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蕉刚才很是惊慌,这会子见到姚姒十分的镇定,倒是慢慢的平静下来,听到她问话,忙摇头回道:“没有,没有,奴婢几个正要往大雄宝殿去,还没走到殿门口,却叫奴婢眼尖,正好瞧见里头两个贵妇人手挽手的从殿里出来,奴婢当时唬了一跳,急忙闪进了一旁的庑廊里,眼见得人走远了,贞娘便让奴婢先行回来禀报姑娘。”
    姚姒点了点头,贞娘相对五太太和焦氏来说,是个脸生的,如今她留在那边还未回来,肯定是要打听一些五太太她们的行踪。既然五太太和焦氏也来了弘法寺,那自然是要避开了去。姚姒略一沉思,便吩咐海棠去找谭娘子回来。
    海棠和谭娘子回来得很快,路上谭娘子已经得知事情的经过,见到姚姒脸上并未有异色,谭娘子还是安慰了几句,“姑娘莫急,姑娘如今再不是姚家人,就算是两方撞在了也没甚好说的,她走她们的桥,咱们走咱们的路。”
    姚姒便回她,“我是不怕什么的,就怕她们知道姐姐进了恒王府而去骚扰,如今能避着她们就避开些。”
    谭娘子心下明白,忙吩咐丫头们整装,贞娘也很快就回来了,姚姒并未问她些什么,得知五太太和焦氏还在观音阁参拜,她当即立断带着人便出了弘法寺。
    姚姒看了看天色,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下时辰,想着回去只怕也少不了要上两个时辰。来时,她和谭娘子原是坐一辆马车来的,而今返回去,便和谭娘子分开坐,毕竟四喜胡同离着谭娘子的家还有些距离。
    谭娘子也没坚持,只交待车夫一切要小心,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姚姒和贞娘及海棠坐了一辆车,另一辆车由绿蕉带着几个小丫头坐。
    才上车坐定,贞娘便沉声道:“姑娘,姚三老爷被朝庭下旨召回京城,焦氏这是随夫上京。”她说得这几句话,便把自己打听到的过程一一说来,“今儿来弘法寺里只有五太太和焦氏,京城人都知道,弘法寺里的千手观音于求子最是灵验,奴婢不远不近的跟在那堆仆役后面,便望到五太太不知和焦氏说了什么,焦氏很是虔诚的拜了千手观音,还很大方的捐给了弘法寺一千两银子。奴婢找了个由头和后面的小丫头子搭讪,这才套出话来,姚三老爷进京才没几天,旁的那小丫头也不知情,奴婢又怕露出破绽,怕姑娘着急,便没有深问下去。”
    焦氏求子心切,这点她是知道的,可姚三老爷那样的封疆大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朝庭特召上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面本就结了冰又湿滑,马车也不敢快驶,摇了许久,姚姒掀了帘子往外一瞧,见外边又飘起了雪片儿,她才把帘子一放,就听到外面一声闷响,马儿长嘶一声,马车随即便急停下来,海棠伸臂一拉,姚姒和贞娘才没被甩出去。
    “出了什么事?”海棠一声急喝,自打出了姚娡被人调戏的事情,张顺便找了会些功夫的人负责赶马车。
    只听得外头的车夫镇静的回道:“回姑娘的话,只怕咱们的马车撞到人了。”
    海棠一把掀起车帘朝外头望了几眼,看到车夫走上前去在那倒地的人脸上和胸口捣鼓了一阵,返回来便道:“还有气儿,只是那书生像是发着高烧,可能迷糊间没看清路就撞上了咱们的马车。”
    姚姒疾声便吩咐,“快把人救起来,说到底是咱们的马车撞了人,不管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第132章 瞒着
    绿蕉的马车先行回府,那被撞的书生很快就被抬进了厢房,有人去请大夫,一应事情有条不絮的进行着,姚姒就被海棠扶着下了马车。
    看到她周身无恙,张顺紧崩的肩膀才稍稍放松,红樱却吓得面色青白,两夫妻疾行几步迎上来,张口就问她是否有不适。
    姚姒摇了摇头,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我无事,大夫什么时候到?”马车撞到了人,虽说车夫先行查看了一遍,说那书生并无性命之忧,可多耽搁一分,那人就多一分的危险。
    张顺只来得及看到她微蹙的眉尖,紧声回道:“已着人去回春堂请大夫,最多一刻钟便有消息。”见她“唔”了声,便又道:“姑娘毋须担心,刚才我粗粗查看了那书生身上的伤势,只有几处擦伤,倒是他面色通红显见得是在发烧,看样子像是风寒之症。”
    “不管如何,咱们撞到人是事实,还请张叔费心,务必要把人给安置妥当。”她边走边说,脚步却稍顿下来,转过头看了张顺一眼,“焦氏和姚三老爷上京了。”
    张顺抬起头,脸上神情一滞,眼神几经变幻,可姚姒早就把头扭回去因此并未发现他的异色。她沉了声显得迷惘而伤感,“他来了,原以为我会无动于衷,可不知为何,我的心绪很乱。”
    张顺的心猛地一滞,垂了头把脸上的神情掩在了阴影里,双手紧紧的握了拳头却又瞬间松开,“姑娘若是想见他,我便去安排。”
    只听得风中轻轻一声叹息,“罢了……”隔了几息,才复听到她的声音,再不复刚才那样,“还是叫人暗中去查查,莫要叫那边的人发现了,我总是觉得有些蹊跷。”
    张顺目送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纤细身影,脸上只犹豫了一会,便转身出了大门。半个多时辰后,他出现在赵斾的书房中。
    这间书房是赵斾的小书房,里头布置得很是简洁,一张大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兵书和阵法图解,桌案的旁边便是人高的书柜,墙上悬挂着一幅舆图。
    张顺立在书房等了两刻钟,才见赵斾进屋来。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细布夹袍,微急的步伐撩得脚前的袍脚飞扬起来。张顺迎上去,不待他问,便将下午姚姒去弘法寺上香险些碰见了姚家五太太和焦氏之事简洁道出。
    昏黄的灯光下,赵斾的眉头松了松,张顺却有些踌躇,“五爷,咱们瞒着姑娘做这些事情会不会不大好?”
    赵斾的脸上便多了丝冷峻和锐利,一双深遂的眼眸看得张顺微微垂了头,“姒姐儿看似无情实则心软,姚家欠她的债,我这回一定帮她讨回来。”
    张顺微张了口,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赵斾睃了他一眼,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强硬,“这些事情不需要姒姐儿知道,没的让她烦心,你再延捱个几天便成。”这话一出,张顺抬眼看去,他目光清亮,并不因为瞒着人做了些安排而觉得理亏,反而有种磊落的坦然。
    赵斾的这种情绪影响了张顺,如果这一次能将姚家一举拿下,便再没有人能祸害得了姚姒姐妹,这样的念头一起,心里因着对姚姒有所隐瞒而产生的欠疚都变成了激动。
    眼瞅着年关将近,姚姒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除了要打点各处的年礼外,还有茂德行和宝昌号的账要盘,恰好刘大成带着几位宝昌号成员的家眷抵京,宅子里一下子多出来十几号人要安置,姚姒身边纵然有贞娘和焦嫂子这两个能干人,却也忙得脚不惦地,焦氏和姚三老爷上京的事情,也就渐渐地甩在了恼后。这让张顺着实松了一口气。
    姚娡嫁入恒王府的第八日,姚姒终于盼来了一丝音讯。看着梳着妇人头的采菱躬身给她请安,脸上带着微微的激动之色,可她的一举一动明显较之前大有不同,一眼瞧去已初具王府奴仆该有的章法。姚姒只觉着心酸,覤了眼立在采菱身后的面生小丫头,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却无从问起。
    她敛下必绪,问了句“姐姐一切安好?”
    “侧妃娘娘一切都好,姑娘不必担心。”采菱赶紧笑着回了话,“王府里王妃娘娘贤慧明理,待侧妃娘娘直如亲妹一样亲厚,便是郭侧妃和李姨娘,也都相处融恰,只是侧妃娘娘思妹心切,王妃娘娘便开了恩,今日特地令奴婢前来给姑娘下帖子,明儿接姑娘到王府一聚。”
    姚姒听到采菱的话后,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瞧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露的,可姚姒本就心思细腻,仔细一想,她的话里只提到了恒王妃和后院其它的女人,却半句恒王的话也没提,光是这份谨慎劲儿,姚姒便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
    从前瞧着采菱稳重老实,现在看来却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她心中稍稍放心。“这些日子思念姐姐得紧,却又不好贸然上门,如此倒是多谢王妃娘娘的一番体恤!”
    采菱笑盈盈地道了声是,便拣了些姚娡日常的琐碎之事说给姚姒听,两人心里都明白,当着这个小丫头的面只怕什么都不能详说,也就匆匆结束了谈话,采菱便辞了出去。
    候门一入深似海,自从姚娡嫁入王府,姚姒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寻常的大户人家,况且有正室姨娘的明争暗斗,何况是恒王府那样的皇室贵胄?姚娡又是个温和敏感的性子,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究竟过得如何。
    不过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姐姐一面,姚姒心里也有几分兴奋。既然是恒王妃发下的话,那么明日只怕少不了要去拜谢恒王妃一番,只怕明天的穿戴便不能马虎。初次见面,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倒不需要正式的拜礼,可一应打赏下人的荷包以及金银裸子是不能少了去,再就是还得准备些姐姐爱吃用的物事。
    姚姒思量了一遍,便把焦嫂子唤进屋,好一通吩咐。屋里正说着话,哪晓得帘子一闪,海棠闪身进来笑着往姚姒耳边低声道:“姑娘,五爷来了,刚进大门。”
    姚姒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焦嫂子几个见了都掩了嘴笑,忙找了个由头辞出屋去。姚姒含着几分激动,出了屋子也顾不得披上披风,立在庑廊下眼晴直往二门处眺望。天儿虽说放了晴,可化雪的天儿,那风犹其刺骨的寒。
    远远地只见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披了身宝蓝色镶白狐的大氅,那人身姿如松,脚下信步闲庭,不过几息功夫便近在眼前。两人又有六七日未见面,正是情浓时,见着他来,她笑着迎上前两步。他长身玉立,她在女子中也不算矮了,却仍只到他的肩头,她微微仰了头看他,娇娇柔柔的唤了声“五哥”。
    他唤她“姒姐儿”,眉眼具是暖暖的笑意,却在见着她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时蹙起了眉,解下身上的大氅就往她身上披,“快进屋去,下回不许跑到廊庑下吹冷风。”
    他唬起脸来却吓不到她,这件大氅暖烘烘的,上面是他的味道,她心里甜滋滋的,不把他的愠怒放在心上,胡乱地“嗯”了声,就被他牵着进了屋。
    ☆、第133章 梅园
    姚姒的手被赵斾牵着,她的手还带着些冰凉,可手心软乎乎的。他使了些坏,往她掌心里轻轻摩挲,两人一前一后,他的手掩没在她身上的大氅里,脸上的神情却是再正经不过。
    他这样的一番小动作含了种别样的温情,忍不住叫她微微红了脸。抬了眼睃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如悬胆,眼尾处稍稍上翘,这样的角度瞧过去,鬓若刀裁,他原来生得这样的好看。可是他的耳根为何红了?想到他还在她手心里作怪,面上微烫起来。
    不过几步路的事儿,却叫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将将进了屋,海棠手上的帘子才撩下,屋里光线一暗,自成了个独立的空间。他稍稍一用力,她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屋里暖烘烘的,她暗呼一声,他的话就落在了她的耳畔。“姒姐儿,可想我?”
    绮旎的声线温沉沉的落下,令她脸上烧得慌,闷在他胸口蚊声嗳了声,想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怎么会不想念?她知道他忙,虽然不得见,想他的时候,光是在心里想想她和他就在一座城的两个地方,空落落的心就像有了着落的地方。
    她的这番含羞带怯令他很是心满意足,“傻姑娘,五哥很是想你。”他的双手揽在她的腰际,彼此这样贴着,就着头就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味。他的心安定下来,“这些日子有些忙,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样的韵味,他用了“家里”这两个字眼,她回味过来,心中一阵阵的暖流回荡。第一次她主动伸出手圈住他的腰,小脑袋往她怀中微蹭,“都是些琐碎事,不过是打发些时间。”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丝寂寥的味道,心中微酸,“怕是闷坏了吧,一会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走走。”他的手往她头上摸,在她光滑如缎的发丝上来回的抚了抚,“咱们去梅园,那儿的梅花是京城有名的。”
    前世她在京城住了多年,对于梅园并不陌生,梅园在京郊,里头因种了十几个品种的梅树而闻名,每到隆冬春初,千株梅花竟放,香气满园关都关不住。这样的美景自是令她神往,“真的吗?”她抬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白的大眼晴显得不大置信,可脸上还是露了几分向往。“五哥不用当差吗?”
    从前她在他面前总是端着几分冷色,可慢慢地,这张冷颜被他渐渐融化,属于她的美好无形中就露出了些形迹。赵斾瞧着她如明珠朝露的一张俏脸,心里软得能出水来。柔了声道:“不当差,今儿就陪着姒姐儿。”
    能和他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会让人欢喜无限,他一定是忙中抽空,怕她一个人寂寞特地来陪她,这样一想,心里像揣了蜜一样的甜。她掂起脚,忍着羞意,极快的往他面上一亲,“谢谢五哥。”做了这番却再也不敢望他,垂下来的脸上满是羞臊。
    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这轻轻的一吻,顿时叫他难以把持,他有些心旌动摇,在她发上轻轻一吻,“姒姐儿”,他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魅惑,“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她扭捏了几下,终于沉溺在他的温情里缓缓抬了头,下一瞬,他的吻重重的欺上来。
    他捧起她的脸,这回不同于前几次的轻怜蜜爱,他如狼似虎的在她口中横行,重重的舔咬让她有丝疼痛,异样的刺激让她一颤,这样陌生的悸动让她心口都仿佛热了起来。
    “我们成亲吧!姒姐儿!”他微喘了几息,搂着软软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极尽诱惑。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脑中还微微晕眩着,他的话却叫她一激,水光莹润的眸子悄然睁开,“五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情话里,最最动听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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