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早在我未出嫁前便有言在先,如今你求情又有何用,在你背着我擅自做事时,便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出现,”华夕菀冷冷的看了绿珠一眼,“我让你走,也是替你保全一份颜面,不然你连自己的脸面也不用留了。”
    绿珠这会儿已似懊悔不已,她原本想着与主子多年的情分,若是郡王爷真是看重自己,主子碍着这些脸的情面,也会给她一个名分,谁知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郡王爷没有看上她,主子也半点情分也不留。
    她想叫白夏等人帮自己求情,可是看向她们时,她们皆把头埋得低低的跪在地上,连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就在这瞬间,她心中的绝望化为愤怒:“主子您生而貌美,出身富贵,什么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奴婢就因为出身不如那些世家千金,便注定事事不如意,连恋慕的男人也不敢多看几眼,我心里的苦你又怎么会明白?”
    “你恋慕他什么呢?”华夕菀面无表情的看着绿珠,“若是容貌,那他早晚也有老去的一天。若是才华,你会吟诗作赋吗?若是性情,他何时又对你好过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竟然也敢用恋慕二字?
    ”
    绿珠无言以对,可是却又觉得自己的心意并不像主子说的这般肤浅,她对郡王爷乃是一见钟情,并不是因为别的。
    “还是说,你看重的是才貌过人的显郡王?若他只是一个寒门学子,你还会对他上心?”
    “若郡王爷是寒门学子,主子您会不会多看他几眼?”
    “自然不会,”华夕菀嗤笑一声,“我生来便是侯府千金,也注定会嫁给一个世家男子,若他是寒门学子,又有什么机会出现在我眼前?”
    “那么您喜欢的不也只是郡王爷的身份吗?”绿珠有些替郡王爷感到不值,明明对主子这般贴心,主子说出的话却是这般冷漠无情,就连她一个丫鬟都能看出郡王爷对主子的情谊,主子这般聪慧之人,难道会感受不到?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看上我的是什么呢?”华夕菀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绿珠,“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主仆情谊也就断了。”
    绿珠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然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主子,请您以后好好对待郡王爷,绿珠辞别。”说完后站起来便转身出了主屋。
    等绿珠离开后,华夕菀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
    她生来都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以前如此,日后也会如此。
    白夏几人知道绿珠对郡王爷起了心思后,便已经被吓得变了脸色,这会儿得了命令起身,神情也没有缓和多少。
    绿珠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会说这些糊涂的话?
    第29章 香消
    看到绿珠求也不求主子,真的转身就离开,白夏几乎要吓软腿,若是主子杖责绿珠或者贬她去外院做粗活,也比把她赶出郡王府慈悲,今日绿珠踏出郡王府,只怕到了明日乱葬岗里便会多一具尸骨。
    “郡王妃,”白夏再度跪下,想求情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求主子放绿珠一马?可是主子没打没骂,甚至直接把绿珠放出了府。求主子把绿珠留下,可是哪个女主人能够容下身边有个心系男主人的丫鬟?
    她唇角轻颤,半晌才道:“主子仁慈。”
    华夕菀凝神看着她,半晌后收回视线道:“你们谁若是有了心仪之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们好歹主仆一场,我不会让你们委委屈屈出嫁的。”
    “主子,奴婢等人对你绝无二心,若是违背此言,必当……”紫衫白夏红缨早被吓得软了腿,恨不得马上就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要主子能相信她们就好。
    “行了,”华夕菀视线穿过他们,落到被阳光普照着的庭院,“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说完,她指向刚才讲诉绿珠全天行为的二等丫鬟,“从今天起,你就填补绿珠的空缺,名字也换一个,就叫橙秋吧。”
    “奴婢谢郡王妃赐名,”橙秋虽然心喜,但是上前行礼时的规矩却丝毫不乱,她拜了华夕菀后,又对白夏等三个行了一个万福礼,默默的退到一边。
    华夕菀不管她们几人会做何想法,当下便靠着软榻,闭目养神起来。
    “呸!不长眼的糟心烂蹄子,这精贵的屋子岂是你待得的,快点滚开,别污了我们大家伙的眼睛,”一个粗使嬷嬷指着枝头不停吱嘎叫着的乌鸦,破口大骂,她身边还有两个老婆子跟着叫好。
    绿珠挎着行囊,听着这些指桑骂槐的话,只觉得又委屈又难过,抬头看着在那枝头嘎吱乱叫的乌鸦,心头莫名悲凉起来。
    她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此冷心无情的女人,留在郡王爷身边岂不是害了郡王爷吗?
    突然她见到远处走廊上出现一行人,走在前方的男人身着白衣,羽扇玉冠,不是郡王爷又是谁。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拔腿就朝那个方向奔去。
    “郡王……”
    她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一个人捂住了嘴,然后又有一个人把她按在了地上,闻着传入鼻间的土腥味,她狼狈的想回头去看究竟是谁敢抓住自己,结果被人把脸摁在地上,泥土都钻进了口鼻中。
    “不要脸的贱婢,在郡王府中也敢乱跑乱叫,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起那不三不四的心思,还当自己是郡王妃身边的随身丫鬟吗?”一个壮实的婆子拉起她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啪啪两巴掌扇了下去,“咱们郡王府可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快些滚出去!”
    旁边几个瞧热闹的婆子闻言上前推攘着绿珠往外走,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绑得结结实实的包裹竟被人扯开了,里面的衣物首饰银子散了一地,绿珠想去捡,结果被几个婆子踩了手不说,还被一个婆子直接拖着衣服就走。
    “背叛了主子还要意思拿主子赏赐之物走,我们这些粗野婆子没读过书,不识字,但也知道什么叫忠诚,”拉着她往外走的婆子骂骂咧咧道,“你敢如此,也不过是仗着郡王妃性子温和罢了!”
    绿珠一怔,直到被婆子们从小门推出郡王妃,都没有回过神。她干对着主子发脾气,难道真的是仗着主子平日待她们好吗?
    小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她满身狼狈,早已经没了在郡王妃身边伺候时的风光,看着巷子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顿时心生恐惧与后悔,天下这么大,她该何去何从?
    不多时,一辆骡车踏踏经过,后院小门处,再无任何人的身影。
    “郡王爷,事情已经办好了。”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躬身站在晏晋丘面前,“尸体已经处理干净。”
    “嗯,”晏晋丘面无表情的看着容貌平凡的中年男人:“确保动手时,有人看见?”
    “是,”中年男人埋首道,“目击者是盛郡王府以及徐王府的采买管事,现在已经有人报到了官府。”
    晏晋丘无声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木通:“此事不必瞒着郡王妃,不过要等案子结束后再提。”
    木通先是疑惑,随即便明白了郡王爷的用意。若是事情刚闹出来,郡王爷就知道了,不等于让郡王妃怀疑他们非常在意绿珠这个丫头吗?若是事后告诉郡王妃,只会让郡王妃觉得郡王爷对绿珠并不在意,但是对郡王妃十分尊重,得知事情发生后,就立刻让郡王妃知道了。
    晏晋丘最满意木通几点就是有脑子,不多话,做事踏实,还有眼色。这样的人用起来他既顺手,又放心。
    京中近来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显郡王府一个丫头因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府不久,被几个流氓奸杀了。若不是徐王府与盛郡王府的管事恰巧碰见并且把人抓住报了官,这个丫鬟只会白丢一条性命了。最后案子审出来的结果有些让人震惊,因为这几个流氓竟然是太子府上的小厮。
    流氓奸杀了路边女子此类案件性质虽然恶劣,但若不是因为牵扯到太子与显郡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太子府中的人横行无忌,是京城众人都知道的,可是竟然在朗朗乾坤青天白里里做出奸杀女子之事来,未免有些太过大胆。也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之前张公子被杀害一案与太子有关,惹得不少读讨伐太子府鱼肉百姓的行为,更甚至有激进者认为太子残暴,根本没有能力做太子,如果大昭朝未来皇帝是这样一个人,天下百姓岂不是将陷入水深火热的日子中?
    张家好歹是书香世家,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却颇负盛名,很受读书人推崇,这事闹出来,天下的学子纷纷站了出来,有关太子荒唐行径的传言很快便传遍整个大昭,大有皇上不处置太子,这些读书人就会一直闹下去似的。
    身为大昭朝之主的启隆帝在听到这些学子们激进言论后,气得把太子叫进宫怒骂了一场,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骂太子一场可以了结的。
    最后这场奸杀案以斩首太子府几个小厮为结果,太子也写了篇自悔书,表面上是在道歉,实际上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这几个小厮身上,他做得最错的也不过御下不严。
    至于张公子遇害一案,最后在京城外抓获了几个不知从哪流窜过来的匪徒,事后他们交代是因为见张公子穿着体面,才会动了绑人劫财的心思,谁知这位张公子言语太过冲动,引得他们一气之下,把人给杀了。
    案子结果下来后,不管有多少人相信,在皇帝给张家老爷子赐了一个二等侯爵,又让张家旁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过继给二老后,这个事件便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太子的形象在整个大昭朝百姓心中一落千丈。
    没有人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被奸杀案会引发这么大的矛盾,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她姓甚名谁。甚至传到到了后面已经越演越烈,传到离京城比较远的地方,已经成了太子在某郡王府里奸杀了一个婢女。
    大昭朝有多少王爷郡王偏远地方的老百姓不了解,但是太子殿下只有一个他们是知道的,这些传言中,太子的形象无不是凶神恶煞,相貌丑陋,品行低劣,鱼肉百姓。
    所以不管皇帝怎么帮太子掩饰,太子的名声在老百姓心中已经臭了,连带着皇帝也变成了不辨是非的昏君。
    绿珠被害一事传到后院时,已经是几个流氓被查明身份以后。
    华夕菀听木通完事情发生经过,沉默的盯着木通看了半晌后才道:“我知道了。”
    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听在木通耳中,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郡王妃仿佛是知道了些什么,可是抬头去看郡王妃时,只看到她满脸的平静,仿佛没了的绿珠只是陌生人,而不是她的贴身丫鬟。
    “你退下吧,”华夕菀轻飘飘的看了眼还站在自己面前的木通,“你回去转告郡王爷,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请他歇在别处吧。”
    木通腰深深弯了下去:“小的告退。”
    屋子里渐渐寂静下来,华夕菀走到窗边站定,沉默良久后道:“绿珠虽然无父无母,但是有个表姐在盛郡王府当差,听说还嫁了一个府中的管事,叫人带三十两银子过去,请她节哀。”
    白夏心头一惊,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绿珠提起过?
    似乎是看出白夏的脸色不对,华夕菀垂下眼睑道:“大概是我嫁进郡王府后,她才与这个表姐相认。”
    当年绿珠老家遭了灾,父母都已经亡故,而她被卖到了显郡王府。因为长得标致,人又机灵,所以再华夕菀近十岁那年就到了她院子里伺候,后来又被提为一等丫鬟,一来二去有六七年时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此结局。
    在听到绿珠在主子嫁到郡王府后就与盛郡王府的人来往后,白夏忍不住想到了许多别的事,越想心里越后怕,幸好现在主子还好好的,不然……紫衫与红缨也反应过来,她们没有想到绿珠竟然那么大胆,竟然敢跟其他府上的人里应外合。若是被郡王爷发现,因此对主子有了猜忌之心,岂不是把主子推进了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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