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茫茫点头道:“以你的出身和性格,的确不需要伪装,我在十几岁的时候,也很少有伪装。”
    蔺冬昂嗤笑:“你是拐着弯说我幼稚?”
    “某种程度上,是羡慕。我已经是同龄人中比较自我的人了,和你比还是有差距——想做的就可以去做,不想做的就可以不做。”麦茫茫平举双腿,凝视足尖,“你是真的任性,不过,谁不想做自己呢?”
    蔺冬昂打量着她:“半月不见,你变了一点。”
    麦茫茫想了想:“没有吧。”
    细雨霏霏,润湿了懿园零落的流光,绿波摇荡,水面升腾起乳白色的烟雾,雨景空蒙,麦茫茫困乏,无暇欣赏,打了个呵欠。戚曼衍从暗处款步走出,柔声询问:“蔺先生,麦小姐,亭台四面开敞,容易飘雨,需不需要移步室内?”
    麦茫茫侧眼,她现在也是知情识趣的人了,婉拒道:“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蔺冬昂懒懒地嗯了一声,吩咐戚曼衍道:“你送她。”
    麦茫茫踏出懿园的门,门槛像一道虚实的分线,里面的世界太遥远又太缓慢,而她面对的现实,紧迫,快节奏,急剧地变化着。两者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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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臻进入包厢时,蔺南暄坐在皮质沙发上,拿着话筒正在唱歌,朝他微微一笑。
    官二代圈和校友圈各自有其密不透风的壁垒,来来往往,也就是那一拨人,拔尖的更是数得出名字。今日造访昳城的,正好是重合的部分。顾臻并不混迹于所谓的圈子,但是和在座的几位深有交情。
    旧同学纷然与他打招呼,同样走仕途的沈问和他相熟,最为热络,起身迎接,玩笑道:“顾书记,我来昳城可就为了见你,终于等到了。”
    一番寒暄,众人落座,在作背景的慢歌中低声叙旧。蔺冬昂闲坐沙发左侧,未曾上前,却将顾臻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顾臻大学时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现在依旧符合他的认知——沉稳,强大,冷静,内敛的冷傲和锋锐。
    不过,这些形容词在顾臻本人面前,悉数落马,他轻淡地扫过蔺冬昂,短暂的一眼,像将他的里外洞悉。
    包厢门推开,三五个妖娆的女人鱼贯雁行,顾臻和蔺南暄中间留有半人身位,为首的女人放下酒瓶,自觉旋身坐下。
    顾臻眉间淡淡一紧,尽管他喜怒不形于色,女人仍不免畏怯,但由于位置狭窄,她顺理成章地贴上他。
    麦茫茫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女人腻在顾臻身上,胸部摩擦他的手臂,她眯起眼,这到底是第几个?
    麦茫茫与顾臻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她撇开,一言不发,坐到蔺冬昂身边。有一份补充协议需要蔺冬昂过目,她致电询问他有无空闲,就被他叫到了这里。
    事出突然,顾臻和沈问都没料到她们这样没规没矩,不过对于常年在权力场的人来说,这是微不足道的小场面,他冷道:“出去。”
    脂粉的香气浓烈,蔺南暄蹙眉:“谁让你们进来的?”
    女人们无措地站成一排,面面相觑,经理为难地看向蔺冬昂,他笑道:“只不过是好好招待一下客人。”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蔺南暄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是客人,怎么不好好招待自己?”她挂上假面,向经理官方解释道,“我们是同学的聚会,不需要。”
    经理擦汗,忙不迭退下。
    如果不是蔺冬昂和陆家的女儿有一段过往,陆照喻又对他情根深种,出于人情世故,蔺南暄不得不在表面上给二人制造复合的机会的话,她才不会乐意邀请他来。
    麦茫茫不认识包厢里的人,百无聊赖,叉起一瓣甜橙,等待蔺冬昂的意思。
    手机一震,顾臻点开消息,麦茫茫发送微笑的表情:顾书记,和我谈正事没有空,寻欢作乐倒是很有空。
    顾臻瞥视麦茫茫顶着的新头像,这不是一张仅凭摄影技巧完成的照片,美存在于凝视者的眼里,回想那晚耳鬓厮磨,他捏着她腰间的软肉,问她怎么胖的,麦茫茫答曰不提也罢。最终他一字未回,按熄屏幕。
    麦茫茫将手机扔在一旁,碰撞蔺冬昂的大腿,他抬眼,笑带讽意:“怎么,很生气?”
    “没有,你很无聊。”
    下一首音乐响起,曲调低幽,无人认领,麦茫茫一僵。
    划动着平板的人问:“谁点的啊?卫兰的‘回电我’,没人唱我切了啊。”
    陆照喻应道:“我的。”
    是陆照喻点的,那人自然不敢切,两支话筒放在她面前,她并没有拿起,任由哀婉的粤语原声唱着,像埋怨,又像自诉。
    回避我/对答错了以後/回避我/还借意对我去挑剔什麽/说我敏感不可揣摩/赢下我/很风光
    遗下我/你会冷战以後/遗下我/谁也会劝我看清楚什麽/太爱你又忐忑惊慌/回电我/可不可
    我在如此悲哀的拍拖/为何紧抱不放/看着自尊剥落一秒秒增多/爱是残忍得不到结果/握紧我心窝/这是弱者不顾公开的悲歌
    我问如此悲哀的拍拖/为何得我一个/笑住留恋生命缺乏你抚摸/不想沉溺哭泣得过火/输给了心魔/继续自欺奢想得你陪住我/这样傻恋兜圈的结果/明明想要醒觉/却突然很开心/因你回电我
    稍微注意到了歌词的人,都能明白陆照喻不亲自唱的原因,太过卑微,不能想象以她的身份,会含着眼泪放低姿态,但她的目光曲曲折折地望着蔺冬昂。
    蔺冬昂没什么表情,一定要定义,只有些许的不耐烦,他是在场不言而喻的男主角,却不曾入戏。
    包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与自动播放的下一首歌隔离,蔺南暄引开话题:“好像有一首国语版。”
    立即有人接:“猜不透。”
    蔺南暄道:“那首的歌词更好点。”
    “我会,我唱。”
    高中的时候,麦茫茫醉酒后,耳机内循环播放着猜不透,表达对顾臻的复杂心境。曲调重演,她攥紧衣裙,心烦意乱,在手机上打“我先走了”,递到蔺冬昂眼前。
    位置近门,麦茫茫本来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想到蔺冬昂跟着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去哪?”
    蔺冬昂身量高,又是关注点,一站起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音乐暂停。
    麦茫茫面色阴沉,蔺冬昂淡道:“所以说你,不在乎自己,却很容易被别人影响。”
    方才顾臻凝神听完整首歌,现在更是眼底深晦,寒气森然,蔺南暄觉出异样,在心中叹息,她组了一个什么局?这两人
    νΡō①⒏.℃ōM之间的问题纷繁复杂,还未得到解决,偏偏蔺冬昂半路杀出。她自己是不爱强求的性格,有一点勉强宁愿不要,她哥哥正好相反。
    不过,蔺南暄侧目,她也很好奇顾臻吃醋和失控的样子。
    麦茫茫找了个借口:“我不舒服。”
    蔺冬昂把外套搭在手臂:“走吧,我送你。”
    陆照喻忍无可忍:“蔺冬昂,我来昳城第一天,为什么你连坐久一点都不行?”
    “不想。”蔺冬昂漠不关情,“昳城我不算东道主,有南暄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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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开上高架,疾驰至麦茫茫的公寓。
    麦茫茫以为送她回家是蔺冬昂的推脱之辞,她当够了全能工具人,隐隐头痛:“刚才我可以自己走的,下次不要拿我当借口,害我成为众矢之的。”
    “我需要用你当借口?”蔺冬昂下车,懒怠于澄清,“算了,你上去吧。”
    麦茫茫奇怪他的多此一举:“你不走?”
    蔺冬昂靠在车门:“你上去我再走。”
    麦茫茫准备离开,却听他叫停:“在你心里,我不是一个认真的人,对吗?”
    麦茫茫转身:“嗯。”
    夏夜温凉的风拂过麦茫茫的头发,长裙蓬起又坍塌,雪纺轻盈如丝,在她身后飘飘忽忽,像她也要乘风而去,蔺冬昂直觉应该抓住她:“如果我说,你是例外呢?”他看着她道,“送你回来,只是因为我想送你,没有其他。”
    “茫茫。”
    蔺冬昂第一次这样唤她,麦茫茫一怔,犹豫着他表达的是不是她领会的意思:“你”
    蔺冬昂向前一步,距离缩短,他扶着她的侧腰,轻吻她的额心,再缓缓地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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