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赐放下手中的书,把最呡成一条直线,沉默了许久,才垂下眼帘,“爹,要打仗了。”
    “这个我知道,”杨双吉一愣,眉头皱起,他知道老五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跟他们家没有关系的事情来,他更不会像老四那个白羊狼一样,还会有闲心去关心大哥和二哥家里的事情,用心思考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答案,“所以呢?”
    “若此仗能在年前胜利倒还好,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要赢并不像以前那么简单,若是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更或者是大齐输了,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还有心情举行科举吗?”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情况,杨天赐就觉得老天爷简直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若明年的乡试取消,那就得再等三年,握拳,他怎么能甘心。
    杨天赐的话杨双吉显然是没有想到的,如今听到之后,想到那种可能,如此的噩耗,让他整个人都不能动了,脸上也完全没有进来时的轻松,再等三年,别说老五不甘心,就是他也没有那个耐心,“不会吧?”许久才找回声音的杨双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能性很大的,”杨天赐想着这两年他除了当先生之外的时间,全部都用在读书之上,就是陪家里粉嫩可爱的儿子都没有多少时间,想的便是一鼓作气,明年乡试一定要考中举人。
    谁曾想,平白无故的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经历了上一次乡试落榜打击成长不少的杨天赐,一想到这样的结果,他没有任何的法子,更不要说去改变,整个人都烦躁得两眼冒火。
    杨双吉的心不断往下沉,四年过后,虽然老五依旧年轻,可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去问问你四哥,小宝现在是秀才,明年的乡试他也是要参加的,我不信王大人没有给他一点消息。”
    杨天赐一愣,随后就明白爹的意思,“好。”
    一个时辰之后,杨天河眨眼,再眨眼,“老五,你说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楚。”他是知道老五将乡试看得很重,可没想到已经重到了这么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了。
    “四哥,我知道你听清楚了,会不会因为战争取消明年的乡试,你给我一句话就行。”杨天赐皱着眉头看着杨天河那副蠢样子,已经烦躁得很的他,也不愿意在维持着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不耐烦地开门见山说道。
    杨天河也跟着皱眉,“老五,那你知不知道要是大齐打输了,我们这里也是不能幸免的,别说乡试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还考什么乡试。”司月的话让他摆正了他自己的位置,虽然偶尔想起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可日子过得还是平稳,但如今听着老五理所当然地说着这话,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刺耳呢。
    “这么说小宝不会参加明年的乡试了?”杨天赐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杨天河语气里的不满一般,他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天河被杨天赐反复地问着一个问题,每一句话几乎都了离不开乡试二字弄得也有些烦躁了,“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宝参加科举的事情,我们都是听从王大人的意见,若王大人让小宝去,就去,若王大人觉得时机不成熟,小宝本事还不够,那就不去。”
    听着杨天河说的全是废话,杨天赐突然站起身来,俯视着坐在他对面的杨天河,“四哥,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了?”问完这话,黑黝黝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杨天河,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直射进杨天河的内心深处一般。
    杨天河十分不喜欢那样的目光,特别是这样放肆的目光还来自于自己的亲弟弟,再加上对方质问的语气,脾气上来的杨天河双手一拍桌子,跟着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让我告诉你什么,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问吧,别在我这里耗时间了。”
    听了这话,杨天赐眼里的凶狠一闪而过,四哥这是在得意,是在向他炫耀,因为他娶了司月,好运就全都跟着他了,自己只有倒霉的份?
    想到这些,杨天赐两手用力地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在离着杨天河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下,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轻蔑地笑容,轻声说道:“四哥,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应该要感谢我,四嫂原本是我媳妇,是我让给你的,你所拥有的原本也应该是我的。”
    “混蛋,”那一句四嫂原本是我媳妇,是我让给你的,直接将杨天河激怒了,因为他看得出来,老五这话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心里确实就是那么想的,他只要一想到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司月以后还怎么做人?当然,他更没有想到老五能够不要脸到这样的程度。
    于是,随着他怒骂声出去的,还有杨天河凶狠的拳头,直接打中杨天赐的左脸颊,如此,杨天河还一点也不觉得消气,几个大步就绕过桌子,对着杨天赐来了个拳打脚踢,“杨天赐,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知不知道羞耻,啊!”要知道,在村子里,哪怕一点点叔嫂之间的传言都会要人命的。
    书房门口,杨西西和杨兴宝两人将身子藏好,露出两个脑袋,“爹好凶啊,五叔看着好可怜啊,完全就没有还手的余地。”话虽然是这么说的,杨兴宝眼睛却亮得跟星星一般,“是不是啊,哥哥?”
    好久都没有得到自家哥哥回应的杨兴宝抬头,嗬,哥哥的脸色好难看,好可怕,杨兴宝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他该死。”杨西西咬牙切齿地说道,爹那样的拳头打得虽然重,可在杨西西眼里是完全不够的,这样的人就应该将他废了。
    “哥哥,为什么啊?”杨兴宝疑惑地问道,他肯定哥哥知道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杨西西收回凶狠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家弟弟,小声地说道:“他说娘亲原本应该是他的媳妇。”
    啊,杨兴宝将嘴张大,一双大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不过,很快,就被愤怒憋得满脸通红,他已经读书知礼了,自然知道五叔这话若传出去,在整个杨家村,娘亲恐怕是待不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没想到五叔竟然有那样肮脏的心思,“不要脸。”
    说完,杨兴宝就想冲上去,想抢他娘亲的人都是坏人,他觉得他若不像爹那般揍五叔一顿的话,憋在心里的这股气会要了他的命的。
    结果,他刚走出一步,就被杨西西给抓了回来,“哥哥?”怒气冲冲地杨兴宝鼓着脸颊,瞪着大眼睛回头,询问着杨西西,他可不相信哥哥听了这话一点都不生气。
    “小宝,那是你五叔,你若真的动手打了他,你想没想过有什么后果?”杨西西低声问道,随后,抬眼看着被自家爹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杨天赐,笑了起来。
    杨兴宝一愣,爹能打五叔,是因为他是爹的弟弟,可他却不行,想到这里,杨兴宝就更觉得郁闷了,他怎么就有那么多令人讨厌的长辈。
    “你别这样,明着不行,我们就暗着来,”说完,露出一口白牙,弯腰在杨兴宝的耳朵旁好一阵嘀咕,而听着的杨兴宝笑弯了眼睛。
    司月在厨房里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被揍的是人杨天赐,摸了摸鼻子,立刻就退了回去,当做没看见。
    这边等到杨天河终于冷静下来的时候,杨天赐单单是脸上就已经是鼻青脸肿,至于身上有没有伤,看他身上许多的脚印就知道了,“起来,别给我装,快些滚出去,否则,我还揍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我家,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畜生。”
    即便已经冷静了下来,可一想到杨天赐说的那混账话,杨天河的怒气就忍不住不停地往外冒。
    这是杨天赐人生中挨的第一顿打,身上的疼痛远远没有倒地时还被人拳打脚踢的侮辱来得刻苦铭心,听着他四哥放出来的话,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的杨天赐,睁眼全是恨意,这样的耻辱,总有一天他会加倍奉还的。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四哥,你很好,真的很好。”满腔的怒气如何能忍得住,杨天赐咬牙切齿地说道。
    “啪,”看着半点都不知道错的杨天赐,杨天河想都没有就甩给他一个巴掌,“滚!”
    杨天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不过,这一巴掌也终究认清了现在的形势,垂下眼帘,挡住那满是恨意的眼睛,却看见满是灰尘和脚印的皱巴巴衣衫,用疼痛的右手拍了拍,想要保住最后的脸面和风度。
    厨房门口,司月看着杨天赐原本俊秀的脸变成猪头,从她家的堂屋走到院子门口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风度翩翩,狼狈的样子也就比乞丐好一点,眼里满是笑意,心里的小人在不断地鼓掌,人渣,活该,打得好。
    等到杨天赐的身影消失之后,司月才去了堂屋,“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他欠揍。”杨天河想也不想地说道,脸上的火气并没有完全消散。
    司月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点吧,降降火。”
    “恩,”杨天河接过,坐回凳子上,一口就将水喝了下去。
    “杨天赐可是你爹家里的宝贝,你打了他们的宝贝,这事估计没完。”司月笑呵呵地说道,在另一边坐下。
    “哼,”杨天河冷哼一声,“老五是不会让他们过来闹的,他那么爱面子,肯定恨不得他被我打的事情没人知晓。 ”
    司月挑眉,看着依旧气呼呼的杨天河,这男人平日里的脾气挺好的,今天是怎么了,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杨天河侧头,看着司月白乎乎红润的脸,哼,这是我媳妇,老五竟然还敢起那样龌龊的心思,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刚刚下手还不够重,停手也早了,“他问乡试的事情,怕打仗会影响他的仕途。”
    “哦,”司月点头,倒也没有怀疑,毕竟这像是杨天赐会做的事情。
    再说这边,杨天赐离开杨天河家,虽然一路很是快速地朝着家里走,可在路上还是遇上了不少村子里的人,想着他是秀才,一个个都关心地问上一句,不过,待从旁人嘴里知道,他是从杨天河家里出来的时候,就闭嘴不说话了,虽然心里想说的很多。
    “老五,你这是怎么了?”周氏惊叫的声音将家里的人都引了出来。
    “娘,你小声点,”无论杨天赐怎么变,他骨子里的清高都不会改变的,就想杨天河所说的那样,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想让别人看到他此时狼狈的墨模样,“摔了一跤而已。”
    家里的男男女女听了这话,一个个都沉默地看着杨天赐猪头一般的脸,还有身上的脚印,这一跤摔得真是彩烈啊,会相信他的话他们就是瞎子了。
    杨双吉看着鼻青脸肿的小儿子,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高涨起来,这儿子,从小到大,他这个做老子的可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老四,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没事干啊,”杨双吉开口说道:“天丽,你去把上药拿来,老五,你跟我去书房。”
    “恩,”杨天赐对于杨双吉这样的安排心里是满意的,不过,看着一双眼睛都要突出眼眶,红得像是快要失去理智的周氏,走到院子中间的脚步停了下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们不要去四哥那边闹,讨不到好处的。”这一次,杨天赐终于用他身体的代价认清了,杨天河早已经不是分家前的那个四哥了。
    果然是老四,周氏咬牙切齿,“那你就这么白白地让他打了?”
    “你闭嘴,给我好好地在家里待着,若是被我知道你去找老四的麻烦,你就等着我的休书吧。”杨双吉皱着眉头对着周氏吼道,现如今他对她是越来越不满了,如果不是她忍不住那暴脾气,老四也没有被分出去,他们一家出了两个秀才,一个童生,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结果全都被这女人给破坏了,还让他们家成为了村子里的笑话。
    周氏一听这话,不敢在说什么了,她打老四那事情虽然过去好些年了,只是,从那以后,老头子对他的不喜是越来越明显,也让她越来越害怕杨双吉。
    院子里的三房人看着杨双吉带着杨天赐进了书房,这才回神过来,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老四真的把老五给揍了,看着老五脸上的伤,老四下手可不轻啊,震惊过后,他们更加好奇,老五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逼得老四出手。
    更出乎杨家人意料的是,等到杨双吉再次出来的事情,即使是脸色很难看,却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想着去找老四的麻烦,要知道,老五可是他们爹的心头肉,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晚,“娘亲,我想去茅厕,”准备睡觉的杨兴宝突然开口说道,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司月。
    “去吧,”这孩子,上茅厕而已,怎么看着很是激动,司月想了想,难道是一个人害怕,“要娘陪你吗?”
    “不用,娘妻,我陪着小宝去就行了,正好我也想上茅厕,”外面房间杨西西的声音传来,“小宝,快点。”
    “恩,”杨兴宝点头,颠颠地跑了出去,兄弟两人一出堂屋,杨西西就将杨兴宝抱了起来。
    “哥哥,东西带了吗?”杨兴宝十分小声地说道。
    “我办事,你放心,抱紧,走了啊。”杨西西说完,一提气,就带着小宝飘出了杨家的院子,很快就在杨兴宝的指引下找到了杨天赐的房间,见里面还亮着灯,小宝睁大眼睛,无声地询问着杨西西,“哥哥,要怎么做?”
    杨西西给了一个交给我的眼神,没发出任何声音地将杨兴宝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拇指般粗细的竹筒,在杨兴宝惊讶的目光之下,将窗户纸戳开一个小洞,控制恰当的掌风过去,里面装着的迷药便进入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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