年咱们太学招收的唯.....第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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