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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那日,顾松早早起身收拾停当,由顾枫、顾榕两个相陪,带着迎亲队伍前往冯府。
    幽州府信新任的提刑按察使便是冯青山,他旧年八月到任,如今正好可以亲送女儿出嫁。
    冯鸾拜别娘家众长辈,由堂兄冯麒背上花轿。
    顾府与冯府相距不过几条街,但按娶亲的习俗,新娘子的花轿需得游城一周。
    布政使大人与按察使大人结儿女亲家,也算得上城中头等大事,百姓们放下手中活计,纷纷出门围观。
    新娘子盖着盖头坐在花轿里看不到,大家只能可着劲儿打量新郎倌儿,顾松一身大红喜服,骑着白马,本就是俊逸斯文的贵公子,人逢喜事更添神采,看得不少姑娘家春心萌动。
    江怜南挤在人群之中,手执丝绢团扇半遮住自己毫无笑意的冷脸。
    如今她已是百花深处的当红倌人,不光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身后还跟着精乖伶俐的小丫鬟。
    “姑娘,布政使家的公子怎能长得这么俊俏呢,如果将来能碰到个有他一半风流的,我便豁出去自赎自身嫁了去,”小丫鬟才十一岁,自小养在青楼里,将来长大也要充作倌人。
    江怜南不愿说话,假作鞭炮太吵听不见,心中轻蔑以极。害死了娘,又害得自己这样惨,她便不信,那姓顾的一家人可以永远春风得意,总有一日会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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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拓今日自是顾府坐上宾,他人在喜堂,却被宾朋满座、喜气洋洋的气氛勾得惦念起明年此时自己的婚礼。
    即便是就藩的皇子,成婚也得回到京师行礼。看来,京师里空置多时的靖王府也是时候重新修葺。尤其是王府正房,那是要与顾婵共度洞房花烛的地方,半点也不能马虎。
    洞房里,红烛高照,顾松手持喜秤挑开盖头,露出冯鸾含羞带怯的面孔。
    大抵做新娘子时总是特别美丽动人,屋子里虽说都是两家女眷,不是看着冯鸾出生长大,便是同她自幼相交,此刻也不免惊艳。
    顾松更是看得呆住,直到全福人拿过杯盏教两人饮合卺酒才回过神来。
    一屋子大姑娘小媳妇都笑出生来,就连几位中年妇人也忍俊不禁。
    触景生情,顾婵难免忆起自己前世的洞房花烛。
    新皇登基,新后册立,皆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顾婵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意,父兄不在身边,弟弟生死未明,嫁的还是新鲜出炉的大仇人,心中除了悲凉愤慨再无其它,甚至立心以死明志。
    也许顾婵寻死的举动提醒了韩拓,后来,他不时邀请大伯母齐氏与堂嫂卢湘进宫陪伴她。
    她二人无非是劝她心宽些,不要纠结前世,齐氏曾道:“他既许你后位,有凤印在手,你便安心做你的皇后,最忌念念不忘前事,与他生出嫌隙。”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
    顾婵也知道,若按照大伯母的说话行事,大概是对自己来说最舒适容易的一条路。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忘。
    姨母一直被囚禁在宫院里,顾婵每夜发梦都见到韩启那滚落的鲜血淋漓的头颅……
    她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思绪抛出脑外,只盼自己今生能有一个温馨喜乐的新婚夜,既是重活一次,当然事事都要比从前好。
    顾松去前面敬酒,女眷们也自去饮宴,顾婵身为小姑子,少不得需陪伴冯鸾说话解闷儿。
    约莫两刻钟后,顾松便叫顾榕和顾枫一左一右的搀了回来,看模样似是有些醉,不过身后还是跟着几名书院里头亲近的书友,当然,也少不了韩拓,他们是闹洞房来了。
    这时顾婵不方便留下,她起身出门,经过韩拓时想起自己适才心愿,微微红了面颊。
    韩拓呢,闹洞房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见上顾婵一面,可是这会儿人多,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顾婵经过身边时拢下广袖,暗地里捏了捏她的小手。
    顾婵的脸更红了,羞得垂低头小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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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榕当晚启程返京。
    宁礼与宁浩父子两个,又拖延数日,直到宁浩病愈才起行。
    男人不似女人家娇贵,坐马车一日也能前行二百多里。
    这日入夜,宿在江苏地界的一间驿馆中。
    宁浩病中睡得太足,虽然奔波整日身体疲惫,却精神十足,难以入眠。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摊着烙饼,忽听窗外丝竹清音,袅袅传入。
    他推窗看去,院子里石桌前,坐着个月白衫裙的小娘子,杏眼桃腮,身段娇满,抚琴的双手白嫩纤长。
    宁浩自从病后茹素已过十日,这可不是他平日的作风,身体早就叫.嚣着寻求宣泄,此时哪里还控制得住,外袍都顾不上披便冲出房门。
    小娘子忽见有男子出现,吃惊之下手中一顿,琴弦断开,割伤了水葱似的玉指。
    再细看,那男人还衣衫不整,小娘子也顾不上察看伤口,当即抱了琴打算离去。
    宁浩当然不肯放人,拦住了三言两语便摸手摸脸,口中荤.话接连不断。
    那小娘子也不是个贞静的,很快被挑逗得软倒在宁浩怀里,由得他抱进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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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宁礼在饭堂等不到儿子出来用膳,谴长随过去催促。
    不多时,就见长随手忙脚乱地跑回来,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儿,双腿打颤道:“世子爷,少爷他……他伤了……”
    宁礼只这一个独苗,一听儿子受伤便着急,也等不及细问,立即起身去探视。
    房间里,衣裳散了一地,宁礼目不斜视直奔床前,才举手掀起低垂的床幔,双眼便惊骇地瞪大,跟着一口气提不上来,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长随跟在后面,忙上前搀扶,手脚仍打着抖。
    宁浩光.溜.溜躺在床内,嘴里塞着亵裤,双眼紧闭似乎昏迷不醒,四肢摊开分别绑在床柱,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那长随不愿再看,可架不住搀扶宁礼时又靠近床前,一撇眼间见到少爷身.下似乎缺了什么……
    不过,到底顾不上研究,两个主子,一个受伤一个晕倒,赶紧请大夫才是正经。
    大夫到时宁礼已悠悠转醒,耳中听得一句,“……子孙根没了,可没处儿续……”当即心中一痛,再次昏了过去。
    父子两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派出家丁在驿站里搜查,却不见有那月白衣衫的小娘子,挨个问询,也不曾有人见过,更无人听过所谓丝竹之音。
    便是那昨夜被主人丢弃在院中的瑶琴,石桌上滴落的血迹,此时也不见踪影。
    宁礼身子虚,闻言昏厥了第三次,真是活见鬼,总不能是儿子自己做梦把自己骟了!
    此事报了当地府衙,师爷依照宁浩叙述画出小娘子肖像,贴在城门告示板前,用作通缉。
    宁家父子两个在驿站逗留月余,待宁浩伤口结痂尽褪,也不曾缉拿到凶嫌。
    他两个再咽不下这口气又如何,只能灰头土脸的上路回京。
    此等消息他们瞒也不及,自然不会传入顾婵等人耳中。
    幽州城里最新的一则大事,是鞑靼犯境,靖王即将领兵出征。
    战事总是来得突然,傍晚接到情报,翌日大军便要出城。
    靖王旗下尽是精兵,平日训练有素,战场上骁勇异常,如今欲待拔营,个个如鱼得水,就连城中平头百姓都跟着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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