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流拍着额头脸色大变,不敢去看沈翕的表情,眼前袍角一闪,再抬头就看见沈翕已经跟着封暨后头往女眷内间走去。
    *****
    封暨走的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比那小厮还要快一步来到了内间门前,并没有询问,就把门推开走了进去,环顾一圈后,将目光落在谢嫮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众女起身给他行礼,封暨也只是挥挥手,就目不斜视的走到了谢嫮面前。
    谢嫮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她上一世没有见过这位二皇子殿下,肃王和廖王倒是见过两回,因为据她所知,这个伏王殿下根本没有撑到夫君登基那天就因为谋逆弑君之罪,被天和帝削爵流放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谢嫮都是没有想到,二皇子封暨竟然是这样一个唐突女眷之人。
    沈翕也来到了内间门口,对谢嫮招了招手,谢嫮便低着头往他那儿跑去,沈翕牵着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才对目光追随的封暨说道:
    “殿下,这便是拙荆了。还是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请殿下见谅。”
    封暨的目光在谢嫮身上饶了两圈,这才收回,说道:
    “燕绥兄过谦了,小夫人这般绝色,是该好好捧着供着,若是本王得此佳人,也会如燕绥兄这般的。”
    沈翕没有说话,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封暨,傅清流赶来,见他们没有闹出大乱子,赶紧插进他俩之间,说道:
    “春容过来,二皇子也算是咱们的媒人,咱们来给殿下行个礼。”
    周氏应声而去,站在傅清流的身后半尺处,与傅清流一同对着封暨行了一个大礼。
    封暨站着受了,然后便抬手将傅清流扶了起来,说道:“你大喜的日子,本王也没什么好送你的,礼单就放在入口处,都是些不值钱的,你别嫌弃,今日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傅清流心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
    “多谢殿下,殿下还是喝杯酒水再走吧。”
    封暨又扫了一眼沈翕和谢嫮,笃定的笑道:“喝酒就不必了,本王的话既然已经与燕绥兄说过了,那本王就无需留下,回去静候佳音便是,燕绥兄,你说对不对?”
    沈翕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拱手作揖:“在下恭送殿下。”
    封暨不在乎他的无礼,如来时那般,带着自己的人就离开了芙蓉园。
    傅清流与周氏一同送他下楼,常林、吴骏、赵淼、苏三郎都聚到了内间,赵淼靠在门边对着封暨离去的方向比拳头,说道:
    “二殿下这是狗急跳墙了。上赶着逼沈大站到他那方去。不过打了一场胜仗,就嚣张起来了,谁不知道他那场仗简直就是送给他的功劳,五万对一万,再不胜,他也别回来了,大胜仗了不起啊,老子还打了胜仗呢。”
    赵淼虽然个头不高,但说话豪爽不输常林,他向来就看不惯仗势欺人的,更别说这人如今还欺负到他身上,谁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和沈大那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他来逼沈大,那就等于逼他们,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
    “上回大皇子邀约咱们就没去,如今二皇子这么一闹,再传到大皇子耳朵里,咱们可就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了。”吴骏叹了口气,也觉得今日被人找上门逼迫很不爽。
    “那怎么办,得让这件事别传到大皇子耳朵里才行啊。二皇子这招太坏了,他亲自前来,让大皇子以为我们投靠了他,然后对我们打压,这样我们就只能投靠二皇子了。”
    常林虽然忠厚,但这些道理还是能够想到的。
    傅清流送了二皇子上楼,众人看见他和周氏便不再说话了,傅清流让周氏出去招呼人,自己则进了内间与兄弟们说话,苏三郎看了看在外招呼客人的周氏,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你纳谁不好,偏要纳二皇子送的人,这下好了,把咱们都架在火上烧了,叫咱们进退两难。”
    傅清流也有些冤枉,说道:“我和她早就认识了,原就说了要纳她的,可谁知这个时候二皇子站了出来,我要不纳他,不就是等于和二皇子明说了我跟他不是一路的吗?更何况她也不是正经的二皇子府里出来的,只不过二皇子当年对她有过一些小恩惠,她也是来了京城才知道那个恩人是二皇子的,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跟了我。”
    吴骏和苏三郎对看一眼,常林才不和他客气,说道:
    “反正你看好那个女人,咱们说的话,做的事,一件都不能让她知道。”
    傅清流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就放心吧,我有数的,她就是妾侍,玩玩罢了,兄弟始终是兄弟,孰轻孰重,我有分寸。”
    谢嫮坐在沈翕后面,听傅清流这么说话,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敛了下去,沈翕觉得她动了动,就站起来说道: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咱们就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常林见他要走,不禁问道:“那如果这件事被大皇子知道了该怎么办?”
    沈翕牵着谢嫮,亲手替她戴上了幂篱,说道:“不怎么办,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二皇子回来了,那就意味着争夺战正式开始了。我还是那句话,凡事中立,谁也不偏,偏了的话,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你们若是信我,那就继续守着,将来总有拨开云雾,前途分明的一日。”
    苏三郎和吴骏站出来说道:“我们当然信你了。要不然这么多年兄弟都白做了。就是担心你,二皇子如今肯定是盯上你了,若是他要对你有什么不善的举动,那该怎么办?”
    沈翕替谢嫮系上幂篱的绳结,云淡风轻的说道: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不等众人反应,沈翕就牵了谢嫮的手,往外走去。
    出了芙蓉园,沈翕却是不骑马,牵着谢嫮的手往集市走去。
    谢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浅色镶金边的衣摆,久久都不说话。若是她不知道后事发展的话也就罢了,偏偏她是知道的,夫君一定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已经开始在进一步图谋着什么,所以,他才会让傅清流他们等着,等的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机会,等的是他自己的机会。
    而谢嫮知道,他的这个机会,还要在等五年才会有实现的可能。而这五年,他又将做些什么事情,谢嫮也不知道,突然好后悔上一世为什么自己要将一颗心放在李臻身上,为什么不多关心关心外面的世道行情,若是她能稍微关注一些的话,也许现在重生过来,她就能够帮到夫君,可以让他少受几年的煎熬了。
    “不用担心,不用怕,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沈翕突然站住了脚步,回头透过幂篱看着谢嫮,像是能看穿她幂篱之下的表情一般:“我又没有和你说过,你只要一紧张,手心就会出汗。”
    “……”
    谢嫮没有说话,而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沈翕抽出她袖口的干净帕子,将她的手掌摊开,细细的替她擦拭着手心的汗珠,谢嫮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一眼认真给她擦拭手心的沈翕,说道:
    “我不怕。只要跟着夫君,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怕你难过……”
    沈翕敏感的抬起头,看着谢嫮,问道:“怕我难过?你怕我难过什么?”
    谢嫮心中一惊,抿了抿嘴后,才说道:“我怕你难过你的父亲什么都不帮你。眼看着你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孤独的走。若是我真有怕的地方,就是怕你伤心,怕你难过。”
    沈翕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勾唇笑了起来,俊逸如谪仙。
    “我的父亲……定国公沈烨吗?他没什么好帮我的,你别看他坐上了国公的位置,其实他这个人挺没本事的,就读了几年书,现在估计也全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指望他,不如指望我自己。”
    “……”
    谢嫮没有说话,她先前话里说的‘父亲’只有她知道,她说的并不是定国公沈烨,而是当今圣上天和帝,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沈翕是他的儿子,若是知道,他又如何能这样气定神闲的看着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哦,不对。如今我还指望你。”
    沈翕突然换了个话锋,对谢嫮说道。
    谢嫮不解:“指望我什么?”
    沈翕掀开她的幂篱薄纱,弯下腰去凑近她的脸,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指望你给我生几个孩子出来。除了你,我可没有别的人指望了。”
    谢嫮脸上一红,赶紧放下了幂篱薄纱,扭着腰肢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沈翕也不逼迫,而是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共同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并肩而行,十指紧扣。
    ☆、第109章
    三月二十六,黄道吉日,宜嫁娶。
    定国公府与武侯府的婚事如约进行,沈泰似乎已经痊愈,从外表上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异样,脸色虽然不好,但总算平安无事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
    老太君虽然与谢嫮提过要她也去帮忙做一些事,但是真正管事的还是二夫人长孙氏,长孙氏对谢嫮可没有多少信任,要紧的事情自然不会安排她去做了,也就是一些招呼人入座的小事了。
    长孙氏不让她做事,谢嫮自然也不会上赶着非要去做,招呼招呼客人,一天也轻松的很,等宾客都上齐了,她还能有闲暇去雅间看看云氏打牌,再去招呼招呼林氏和闫氏之类的少夫人。
    倒是二房忙的热火朝天,沈泰是长孙氏的嫡亲儿子,他娶亲,娶得又是武侯之女,这待客排场什么的,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比拟的。
    谢嫮轻轻松松的混过了一天,将新人送入洞房之后,她也就脱身回到了沧澜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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