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躲不开这种蓄谋?当然不,肉体的强悍与爆发力,就算没有凭借魔力,其移动的速度也会远远超过视觉所能掌控的范围,方才的行动已经足以证明。
    那么,他便是不想躲开。明明最荒谬,却成了唯一的理由。难道,就因为他怀里正抱着亚岱尔?
    扎克的手动不了了。事到临头,他当然不会是失去了勇气,就算是要杀伤魔神,也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状况,没有什么做不得的。但是,他的手就是再也动不了,凝固在半空中,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的诅咒。眼里,看见的只有索格里的手,和……亚岱尔的发。
    那只手还停留在墨绿的发间,即使那里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连一点碎屑都不见。
    从魔神身上弥漫出来的,类似于无限依恋的气息,无端让扎克觉得异常美丽,不管意志再如何坚定竟然不忍去破坏。
    ☆、狩猎游戏篇——PART14
    如果睡梦中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而那双眼睛的主人还在不断摇撼自己身体的话,不论多么深沉的昏迷,恐怕都无法坚持的吧。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晕倒,也不晓得自己为何晕倒。只是当那种坠落的感觉消失后,整个人便被锁入了一道专注的视线中。那道视线,除了专注以外,还有无限的灼热,让他即使万分疲惫也不得不勉强打起一丝精神。
    本能的感到,如果还这般昏睡下去,那道视线的主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事实上,对方正在摇晃他的肩膀,大有一股如果他再不醒甚至不惜将他拆碎的气势。
    真的很烦。他好不容易从浮浮沉沉的坠落感中解脱出来,多么希望能让疲惫的身心获得一个休息,但是这个人似乎根本不会如他所愿。
    熬不过那种执拗,亚岱尔终于……睁开眼睛。
    梦里的执着眼神和一双灼灼的金瞳交汇在一处,然后熔成一体。
    是——索格里。
    “哼,你还知道醒来。”明明眼里蕴含的忧心还来不及完全遮掩去,出口的却是刻意强调的冷淡。就像是猝不及防被撞破了秘密一般的……尴尬。
    亚岱尔除了沉默以外,不知还能应对些什么。况且,除了应该这位魔神的古怪脾气之外,更重要的,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也不再看他有些复杂的表情,省的等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又引起索格里再次发疯。身体似乎还不能随意动作,亚岱尔努力让自己的脸朝外侧偏过去——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目前在哪里。
    最先看到的,是挑高的屋顶,上面似乎雕刻了异常繁复的花纹,但是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具体雕刻的内容。接着是墙壁,从那种厚重的感觉判断,应该是材质坚固的石料,不过具体是什么也不得而知,被一幅幅巨大华丽的壁毯挡住了原本的样子。墙上有枝型的壁灯,点着粗大的蜡烛,每七枝为一组,造型奇特而不乏美丽。再往下便是家具,除了奢华以外,亚岱尔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形容词。地上,似乎还有地毯?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看清楚了。
    一双手将他的脸孔扳了回来,不知对方是否真的太过不满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所以手法才那么粗暴。然后,一双唇就压了下来。
    亚岱尔的瞳孔急速收缩,思绪停滞了几秒才得以继续运转。之前的一番努力,他没能弄清自己的所在;但是现在,他弄清楚了一件事。
    魔神,索格里,在,吻,他。
    当然了,如果在恶魔的观念里,如此带有暴力成分的举动能称之为“吻”的话,那么,索格里的确是在吻他。
    粗暴到连亚岱尔能感觉到了腥甜的血味。
    他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他能肯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饮水了,再加上并不能很好适应魔界干燥炙热的空气,他的嘴唇一定早就干裂起皮,哪里经得住对方如此大力的碾磨。流血,那是一定的。
    亚岱尔现在不能判断的是,如果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做,自己现在又该怎么应对?他不是自愿,那是肯定,那么,他该悲鸣吗?还是求饶?
    感觉到他的嘴角在微微上翘,因为彼此之间没有距离,就算是在细小的变化,也逃不过索格里的感知。那么,他又在笑了,那种与心意完全背道而驰的笑容。难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就只是一个被讥讽的存在?
    原本不想理——既不推拒,也不配合,亚岱尔判断索格里这么做不过又是一时发了疯。按照以往的经验,疯狂中的魔神,还是少招惹为妙。直到,对方的舌探入了他的口腔,亚岱尔忍无可忍。
    这,实在太过分。
    意识里闪过一道咒语,亚岱尔只知道将其抓住,却根本不考虑那是什么。本能的咏唱而出,一道白光朝着索格里射去。说是光,其实也并不全对,至少那道纯能量的箭矢并不闪耀,不过是一股被凝固的乳白。
    据说,彩虹七色在彻底融合之后,生出来的便是白光,而假如这道白光已经成为了凝固的质感,那么,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咒语。
    索格里并不敢怠慢,就算只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来自亚岱尔的攻击,连咒术的原形都没能看清,但是本能还是在叫嚣着危险。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唇,索格里翻身躲过了这一场致命的攻击。
    望着还躺在床上的亚岱尔,显然刚才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此刻体力的极限,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大量吸入肺部的魔界空气让他异常难受。
    索格里眯了眯眼睛,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刚才,竟然是他两百年来第一次吻上他的唇。就算最后被如此残忍的打断,但依然还是感觉出奇的美好。
    右侧的肩膀有些湿,也有些热,看不看都是一样,刚才亚岱尔激怒之下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伤害。血液流失的速度应该很快,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就浸透衣袖,单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确信伤口绝对不会太浅。奇异的是,索格里完全感觉不到痛。既然不痛,他也就没必要理会了不是。
    目前心里唯一想要的,就是继续之前的事情。
    索格里俯下身,转眼床单上就洇出了一块红痕,那是他的血。就算是恶魔,血液也一样是鲜红的刺目。
    见他再次俯身下来,亚岱尔整个身躯都绷紧了。他再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位高高在上的魔神只是一时不痛快,具体到底是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他也不想弄清楚。对方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发泄怒火的程度,只要知道这一点,对亚岱尔来说就足够了。
    看见他的嘴唇又在无声蠕动,索格里只是冷笑。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又想重复一遍先前的咒语,或者,他现在无声咏唱的是更加歹毒的一种。“你再妄动魔力,只有死路一条。”面无表情,告知了一项残酷的事实。
    亚岱尔不理会,只管继续。
    “你想死?”索格里不相信,就算对世事万物都没有丝毫眷恋,但亚岱尔到底还是有一样放不下的东西。“你如果死在这里,我便将修格连的灵魂流放到断狱。”没有吼叫,平淡的,甚至是轻柔的语气,索格里向身下的男人申明了如此做的后果。
    要阻止亚岱尔的行动,明明有千百种方式,这里是魔界,是他索格里的地盘,他甚至可以暂时将魔力从他身上抽离,让他再也无法念动任何咒语。但是,偏偏,索格里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
    他要他自己放弃,为了一个无法舍弃的理由。
    断狱?这个词在亚岱尔耳边炸起,震的他头脑嗡嗡作响。顾不得身上是不是还剩下多余的力气,就想起身。用尽全力,他也仅仅半撑起身子,急促的喘息中,细碎的发丝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双眼眸,一琥珀一灿金。金色的那只,竟然比恶魔还更加像恶魔。沉着嗓子,缓缓吐出了两个字,“你、敢?”
    索格里的表情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敢?有何不敢?他当然敢!这里是魔界,所处是他的宫殿,在这里,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话,出口之后,亚岱尔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质问着实太傻。将脸朝一旁偏开,怎么也不愿再看索格里脸上的表情。他没有发现的是,索格里那种带着讥诮的笑,与他自己常常挂在嘴角的那种,是惊人的相似。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模仿了谁?
    不管怎样,亚岱尔是真的不敢再妄动分毫。力气也不足以再支撑他半坐的姿势,重重的倒在床铺上,身上的重量在绵软的床铺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凹陷。只是那双眼,还是死命瞪着索格里,如野生动物般,带有无限的警惕。
    “怎么是这个表情?你认为我会做什么?”索格里问,那样子,不像是在问对方,倒有些像是在问自己。摩挲在亚岱尔脸侧的手指有着明显的犹豫,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知想要的到底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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