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为首那人言语很嚣张,但顾天成神色并没多少变化,只淡淡问道:“如果拆开之后没有私盐呢?”
    那人满脸狞笑的看着他,说道:“码头例行检查,没有当然最好,你带着东西自行离去便是。”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个大汉如狼似虎的围了上来。
    顾天成站在漆器包裹前没动地方,再次提醒道:“我说过了,这是津州一家大族代购的贵重物品,不方便在这里拆包。”
    几个大汉围上来的同时,二笙带着三个伙计,还有投递行的转运员,也都跨前两步。
    虽然气势上弱了不少,却依然和码头的七八个大汉形成对峙之势。
    这么关键的时候,星辉和星耀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那个领头的人看起来很不耐烦,冷然道:“哪家大族能大过朝廷律法的?!”
    “这个……”顾天成摸着下巴,看起来颇有些悻悻然,目光却是扫过围观的人群。
    围观看热闹的人都是群情激昂,一个个面带兴奋之色,所谓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这样了。
    津州近期最被热议的话题,其中就有诚运投递。
    津州投递行开业不久,便赶上年底各家各户备年货的好时候,投递行店面人来人往,那叫一个生意兴隆。
    但现在,这个被各方关注、且羡慕嫉妒恨的字号,居然贩运私盐了……一定会被衙门问罪封铺子吧?
    大家兴奋着。
    但一些人回过神再想,自家前两天便给在外做事的儿子寄信来着。若没了投递行,好像会很不方便呢……
    在各种目光、各种表情、各种议论中,顾天成的目光扫过一人。
    周山长相平常,见上三五面都不见得能记住样貌。
    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这时却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看到顾天成的目光扫过,他抬起手,像是要扶一扶帽子,却是隐晦的比了一个手势。
    顾天成志得意满的收回那根长棍,另一只手掸了掸他那身短打的衣襟,周山这家伙动作怎么这么慢?他这儿东拉西扯的拖时间,眼看就装不下去了好吗?
    “那行,”顾天成退让了,“不过,只是拆包而已,便不劳几位亲自动手了。我们店里的伙计拆包,你们几位在旁监督,你看怎样?”
    码头那人脸一沉:“站到一旁!若再多话,便以阻碍公务论处!”
    他转头吩咐身后几人:“去拆了!”
    几个大汉终于等到可以出手的机会,蜂拥而上,便是一通七手八脚的暴力撕扯。
    顾天成则带着二笙等人退后几步,静等事态发展。
    漆器的确是贵重物品,远途运输的包装很是谨慎,各种棉布、油布、草垫层层叠叠,包裹很是严密。
    不但这样,最外层还用木架固定,以免磕碰或者被重物砸到。
    所以拆这个包装也是费了老劲了,几个码头大汉好一阵子,才取下两件漆器的固定木架,仅仅扯掉了两层包装。
    抹一把汗,继续。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看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就在这种氛围中,人群里的一声惊呼把人们吓了一跳。
    “啊!这是什么?!”
    原本看得专注的吃瓜群众都是一个激灵。
    “什么?”
    “艹,吓老子一跳!”
    “怎么了?”
    “哪个混蛋?大惊小怪的!!”
    怒骂声中,围观群众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一小摊有棱角的半透明颗粒,这些如绿豆到蚕豆般大小不等的颗粒,还在稀稀落落的继续洒落着。
    “这是什么?”更多人惊讶的问出声。
    有人回答:“好像是盐。”
    大家顺着洒落的盐粒向上看,一个三十左右身形消瘦的猥琐汉子,他衣裳的前襟被划开了一道。
    那盐粒便是从这划开的衣襟里漏下来的。
    在众人的炯炯目光中,猥琐汉子恼羞成怒,劈手揪住身旁一个少年,大声喝骂道:“好你个贼子,偷东西居然偷到老子身上。
    “乖乖拿银子出来,赔老子的衣裳和咸盐。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话,偌大的拳头冲着少年的脸上砸来。
    那少年赫然便是星耀。
    星耀从小被人欺凌,大些之后便专职混迹市井,经历过各种打斗,躲避挨打的本事还是有的。
    只见他一矮身,躲过这一拳,双手反抓汉子的衣领,大声质问:“你这些盐是哪儿来的?!是贩运的私盐吧?!”
    猥琐汉子脸都变了,飞快扫一眼人群中那个码头领头之人,转头对着星耀又是一拳。
    星耀躲过关键部位,同样出拳,砸在汉子腹部。
    两人立即扭打在一起。
    围观的人却是沸腾了:
    “私盐?”
    “不是投递行贩运私盐吗?怎么变成看热闹的人做这事儿了?”
    “不会吧?”
    “大概真的是人家自己买的呢?”
    “会有这么巧吗?”
    围观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转回,落在拆得凌乱的投递大件包裹上。然后又转回,看向扭打中的两人脚边那一小堆盐粒上。
    刚才便有人质疑这事儿太过巧合,结果话音还未落稳,又一个巧合发生了。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好多人指着另一处。
    那边和这里的状况如出一辙,也是一个人的衣裳被划开,颗颗盐粒正在往地上洒落。
    那被划开的高个子男人倒是没有动手的意思,看那样子想立即离开的。
    但他身后,一个少年死命拽着他。
    一个要甩脱,一个不让走,一来一往的也是纠缠在了一起。
    “好像不对吧……”有人低声嘀咕。
    不但他觉着不对,围观的人视线也都游移起来。
    码头一方的人说诚运假借代购贩运私盐。
    现如今,码头的人正在动手拆几个大件的包裹,结果围观人群中却有人怀揣着盐包。
    而且还是两个揣着盐包的人……
    这是被发现了的,若是还有没发现的人同样藏有盐包,说不准就是有人设计、给投递行栽赃吧?
    “那个小子好像是……”有人迟疑着,瞄了一眼码头那几个人。
    “哪个小子?”身边的人连忙询问。
    迟疑的那人放低声音:“就是这个拽着人不让走的,是津州投递行的。”
    询问的人也是低声问道:“你确定?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那人很肯定:“我见过他带人当街殴打华庭酒楼老板的儿子,就是他,不会错。”
    两人交谈声音虽低,但架不住围观人群的密度大啊。
    顷刻间,人群中不断有人传递消息:有人栽赃投递行贩运私盐,反而被投递行的人抓了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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