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轩辕弘一个“你自己搞定她”的眼神丢给了阴毒,“他就是你儿子。”不过,最后还是好心地提醒了许太妃一句。
    阴毒的想法跟轩辕弘没什么差别,难怪小时候她会选择亲手下毒,在这个后宫里,有哪个主子想害人不是饶了很大的圈子,他想她之所以能平安活到现在,恐怕也归功于先皇将她打入冷宫,而放出来后又被轩辕弘直接按进了佛堂。
    “说吧,有什么事?”至于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一副当年我那么角色,先皇又英俊帅气,怎么可能生出来的儿子这么平凡的模样,阴毒虽然懒得解释,也没想过将真面目给他看,但想着明天的事情还需要她,抬手,动作迅速的将脸上的面皮撕掉,露出一张妖孽得有些过分的脸,即使已经是张中年人的脸,但依旧让第一眼看过去的人有种炫目窒息的感觉。
    而当这张脸出现在许太妃面前的时候,她一直绷着的冷脸终于有了变化,表情十分激动,紧抿着嘴似乎也抑制不住,所以很快地改为用牙齿咬着下嘴唇,看着阴毒的双眼也一点点地染上了水光,想开口叫一声,却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儿子叫什么名字,那种尴尬难看和她激动的情绪全都堵在了胸口,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
    而轩辕弘和阴毒看着许太妃这般的姿态,还真是非常无语,不就是换了张好看的脸,她就全然不怀疑对方的身份,甚至他们都没有看见这女人认真地分辨一下这张脸就开始激动了。
    这个时候的阴毒突然想到司月的一句话,血缘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可有时候它就是个屁,他想着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后一种,不过,不管这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没有说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独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泪流满面的许太妃,慢慢地等着她平静下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许太妃那不断抖动的肩膀总算是安稳了下来,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却也不再像决堤般哗啦啦地往外流,“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阴毒开口说道。
    “我,”许太妃看着阴毒,那双眼睛倒是充满了感情,只可惜对方不止是解读无能,还是已经年龄大到不需要了,反正是无动于衷,而许太妃,看着阴毒那张陌生的脸,仔细回忆着之前和儿子相处的场景,实在没有半点能令她高兴的,她都不敢相信,以前的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想到这里,眼里又充满了内疚,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弥补,但中间几十年的间隔,她即使想说那是的她不是有心的,现在她想做一个好母亲,好好地补偿她,可有用吗?
    于是,原本期待已久的场景,心里也曾经有着千言万语,如今事到临头了,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再次陷入沉默中的许太妃,轩辕弘和阴毒的耐性都快要耗光了,“太妃,刚才朕给你信你看清楚了吗?”看这情况也知道这两母子不能够正常的聊天,轩辕弘决定进入正题。
    情绪被打断,许太妃先是一愣,随后右手摸了摸折叠好的信纸,抬起头看着阴毒,眼泪又开始蓄积,伤心的表情染上了几分决绝,声音哽咽地说道,“若是你想我去,我便去。”
    说完这话,便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眼睛紧紧地盯着阴毒。
    一听她这话,轩辕弘和阴毒终于想明白见到这位太妃后的别扭来自哪里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正常,难道看了信她就没想到,那本来就是她之前惹下的事情,如今她出面解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就摆出一副他们逼她去死的模样。
    “那你就去吧。”阴毒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她听了后会怎么想,他真是控制不了。
    果然,一听这话,许太妃眼泪再次决堤,原本笔直的背脊也软了下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太妃放心,朕会派人保护太妃的安全,”轩辕弘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进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太妃,朕不追究你到底是为什么被打入冷宫,但朕不希望出现诋毁先皇的事情,你明白吗?”
    许太妃哭着点头,整个人越发的伤心,那脆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
    “来人,送太妃。”轩辕弘实在是不想看面前的老妇人做出年轻姑娘哭泣的姿态,看了一眼阴毒,立刻开口说道。
    “等等,”许太妃哭着说道,再一次泪眼朦胧地瞅着阴毒,“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若是寻常人,瞧着自个儿母亲用一双期待的眼睛巴巴地瞅着你,多少也会放软态度说些好话的,然阴毒不是普通人,这个世上能让他心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不包括这个陌生的母亲在内,因此,无论对方表情得再怎么可怜,多么的渴望,阴毒也只是一抬手,变回了刚才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你,你可是恨我?”许太妃看着阴毒如此作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难过得甚至眼眶里的泪珠都忘了往下流,盯着阴毒,抬脚一步步缓慢地靠近,但在她伸手想要抓着阴毒时,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距离,身子一僵,许太妃的脸又白了几分,眼泪汹涌而出,嘴唇都在不断地颤抖。
    “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我那么对你,你怎么可能会不恨我。”许太妃此时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中间还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呜呜的哽咽之声,“我知道是我不对,不应该那么对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我真不是有心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肯定是入魔了,才会做出那般的事情来。”说到这里,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道不大,声音却是很清脆响亮的,“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着对方那一副恨不得将心肝都挖出来给他看的模样,阴毒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平板着脸,直接转头对着轩辕弘说道:“我先走了,熙熙和司月交给我就可以了。”
    话落,人影一闪,消失在书房内。
    轩辕弘是习以为常,许太妃却是傻眼了,带泪的眼依旧看着刚才阴毒所站的地方,回神过来后,摇摇晃晃地身体终于瘫坐在了地上,呜呜之声再次响起。
    若是寻常日子,轩辕弘或许还有耐心应对对方的哭哭啼啼,但儿子身陷囹圄,虽然已经有了下落,可在对方没有平安出现在他眼前时,一颗心总是悬着的,哪里还有心思哄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用力地敲了两下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恭敬地走进来,身材强壮的两个嬷嬷看了一眼轩辕弘的脸色,直接一人一边,将哭泣地许太妃动作不轻柔却也不势力地扶出了书房。
    轩辕弘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宣轩辕珞进宫。”
    白天的圣旨虽然将他贬为庶民,但他的姓氏并没有被剥夺,这么生更半夜被召进宫,他心里忐忑不安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解脱之感,压在心里头这么些年秘密终于不是秘密了,虽然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来这里之前也想过各种可能,但真正面对这个“父皇”时轩辕珞的一颗心却是出奇的平静。
    “坐吧,”轩辕弘看了一眼正要行礼的轩辕珞,表情很是平静,开口说道,随后一个眼神过去,书房内的奴才都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这么些年了,如此单独谈话还是第一次吧。”
    轩辕珞呡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轩辕弘,那双眼睛里没有之前看着他是的淡漠,倒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模样,若是以前,他定会受宠若惊的,可现在,他有不得不多想,但即使猜到对方可能是有什么目的,他竟然也不想拒绝,只是开口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轩辕弘不是没看见轩辕珞眼里的防备,心里暗笑,即使不是轩辕家的血脉,但自小在皇家长大,心思自然是敏捷又多疑的,“你觉得朕要你做什么?要救太子和杨夫人,朕有的是办法,你要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闹得那么沸沸扬扬,你真觉得朕一点准备都没有?朕在你眼里有那么蠢吗?”
    轩辕珞沉默,不过,到底也没有在追问,而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想起在自己十岁那年,听到他亲舅舅告诉他这事时,整个人都蒙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慌。
    “从你出生,朕便知道,”轩辕弘倒也没有隐瞒,见对方一脸错愕,解释道:“朕虽然不知道许太妃进冷宫的全部真相,可有一点先皇却是明明确确地告诉朕的,不要碰许家的女人,而母后曾隐晦的告诉朕,就是许太妃进冷宫的那一年,父皇未曾临幸过后宫一个女人,并且太医院死了好些太医,你明白朕说的吗?”
    轩辕珞面无表情地点头,为君者最忌以身犯险,再说,宫里秘药多得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非难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那般的话,父皇肯定是不会碰母妃的,而他这个莫名其妙从母妃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值得怀疑的,想到这里,他真觉得他的人生挺悲哀的,但一想到许家人还有那些人的算计,他又觉得可笑得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有府里的人?”
    至于其他人,即使是有血脉相连,但从未相处过,要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轩辕珞还是在皇室长大,况且,每每想起他们,他的心里是有怨的,可以说是他们将他从天堂拉到地狱的,有时候他都不知道他那个亲舅舅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十岁那年得知真相的他或许还没想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不断加深,许太妃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能是辛密,可对他这个和许家关系亲密的皇子来说要有心打听也不难。
    很快他就心凉,若之前他还觉得他怎么说都是轩辕家的血脉,到后来他算是明白过来,他不可能是皇家的血脉。
    突然,轩辕珞像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看向轩辕弘,“许尚书?”会不会就是个架空的兵部尚书?以父皇的才智,不可能在明知道对方心怀不轨的情况下还让他稳坐兵部尚书之位?
    “架空。”轩辕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这三个字刚想问出口,就看见轩辕弘眼里闪过的冰冷,诸葛府三个字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紧咬着下唇,当年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不仅仅是战场的惨烈,就是在天子脚下的诸葛府那些家眷也没人能逃脱,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就是父皇心里的一根刺,之所以隐忍这么久,恐怕就是为了连根拔除一网打尽,而那些人的下场恐怕不会有一个好的。
    “熙熙上次遇刺的事情,你也插手了?”轩辕弘开口问道。
    总算来了,为那些人求情的话他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早就知道说了没用,诸葛府和王府在大齐是何等的重要,也罢,这是他们愚蠢得咎由自取,况且,他现在还自身难保,只是想到府里可爱的儿女,心不免还是痛的,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反驳,“恩。”
    “是你的人还是那边的人?”轩辕弘接着问道。
    轩辕珞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我自己的人。”那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手,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轩辕熙和大皇兄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然后让他顺利上位,想法倒是好的,不过手段差点。
    “老大的能力并不是输于熙熙,想必你也明白,在某些方面,他比熙熙更适合这个位置,”轩辕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话不久前朕也跟老大说过,但即使在熙熙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朕也从未想过让老大上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轩辕珞低头说道,心里不是不难受的,虽然他和大皇兄之间走得近,有利益的关系,但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是有感情的,“我是真心帮大皇兄的,追杀太子一事,即使是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有他在,大皇兄即使再出色,也不可能有机会的,还有,无论你信不信,皇位我从来就没有肖想过。”
    “哎!”轩辕弘并没有反驳,至少他现在是信这话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轩辕弘才憋屈的慌,要处置别的人,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可对于眼前的人,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可他没有忘记这孩子从小对自己的尊敬和对父爱的渴望,一点点地长大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妻儿,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若真是将他归到那些人一类,一网打尽,他还是不忍心的,“朕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和你府里的人。”
    “啊?”原本听到轩辕弘叹气,轩辕珞的心就在不断地往下沉,如今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发傻,一脸完全不明白地看着轩辕弘。
    轩辕弘看着这样的轩辕珞有些好笑,挥了挥手,“罢了,你也回府好好想想,朕并不想要你和珞王府那些人的命,等到事情结束后,朕希望你能想出安置你和你那些后代的两全的法子。”
    轩辕珞站起身来,行礼后离开,说实在的,他心里是感动的,因为他明白,即使整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但仅凭他的身份,整个珞王府就应该跟着陪葬的,如今父皇还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虽然前提条件很明确,可他这么年轻,他的孩子还幼小,若能活着谁想死呢?
    “天亮了?”司月睁开眼睛时,房间内已经大亮,与昨夜许多人站桩反侧不一样,司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精神也不错。
    “恩,天亮了。”轩辕熙点头,笑着说道:“娘亲,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司月歪着脑袋看着给自己拧面巾的轩辕熙,眨眼,同样笑着问道:“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想到柳无岸找他是所说的事情,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又加深了一些,“你看好吧,今日这场戏可能会让你哭笑不得。”虽然是这么说,可黑幽幽的眼眸却带着冷意,无论怎么样,他们都应该给那些因为这个谎言而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没脑子。”司月慢悠悠地起床,结果轩辕熙递过来的面巾,等到洗漱完毕后,才说出这三个字。
    “确实。”轩辕熙点头。
    而在司月醒来之前就站在外面的轩辕影听着这两母子的对话,顶着一张柳无岸的脸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不停地抽搐,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索性也不再掩饰,倚在门边,看着这两人如同在自个家一般的自在,“我说两位,够了啊,别忘了你们的命现在在谁手里。”
    坐在圆桌前等着早膳的司月和轩辕熙同时翻了个白眼,“怎么?柳公子,不装模作样了?”比起昨日那张脸,司月还是觉得柳无岸这熟悉的模样看起来顺眼一些。
    “你们就那么确定我这身份是假的?”轩辕影倒也不是真的介意司月对他的称呼,大步走进房间,也如同两人一般在凳子上坐下。
    “你自己不也清楚得很吗?”司月毫不客气地说道。
    “但我也不是真正的柳无岸。”轩辕影并没有否认,只是说出这么一个事实,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轩辕熙,“我昨晚就在好奇,你们是怎么察觉的,要知道我换了一张脸,柳笑凡都认不出来的。”
    “下次记得将你那一身的药味去掉。”司月开口说道,她与柳无岸相处的时间并不算短,再加上她是被柳无岸所劫持的,所以在他以轩辕影的身份出现后,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很难不怀疑两人就是一个人。
    “原来如此。”轩辕影点头,脸上挂着柳无岸招牌般的不正经笑容,但司月和轩辕熙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同,以前的柳无岸无论笑容多么的灿烂,总给人一种阴阴的感觉,如今的他整个人仿佛卸去了一切的包袱,看起来很是轻松自在。
    母子两对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了然,以前只是对柳无岸没有好感,如今再看着他,倒没有了之前的厌恶之心,甚至在心中生出几分感叹,这位可被命运坑得不轻啊。
    这么一样,两人倒是不怎么好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因为司月起得比较晚,所以用过早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不太热烈的太阳早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空,“少主,主子让你去主院,还有他们两个。”侍女的话让轩辕影脸上的笑容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灰蓝色的衣袖,“也好,两位,跟我走吧。”
    司月看了一眼那面无表情的侍女,很显然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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