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舒了口气,看来张延寿本就打着主意,要在上巳节揭穿古力是个女子的事,好在他们发作在前头……如今再揭穿就更不可能了。
    刘病己也听到了这些话,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莎车国的事情尚未有个定论,这里就有人想给他拆台子了,若是查出来定不轻饶。
    张延寿莫名觉得背上一冷,扭头看了看周围,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扭过头去看于永和阿里比试去了。
    两座高台,相隔的不远,众人能够看个仔细。灞河边的百姓们已经将比赛用的高台围了起来,这可是本年度长安城最轰动的赌约了,全城的百姓即使不参与,也没有不知道的。
    高台下人声鼎沸,高台上阿里和于永二人却安静的很。
    这是一场结果已定的比赛,西域那边有异常,代表大汉的于永必须要赢,代表大宛的阿里也不敢赢。只是赢得那一方必须赢得漂亮,输的那一方要输的尽力。
    第一场,比赛箭术,双方打了个平手,于永是虎贲中郎将,自然弓弩都用的及其顺手。阿里是在在马背上长大的弓箭手,这样在固定的靶子上射环,压根没有什么难度。
    只是古力交待过,西域那边可能有些意外,今日不要触了大汉皇帝的霉头,不要太过张扬。阿里本就为自个一时冲动,给古力惹来这么多事而后悔,现在自然是古力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毫无悬念地打个平手。
    百姓们在底下激烈的争执,有说大宛国的箭术更超群的,有说于永的弓弩更厉害。
    匈奴的使臣带了一帮人在台下大喊:“阿里,你是怕了大汉不成?真是给草原上的勇士们丢脸,这样的比赛又有什么意思?”
    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皇帝所在的高台,众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第二场,是比赛马术。马术不用说一定是大宛国的强项了,匈奴人又在底下此起彼伏地喊:“阿里,你若是再在这个上面输了,又何必来比试呢?”
    刘念和娇娥嘀嘀咕咕了一阵,走到父皇耳边又说了几句,刘病己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笑着瞧了瞧娇娥,对刘念道:“这个主意好,你和太子一起去说罢。”
    刘念转了转眼珠,笑道:“喏。”
    拉过刘奭,兄妹两交头接耳了一阵,便带上小黄门,站到高台上。
    小黄门对着对面的高台喊道:“于中郎将,阿里侍卫官,太子和长公主有话要说。”
    众人静了下来。太子刘奭和长公主刘念因为年幼,甚少出来露面,如今二人说有话要讲,百姓们都静了下来。
    “此次比试,虽由你二人私下挑起,但如今全长安城都在关注你们的比试,也有许多人下了注,皇家也决定与民同乐,在灞河边上建了比试的高台。如今这比试便不光只是你二人之间的比试,更代表了大汉和大宛两国的比试。”
    此言甚对,百姓们在底下应和,大家伙心里就是这个意思,如今被太子和长公主说的清楚明白。
    “既然是两国之间的比试,就当体现出来大汉和大宛国之间的态度,不应当拼死觅活,而应当在友好之中比高下。”
    “对,咱们大汉的百姓怎么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处处都讲礼仪,自然要以德服人,以礼服人。”,人群之中的儒生们觉得这话说的很合心意,纷纷搭腔了。
    舆论被引导,百姓们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真不愧是本朝的太子和长公主,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
    “都这样说了,接下来还怎么比?”,匈奴人怒问。
    ☆、第126章 危矣
    只听见一个清亮的童声不紧不慢地道:“自然是有法子比试的,但在比试之前先应该划条道出来,这个道便是公平合理了。”
    前面几句都是小黄门在代替太子和长公主喊话,声音又尖又细。现在自然是太子本人了,声音从高台下传下来,带着些空灵。
    众人愣了一愣,齐声叫道:“太子殿下说的甚是。”,匈奴人也不好再叫喊,毕竟是大汉的太子亲开尊口,只好将手抽在袖子里,紧闭着嘴听着。
    张延寿的腮帮子跳了跳,以前的太子被疏家叔侄教的遇事总是退缩忍让,刘钦与之相比,风采逼人,倒更像一个太子。
    如今太子丝毫不怯阵,口才也好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刘钦的光芒都要被挡住了,危矣。
    对面高台上,于永看的清楚,太子刘奭和刘念两个小人儿互牵着小手。刘奭穿着玄色的太子服饰,正努力做出一副毫不畏惧的大人模样,刘念在一旁给哥哥鼓劲,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正瞪得大大的。
    于永看了眼阿里,两人立即跪下施了一礼,大声道:“请太子殿下赐教。”
    刘奭得了二人响应,百姓们的声援,神色一振,手轻轻往上抬了抬,声音中带着笑意,更加从容道:“二位无需多礼,请起。”
    待二人起身,刘奭清了清嗓子,依旧不紧不慢地道:“比试之精髓在于公平,大宛和大汉之间本就友好,你二人之间的比试自然更讲求一个公平友好了。这公平二字很好解释,如叫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比试绣花,一个勇士和一个儒生比试讲经,自然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了。”
    百姓们听了自然都说是,一个泼皮还在底下笑道:“若是和婆娘比生孩子,那我自然是要输地。”,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大笑。
    等众人平静下来,刘奭略略说的快了点:“于中郎将和阿里侍卫官都擅长格斗和马术,但大宛和大汉之间的马匹和格斗之间又存在差异,在比试马术上,如选大宛马匹,则对于中郎将不公平;如选大汉马匹,则又对阿里侍卫官不公平。”
    百姓们点点头,都觉得有道理,那怎么办呢?“要不抛个钱币,猜一猜?”,有人已经提出了办法了。
    “太子有何高见?”,于永自然知道刘奭是有了主意了。
    “这里有个办法,是孤的妹妹长公主想出来的,你二人可看看是否可用。二位的马术自然都精通,对自己的马性也最熟悉,与其换不同的马匹比试谁先到终点,不如试试就用自己的马看谁最晚到终点,时间就为一炷香如何?”
    众人愣了一愣,从来都是比马快的,那里有专门比马慢的。
    匈奴人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大叫道:“从来草原上只看那只鹰飞的高飞得远的,那飞不动的又有何用?”
    有人觉得有道理,又有人觉得这个法子未免有些儿戏,只有少许人觉得这个法子尚可。
    张延寿有些得意,小儿还是嫩了些,不知道太子眼下如何下台。
    王奉光看了看刘病己,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用眼睛去扫堂下的娇娥,都是这个小娘子给长公主出的馊主意,太子一向在民间没有什么名气,今日出场的表现如何也决定了百姓对太子的看法。
    许广汉为外孙捏了一把汗,心中对娇娥便有些不喜。
    娇娥压根顾不上众人如何看自己,她的一颗心都系在堂外那两个手拉着手的小孩上了,不过是和刘念闲谈时提了提,没料到刘念就敢到皇上面前去说,更没有想到太子和长公主就这般得了皇帝的许可。
    希望太子和长公主能压得住罢,娇娥有些后悔,刘念处处讨人喜欢,亲热有加,她就忘了对方身份和地位的特殊了。
    只听外面太子笑道:“这场比试是比的两位马术的高低,最高的马术不是让马跑的最快,而是能够随心所欲地掌握马,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快慢存乎一心,这才是马术的精髓啊。”
    阿里听了疑惑地看了看于永,于永摸了摸鼻子,笑道:“长公主的法子甚好,臣没有必胜的把握呢,臣愿意一试。”
    阿里也想了想道:“阿里也愿一试。”
    双方都认可了,台下的百姓也觉得太子说的有道理,大汉之人在儒学兴起之前,盛行的都是黄老之学,大家都知道牙齿虽然硬但是比舌头先掉的道理。太子这话让人觉得没法反驳啊,一味逞强斗狠,的确并不是最厉害的。
    匈奴人那里懂得这些,只觉得大汉的太子小小年纪在百姓中就有了威望,大汉的百姓们也太容易接受太子的说辞了。
    接下来的比试由于规则奇怪,胜负难定,让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在看。于永和阿里两人上了自己的坐骑,又要看着香,又要想法子让马儿一直动,但又要比对方走的慢,到弄的狼狈不堪,两人背上的汗都出了出来,真是比任由马儿奔驰要累的多了。
    最后的结果是于永胜,于永抹了抹额头的汗,心道:侥幸侥幸,若不是经常跟着皇上出游,养成了控制马速的习惯,还真的不一定能赢呢。
    阿里心里觉得憋屈,这一场并不是他想让,而是就算让也没有法子让,但还是达到了让的结果。
    百姓们看着二人狼狈,觉得有趣,又因为大汉赢了,在台下一阵高呼。称赞太子沉稳,长公主聪慧,皇上英明,大汉江山稳固。
    这呼声传入堂内,娇娥方才松了口气,王奉光和许广汉的脸色好看了些,张家兄弟的脸又黑了下去。
    下一场比赛该是格斗,太子兄妹二人得了趣,又头凑着头有了新主意,商议片刻,走到刘病己身边,附在耳边嘟囔了一阵,刘病己笑着道:“去吧。”
    这显然是对太子的表现很满意,张延寿的嘴角朝下扯了扯,刘钦一脸嫉恨地瞧着哥哥,刘施却毫不在意,笑着看着对面高台上的于永,道:“于中郎将比起那个大宛国阿里,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用比吗?”
    王奉光笑道:“大公主何处此言?”
    刘施一脸不屑地道:“这不一看就看出来了吗?于大人一表人才,站在那个又黑又瘦的阿里身边,一个是美玉,一个是焦炭,自然是买于大人赢了。”
    王奉光一想到今日这场赌注,自己不得不买阿里赢,真是憋屈,偏偏眼跟前就有一个只凭着容貌下注就能赢得,真让人牙疼。
    刘病己笑了笑,等着太子和长公主再去征服一道长安城的百姓。
    小黄门又让百姓们静静,于永和阿里这次聪明了,连忙施了一礼道:“请太子和长公主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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