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想着,想着想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感觉喉咙快要冒烟了,想来便是个炉子上的水壶,被一连串地烧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要烧干了,施无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反正一身冷汗,脑子却清明了些。
    他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只见旁边放了水,依然是叶子包着的,那人恐怕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行,为了怕漏,里里外外足足包了有四五层的叶子,不像个取水的瓢,倒有点像大粽子了。
    施无端四下瞄了一眼,仍没发现姓白名离的那狗娘养的东西的踪迹,皱皱眉,心里骂了几句,却也没和自己过不去,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此后不知几日,柴禾一直有人添,醒来身边必有放好的清水,甚至形状古怪的野果,烤肉,只是不见白离人影。
    那日白离盖在他身上的东西是一大片暗红色的叶子,若不是上面隐约的叶脉,竟叫人真的以为它是一块布,角落里沾上了一小块血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还是……的。
    施无端也省事,撕了根布条随手穿穿绑绑,便将这麻袋片一样的东西给弄成了一件人穿的袍子似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古怪来。以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便被他勉为其难地当成被子,睡下时略微搭在身上。
    一开始,他胸口还好像堵了口气似的,几日下来,竟被这躲躲闪闪的魔君闹得没了脾气。
    放在身边的肉串显然不是一整条动物的腿,像是被利器削下来一块一块的,模样十分奇特。
    施无端一边恨恨地咬着,一边想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我还没躲他,他竟然还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躲起我来,他娘的敢杀不敢埋,敢做不敢认,还要在这里猫哭耗子,算什么东西!
    白离只有趁他睡着的时候才悄悄地进来添火放食物和水,恶火境里并不太平,不过他此时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那些个东西寻常也奈何不了他,只是施无端身上那块像蚕丝一样的叶子,叫做图迦叶,传言是用一种神鸟的血染成的,长在山崖上,有千百万只神鸟后代“步虚”看守,那畜生能飞善跑,牙尖爪利,还成群结队,为了取这么一片,白离几乎轰了半个山头,末了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一只将死的步虚叼下来一块肉。
    然而当他将沾着自己血的图迦叶盖在施无端身上的时候,却奇异地感觉伤口不疼了,甚至舒了口气。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亲手掐死施无端,他甚至对着他的心窝射过一箭,然而他从未真的见过气息奄奄、一身伤痕的施无端。
    那……就像是颜甄在他的房里用蹩脚的水镜,叫他看见施无端脆弱地躺在床上时候一样,甚至是比那时候还要剧烈的切肤之痛。
    忽然恨,忽然茫然,忽然后怕,忽然胆战心惊。
    远远地瞥见施无端似乎面朝墙面一动不动地睡着了,白离这才看了看手里烤得糊一块生一块的肉,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他用指甲幻化的利刃,小心翼翼地把少有的几块看起来能入口的肉剔下来,用一根新的签子串了,放在干净的大叶上,放在背对着他的施无端身边,这才自己处理起剩下那些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焦黑碎肉。
    遇到生的地方便在火上烤一烤,将血腥味去了再入口,熟过了头的那些,只能扒掉上面的黑灰,逼着自己吃下去。
    活像咽药似的,自己也觉着自己简直是手比脚还笨。
    等收拾好了碎骨,白离终于不受控制地抬头往施无端那边看了一眼,随后便像是目光被黏住了似的,痴痴呆呆地盯着对方弓起来的后背看了很久。末了白离迟疑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走过去,活像做贼一样地来到施无端身边,蹲下去十分轻柔地拢了拢散了一地的头发,又见他身上搭着的破布衣服,瞳孔收缩了一下,平静无波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破裂,然后极迟疑地伸出手,将那异常不讲究的“被子”给往上拉了拉。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施无端的眼睛是睁着的。
    白离指尖一顿,好像被烫着一样地缩了回来,施无端背对着他没回头,却突然冷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还要喊声非礼?”
    白离本就算不上牙尖嘴利,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施无端却突然坐起来,回手给了他一个大巴掌,这一下实在手黑没留情面,打得白离竟偏过头去,脑子里轰鸣一片,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像是一边的面皮被火烧了似的,嘴里泛起血腥气。
    他心里本能地泛起杀意,指甲变了颜色弹出了半寸,然而又突然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施无端面无表情的脸,一时又迷茫起来,只得愣愣地看着他。
    白离心里百味陈杂,此刻几乎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不着边际地愣了半天,才勉强酝酿出一个念头,他想道,我怎么竟然这样喜怒无常,像个疯子一样呢?
    59、第五十九章 心迹
    这一年夏末,朝廷倾国之力发动的轰轰烈烈的一场剿匪,便以这样一个比较好笑的结局告终了。
    剿匪军不幸安营在山南,正好堵在洪水口上,朝廷精锐就像被雨水泡了的蚂蚁窝,七零八落,折损过半。比之被围困了月余的顾怀阳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双方都有各自的不得已,顾怀阳便趁机撤回淮州,与孟忠勇等人汇合,而李四娘却趁火打劫,一鼓作气地拿下了湖州粮仓。
    一场大水,朝廷中原一线自乱了阵脚。
    顾怀阳自然知道趁此机会应该修养生息,并没有去主动挑衅。大水冲垮了沿路无数村郭城池,他便急命李四娘派兵押送粮食,仿佛顾不得休整自己,便在岷江一线上增设了多个驿站,安顿过往流民。
    当然,顾大将军——眼下自命海宁王的顾怀阳也说不上多么宅心仁厚,就算看见流民略有些同病相怜之心,也无力做什么额外的活,这动作沽名钓誉是一方面,二来也是看中了岷江一线这些突然一无所有的流民,可不恰恰是大好的兵源么?
    红巾军几进几退,与朝廷南北相望,彼此都是虎视眈眈。
    眼下天堑崩,朝廷焦头烂额,正好叫顾怀阳浑水摸鱼了一番,忙着安顿老幼妇孺,忙着将参军流民编辑成册,忙着在坊间传各种谣言……
    以及,忙着搜寻施无端。
    以往这些个如何安顿,如何调配的事都是施无端干的,顾怀阳等人负责南征北战,施无端负责暗度陈仓。顾怀阳对这个年纪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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