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敬看着薛翎,“阿翎,你如何懂得这些?”
    薛翎状似无意的说道,“见多了,就懂得了,人之所以变得透彻,无非是历经了人情冷暖,爹爹过世,薛家风云变幻,我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死里逃生,无人关心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她眸光清冷,“死过一次,在鬼门关里转上一圈,看待事情会变的与从前不同。人性?向来利己,本就是天性如此,我已经看的透彻了。”
    薛翎肯定的说道,“三叔便是江陵王的一颗旗子,借三叔之手,让薛家败落,然后再收拾一个德行不端的三叔,岂不是比对付一个人所称颂的江陵巫主更加轻而易举。”
    薛翎看向了薛寄蔓,“三叔此时若是干干脆脆的站出来,指证江陵王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将功补过,过往一切,新仇旧恨,我再不与你计较。若是等到东窗事发,到时我要保住薛家,定是难上加难,三叔一家子的性命会如何,我便不敢保证了。”
    这语气半威胁,半胁迫。
    薛寄蔓眼眸畏惧,张了张口,“你,你少危言耸听了,就算你说的都对,江陵王不顾念嫡妻,但是王妃娘娘也还是世子爷的嫡母,江陵王人过中年,仅此一子,日后必是世子爷承继家业,王妃娘娘一样是安享晚年,我薛家如何会沦落到你说的这般田地。”
    薛寄蔓的语气早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肯定,而是一种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倔强。
    薛翎冷然一笑,“说句实话,这半年,三叔三婶在我手里不止输过一次。我从不打没把握之仗。这事,我既然敢提出来,必然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
    薛翎撇了一眼,看到薛承敬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而薛承礼一副侥幸心理附和道,“我并非向着寄蔓,而是觉得他说的也是有些道理。”
    薛翎看在眼里,淡然说道,“既然诸位长辈不信,我便仔细的说一说。我们都是行医之人,自然知道,女人生子便是鬼门关上走一趟,王爷既然插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那稳婆结束一个婴孩的性命,并不是难事,日后再杀心灭口,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为何要用薛家的蛊虫,无非就是想置身室外,这些大家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薛承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些方才已经提过,蛊虫是薛家所有,就算这事东窗事发,江陵王也会推到老三的身上,此事和江陵王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江陵王身为皇子,自然是想置身事外。”
    薛翎不以为然,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稳婆是在王府服侍过的,定是见多识广,既然是被派过来做这种事情,自然是清楚其中的原委,阿娘生下燕儿,依着常理,一个女孩子无继承家业资格,本就是不足为虑,稳婆一介仆妇,绝不会再动手,这本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为何稳婆还是对着燕儿下了蛊虫,真的只是大意吗?”
    这事,薛寄蔓也是想过很多次。
    他承认薛翎说的对。
    事关人命,总是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既然生下的是女孩子,便没有必要按计划行事,除非另有他情。
    “因为,江陵王从头至尾想要的不是别人的性命,而是爹爹的性命。”
    这样一说,就通了。
    薛承敬似乎早已经猜到了,只是还有些想不明白,腾的站起身来,“为什么?”
    “为什么?”
    薛翎眼眸清冷,“挑起嫡庶之争,本就是动机不纯,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他是因为心有戚戚才帮助三叔的?他一开始就打算对薛家动手。”
    “我有一点不明白,阿翎你既然说,王爷让寄蔓选了蛊虫,是为了置身事外,若是如此,这蛊虫何时使用都可以,又何必挑在分娩之时。”
    薛翎冷哼一声,“这事,得问问三叔,三叔这般多此一举,大约是为了经稳婆一道手,盼着江陵王能担起此事,至于江陵王。”
    她半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很多事情我之前也不曾想通,到了此时此刻才想明白。”
    “江陵王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父亲,”
    薛翎的心越来越沉,心里却越来越清明。
    “稳婆给燕儿下蛊虫,定然是奉江陵王之命。无非就是冲着爹爹而来。”
    薛承敬有些不解,问道,“阿翎,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薛翎点头,“不错,彼时,薛家的名声如何?爹爹的名声又如何?”
    那个时候,薛继远已经在江陵站稳了脚跟,取得了民心。即便是整个国家,提起江陵巫主,那都是肃然起敬。
    薛继远身为江陵巫主,应诊费用极低,对人和善,无论品行还是医术都挑不出半分差错。
    “我还是不懂,”薛承孝问道,“我们薛家在王爷的属地上。与王爷也是姻亲,薛家名声对他也是多有助益。为何?”
    “这也是我想说的,”薛翎说道,“如果薛家的存在对于江陵王果真是多有助益,江陵王自然是不会对薛家动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薛家的存在对于江陵王来说就是一个阻碍,江陵王会怎么选择?”
    薛翎垂眸,“朝堂之间的微妙,就跟家族之间的纷争一样,嫡庶之间的争端,我以为在座的各位比我明白。三叔方才不是说过,庶出之身,过于拔尖,不是好事。当年祖父救了江陵王,却让太子殿下因此丧命,更让江陵王置于刀锋之上,皇上下旨赐婚,王爷娶了姑母,你们觉得姑母的身份,有资格母仪天下吗?”
    薛承敬张了张嘴,最后说道,“自然是没有。”
    “但是王爷志向高远,会不会将姑母和薛家当做是绊脚石?”
    薛翎一字一句的问道。
    屋子里很是沉默。
    “你是说,”薛承敬再一次的审视薛翎,他第一次的发觉,薛翎比他想的长远,想的更为深刻。
    即便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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