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的第一次试炼实战,并没有因为那声暴喝的突然出现,将失败结局改写。在百秒大限到来之前,汹涌龙卷依旧磨灭了龙鸦白夜的巅峰实体,送给余烬第十次死亡。
    然后,如同事先预想,余烬没能复活于玩家墓地,而是被鸦面疫医以活死人生白骨的寂灭黑炎,当场救活。
    但接下来的事态变化,却是超出了众人的预期。
    鸦面疫医将寂灭薪火收回体内,既没有尝试突破收容,也没有选择将余烬制成标本,只是将身形隐藏在黑暗之中,浑身散发着幽幽气息,一言不发紧盯余烬。
    见此情形,议长白影和西装老人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合力运用那名为【倒流怀表】的异常项目,将残破不堪的收容设施,恢复至试炼开启前的状态,继续在收容室外静观其变。
    三方人马,只有余烬不知实情,并未得到任何讯息的他,更不敢随意动作,只得屏气凝神站在原地,用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方式,等候发落或者迎来救援。
    “这是咋回事儿啊……”余烬实在是一头雾水,而这个时候,龙鸦白夜表现得比他还“安分守己”,盖因黑暗中的那对厚重镜片,愈发让人为之心悸。
    余烬完全相信,眼神杀人是存在的,因为此时此刻的鸦面疫医,便能用视线,轻而易举的将他击杀,尤其是当一双淡漠生死的黑眸,于镜片后显现之时,余烬便由于疫医分身和鸦面疫医的潜在联系,立刻自动陷入动弹不得的定身状态。
    而鸦面疫医实际上没有发动任何技能!
    尽管戏命之力,让疫医分身有机会走上不同于鸦面疫医的道路,但后者仍然是前者的上位存在,再加上寂灭薪火的出现,鸦面疫医状态异变,使得无形压制愈发凸显,也让余烬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可能没有完成试炼的机会了。
    “就算初阶镇封能够立马刷新冷却时间,鸦面疫医也能直接把我压制到死……这还怎么打啊?”
    念及此处,余烬只能找理由来安慰自己:“狂医称号拿不到,倒也不怎么可惜,反正我当初本来也没想要,试炼失败对于未来计划,也不存在重大影响,唯一的问题,只是错失称号奖励。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治疗药物,究竟是什么?”
    “无知!蠢货!”
    “谁啊,怎么骂人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没多少情报,供我推测啊!等等……”
    耳边蓦地响起怒斥,令余烬眉头一挑,紧跟着才反应过来,两声怒斥正是来自面前的鸦面疫医。
    他回过神来,赶紧望向面具上的厚重镜片,便旋即发现那双淡漠黑瞳,多了几分神采,就好像……鸦面疫医恢复了清晰意志。
    这……
    余烬愣了愣,又经过一番仔细观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本应只有特性本能的鸦面疫医,貌似是真的“活”了,而且还具有言语交流的能力!
    撇开电话虫、宝箱怪此类“大路货”,余烬见过的,可以进行言语交流的重要项目,也就【囚徒·初代】和【全知魔镜】,而后者本来就有答复功能,类型和【中央电脑】其实没差,可前者却实实在在的用一声“狗命啊”,引出了苦难之路的隐藏环节。
    不过,后来被成功解救的首位初代薪王,却是由于未知原因立刻陷入沉睡,没再与外界进行交流,直到此刻,也还在某个未知之地沉睡着。
    至于“我是不朽”、“被骗了”等零星语句,余烬只当那是特殊现象。
    可鸦面疫医的种种表现,却与【囚徒·初代】的初见情景非常一致,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胜之。
    “不会吧,二代薪王不会真的活过来了吧?不是说异常项目都被至高存在掌控着吗,二代薪王怎么会……”
    “你知不知道,如此无礼直视本王,在太阳帝国是要剜掉双眼的!”
    “???”
    闻言,余烬瞳孔一缩,赶忙低头,设施大门外的议长白影与西装老人,也随即对视,均从对方眼中捕捉到震撼意味。
    二代薪王,回来了!
    “太阳神卫余烬见过薪王陛下!”
    余烬随机应变,当场卖乖,用特殊标记拉近身份,跟着又在末尾补了声:“赞美太阳!”
    “哼!你以为这就能掩盖你的无知和愚蠢吗?”
    鸦面疫医语调冷冽,汹涌怒气驱散暗幕,显现出高大身形,他居高临下,俯视余烬,王者威仪展露无遗,而眼中则写满了杀意:“你最应该庆幸的是,拿到了祖龙传承,让本王无法迅速回收力量,否则你以为,就凭门外的那两人,有机会阻止本王吗?”
    “陛下威武,陛下雄起!”
    这个时候,余烬除了继续拍马屁,根本想不到别的应对方式,但鸦面疫医显然没有听人恭维的兴趣,当即暴喝一声:“少说这些没用的!就是因为你这个无知的家伙,本王失去了成就不朽的唯一机会!如若换做是你,仅仅几声好话,你便愿意宽恕此般罪过?”
    “呃嗯……不愿意。”余烬决定实话实说,换位思考,成就不朽的唯一机会被人毁掉,那是真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也帮助他避开被鸦面疫医一掌拍死的结局。
    “哼!”
    鸦面疫医冷哼一声,没再继续呵斥余烬,而在此时,议长白影接到一封传讯,他迅速看过,随即转交给了鸦面疫医。
    收容室中的余烬,只能看到暗幕之中闪过一抹白光,鸦面疫医的森然气势,便立时减缓数分,他扭过头去,看向设施大门:“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接着,鸦面疫医回首瞪视余烬:“罢了,不知者无罪,既然有人作保,你也曾有功于太阳帝国,本王便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啥机会啊?
    “傻小子,试炼!”
    余烬一脸茫然,是真的搞不懂情况,幸好西装老人悄然传音,才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抬头瞅见鸦面疫医貌似真的怒气全消,余烬便随即小心翼翼探出一根疫医骨爪,试探着戳了对方一下,再度开启封号试炼。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仓促间,余烬没选对地方,骨爪正好命中鸦面疫医此前断掉过的手腕……
    余烬明显感觉到,鸦面疫医在某一瞬间做出了握拳动作。
    幸好,二代薪王并非小肚鸡肠之辈,念在那道秘密传讯的份上,宽恕了余烬的屡次冒犯,当然,经过一番大起大落,他也没什么心思同余烬交流,使得接下来的一百秒钟,显得格外沉默且尴尬。
    【提示:你成功与异常项目“鸦面疫医”正面对抗百秒时限,完成了封号试炼,请尽快回归封号之地,领取“狂医”称号与称号奖励。】
    “这就完了?”
    余烬眉头一挑,总觉得有些不太现实,直到议长白影来到面前,令鸦面疫医重新恢复五级收容,这才让他把一直悬着的心,放回原位,但心中疑问,却是越来越多,刚刚离开收容设施,便径直询问起事情原委。
    “显然,事件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议长先生做出简单总结,他回忆着传讯内容,缓缓说道:“一些有关至高存在和异常项目的推论,又被推翻了……两者间的关系,比我们过往的发现与设想,要复杂得多。事前,我便一直在疑惑,如果鸦面疫医的命门,真的被至高存在牢牢掌控着,那六眼邪灵为何非要让你杀掉祂?”
    议长先生自问自答,对余烬说道:“你之前推测,六眼邪灵意欲通过此举,破坏基金会与你之间的和睦关系,或者让基金会赔了夫人,既付出惨重代价,又错失一员大将。诚然,推测结论是站得住脚的,但对至高存在而言,鸦面疫医如果死去,后果真的微小到,值得如此去算计基金会吗?”
    “您的意思是,异常项目不受至高存在的掌控?”余烬皱眉,基于以上疑问得出的推论,与现有情报,存在诸多矛盾,让他无法立刻全盘接受。
    议长先生补充道:“要加上‘不完全’和‘个别’这两个定语。直到几分钟前,我也才知道,异常项目和异常项目,其实在本质上也存在不同。”
    议长白影轻轻摇头:“就拿【囚徒·初代】来说吧,现在看来,至高存在对于首位初代薪王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太过谨慎了呢?反观宝箱怪,却能遍布整个矩阵世界!再者,有的异常项目可供研发异常装备,而能量等级与之相当的,反而只能当做道具使用,此中差异,我们几乎是视而不见,若非被人点醒,怕是直到末日来临,才会真相大白……”
    说到这里,议长白影忽而以郑重姿态,沉声说道:“有灵之物,若无法用身躯为所欲为,便能以灵魂想你所想,至高存在不得干涉!”
    “这是首位初代薪王在【“命运”剧本】中留下的核心法则,有力保证每次轮回,都有诸多仁人义士,奋勇对抗世界末日!而我们早先便探明,异常项目拥有灵性,所以,这条法则也适用于异常项目!”
    议长白影望向收容大门,怅然叹道:“一些异常项目们,其实也在对抗着至高存在啊……”
    闻言,余烬和西装老人纷纷动容。
    要知道,异常项目乃是系统代码、重要数据与虚拟现实的结合体,完全可以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来加以形容,但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下,居然还能保留自我。
    属实难得!
    可问题是,至高存在为何还要容许,个别具有重大风险的异常项目,继续与人类接触呢?像首位初代薪王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不是更加合理吗?
    余烬怀着疑惑,继续倾听议长解密。
    “正如造物主无法做到全知全能,至高存在实际也并非真的至高无上,面对寿命将尽的莫大压力,祂不得不选择铤而走险,这,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秘密,但真正的严峻程度,其实还要超过我们的想象!”
    议长先生强调:“过往轮回的绝世强者们,倘若决意一心寻死,至高存在苦心经营的牧场,势必难以收回前期投入,因而,在例如薪王交替、世界末日等特殊时刻,最强壮的牛羊被筛选出来后,至高存在反而会采取更加温和的方式,避免牧场走向破产!”
    “为了保留反抗至高、突破桎梏的可能,绝世强者们大都会选择付出一定代价,来换取意志留存与生命延续,所以即使后来融入终末火炉,成为了至高存在的一部分,他们也能以异常项目的生命形态,继续存活于世。”议长先生补充道,“只不过,这要受到至高存在的诸多限制,如果说我们与外界交流的窗口,是完全敞开的,那么异常项目或许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余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起格斗之心的相关情况,旋即提出一个问题:“议长先生,谈判双方的地位,似乎完全没有公平可言吧?至高存在难道不会耍花招?”
    “你说的情况,的确存在,威逼利诱是至高存在的一贯做法,但祂不敢做得太过火!”议长白影微微一笑,“因为在至高存在和绝世强者之外,还存在第三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您说的是……”
    “六大主世界的世界意志!”
    议长白影语出惊人:“六大主世界因本体世界分裂而来,本身便继承了一些至高存在的生命特性,为世界意志提供了诞生基础。虽然比起至高存在,六大世界的世界意志,不算强大,甚至被至高存在委任为牧场管理者,但有谁会真的甘心,任由至高肆意驱使呢?”
    “于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间与地点,至高存在、异常项目与六大世界意志,形成了三方割据之势,后两者联合起来,有一定资格制衡前者,而至高存在也愿意放出一些自由空间,让异常项目与六大世界,为其找寻突破契机。”
    议长先生说完之后,做出简短总结:“至高存在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疯狂,侧面证明,永恒境界也比我们想象得还要遥远。”
    “原来如此!”
    余烬蓦地想起遭到多重封印的亘古淤泥,又跟着联想到那突如其来的一线白光,心头微动,立时问道:“所以,您刚刚接到的讯息,是……”
    “不错,正是由乐园世界的世界意志发来的,祂与鸦面疫医存在秘密联系,鸦面疫医因为意外恢复神智,乐园世界的潜在意志受到惊动,便脱离沉睡,经由中央电脑向我传讯,紧急解释了这一切。”
    议长先生笑了起来:“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祂便是薪火计划的潜在主导者,一直在暗处引导着我们,与至高存在不断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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