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许多的嫌犯中,连巧珍异常显眼。
    作为出现在公堂上唯一的女子,她是被两个女监看管,和其他人隔开的。
    因陈婆婆手中银两充足,也舍得往出送,加上连巧珍只是收监待审,所以没怎么受罪。
    说她没受罪,指的是身体方面。精神层面,却不是使几个银子就能保持积极向上的。
    最初那股子锐气过后,当连巧珍真正面对囚室,真正明白身不由己,她才彻底感到了恐惧和绝望。
    她居然吃了官司,而且被关进牢房。
    作为女子,只是进过大牢这一点,以后无论她怎样出息,都摆脱不掉这个污点。
    她绝望的发现:她这一生,算是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连巧珍,瞬间就萎顿下去,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为什么会这样?
    原本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
    在监牢的这几天,等待陈婆婆,成了支撑她的唯一希望。
    只有见到陈婆婆,她才能稍稍心安一些,才能确定,自己在这里真的只是等候结案,而不是会老死在牢里。
    等待的日子终于过去,虽然她被当作嫌犯,和一众她之前远远瞧不起的人一样,一起磕头、一起等待判决。但能从不见天日的牢里出来,她已经很庆幸,差点儿就要喜极而泣。
    事发突然,庆州除了陈婆婆,再没有她的什么人。
    她这次是真的怕了,她怕被丢在牢里,再也无人过问。
    那时,她能指望谁?
    若是不和离……
    不不不,不能想这个,真的不能想了。
    跪在公堂的连巧珍有了一丝恍惚,在这之前过的那些光景,在她的回忆中,是那样的不真实,似乎从未真实发生过。
    直到一声拉长且响亮的“判”字入耳,连巧珍才猛然惊醒过来。
    这个案子虽然牵扯了不少人,但终究不是人命关天的恶心案件。
    陈述了案情和调查结果之后,首先判的是当日在酒楼闹事的十个大汉。
    其中的几人,是被赵博财手下暴揍过的,一个个鼻青脸肿,有的还扶着腰、瘸着腿,龇牙咧嘴的,挨打的伤痛还没消散。
    那天在酒楼,这些人油盐不进,凶的不可一世。但真的被拿上公堂,一个个的单独审下来,事情就清楚了。
    吃霸王餐而已,就算有谋算酒楼做菜方子的意思,但人不是还说了要买吗?又没造成严重后果。
    这十人判的是每人笞二十。
    赵博财找来的手下,聚众滋事、犯夜禁十二人,各杖二十。
    王吉,就是那个扬言买招牌菜方子的地头蛇。王吉谋他人财产不得,滋扰德胜酒楼正常经营。经查,有横行乡里的行径。
    判:杖三十,罚银若干。
    通州府易水县连氏,雇凶斗殴,虽有前因,但不能免罪。
    判:笞二十,罚银若干,遣返原籍。念连氏妇人之身,且为初犯,笞行可交银抵付。
    最后才是赵博财。
    通州府翼阳人士赵博财,长期无业,多地流窜并多次聚众行凶,恶习难改。判:流五百里,充军户。
    赵掌柜和另外两人,经查,确与此案无关,当堂释放。
    包括连巧珍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在这个案子里,各个事发现场都没出现过的赵博财,居然是判的最重的一个。
    赵博财更是脸色大变,流放五百里,真不算远。但充军户,户籍就会固定在那里,若无重大事情改变,终身不能离开军户所在地。
    赵博财保持着跪地姿势,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连巧珍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他做的这些事,很多地痞混混一样在做。包括他在翼阳,从小喽啰,一直混到码头老大,都是聚众斗殴拼过来的。
    怎的庆州才这么点事,就充军户这么严重了?
    做这么点儿事,大半夜的,都能被人抓个正着。太平年间,发生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
    还是这婆娘就是个灾星,所以才这么背?!
    连巧珍原本还在悲戚命运待自己不公,但听到赵博财的判词,脊背阵阵发凉的同时,还惊出了一身汗。
    她根本不敢看赵博财,她是主使人,却只是笞二十,还能用银子代替。
    而听命行事的赵博财,却被判了流刑。虽然不是充军,但军户也是不小的惩罚了,那事要限制自/由的,子孙后代都得为军队种田、或做后勤杂务。
    在各种人的哀嚎、喊冤声中,连巧珍多话都不敢说一句,低头就跟着女监去办相关手续。
    陈婆婆早早就等在衙门外,赵掌柜先一步出来。出门看见陈婆婆,第一句话就问带了多少银子。
    陈婆婆愣了愣,连巧珍给她的银子,这几天打点收监事务,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
    赵掌柜急道:“你进去吧,问问姑奶奶可有存银,衙门判了罚银。”
    陈婆婆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事实真是还好。
    连巧珍站在德胜酒楼后院的台阶上,看着神色各异、但都小心谨慎的丫鬟仆从,再看看她用心经营,打算大干一场的酒楼,心中一片灰暗。
    完了,德胜酒楼那么好的生意,才开了一个多月,一切就结束了。
    遣返原籍吗?
    想她执意前往通州,是怀着好大抱负,一心以为她再次踏足易水县,一定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时候。
    即使与康豪和离,她也没失去这份心气。
    但现在,她得灰溜溜的回去了。以一个被衙门判罪的身份,回去面对父母兄弟、面对秦家、面对那些她瞧不起的街坊。
    …………
    这个案子审理过程挺热闹,被庆州百姓好一番议论,关注的人也多。
    一直到案子结束,袁冬初也没露面,但她时时都在跟进。
    赵博财充了军户,这是她最满意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赵博财也是当过码头大哥的人。虽说现在看他不怎么样,但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被他捞着个报复的机会,没得给诚运找麻烦
    至于连巧珍,一年多时间看下来,这货是真没什么眼界和见识。
    人活一世,最怕不能清醒的认识自己,不能客观的评价他人。
    连巧珍非常契合这句话,过度高估了自己,自动屏蔽了所有人的优点和长处。
    而且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仅凭一些新鲜食物的做法,就想一飞冲天。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飞得越高、跌得越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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