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嫮只觉得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空白的。哥哥说的不能……人道的意思,和她脑子里想的不能……人道的意思是一个意思吗?还是说,有别的意思?
    “哈?”谢嫮忍不住发出一声语气助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谁传出来的?”
    “是真的!就在我来扬州那前几天听说的,这事儿是从定国公府里传出来的,错不了。沈大曾竟在国公府里当着他众多兄弟的面喝下了迷情剂,半晌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什么反应都没有,不是天残是什么?他那身份,又那个年纪,身边没有妾侍,没有通房,像他那种人家,十三四岁府里就会安排女人伺候了,可是沈大身边愣是一个人没有。”
    谢嫮还沉浸在主子是天残,不能人道这件事上,看着谢韶一副急人所急的模样,她倒是冷静下来了,努力回忆上一世,可以确定的是,主子有宠幸嫔妃的时候啊,虽然次数不多,有可能二三个月一回,有可能半年一回,不管次数多少,可他确实是宠了的,最多算是清心寡欲了些,绝对不可能是天残的吧。
    可是,看谢韶说的有板有眼,消息又是从定国公府传出来的,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坊间传闻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从定国公府里传出来的,沈家其他二房也有嫡子,怎么会想到用这么个下作手段去整沈大郎呢?就算是整了,嫡长子不能人道这种事情,不是更应该瞒的滴水不漏吗?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有损国公府威名不说,还容易造成夺嫡的混乱,虽然定国公沈烨只有沈翕一个儿子,可也难保旁的人不动这个心思啊。
    想了想主子如今的处境,他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这种消息都有人敢从国公府里传出去,可见府中地位如何了,想到那样骄傲,那样谪仙的主子竟然在登基前蒙受了这样不堪的不白之冤,身为忠仆良奴的谢嫮多少还是有点触动的。
    “哎呀,我真是操碎了心哟,你这丫头到底听懂没有啊?我都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一个姑娘家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谢嫮静了静心,看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谢韶,说道:“明白了。所以呢?你想让我如何?”
    “我想让你对沈大死了那条心,从他身上学学怎么做生意倒是无可厚非,但是其他就别想了,啊。”
    谢嫮满头黑线,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谢韶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希望这个傻哥哥能一直这么傻人有傻福,抱紧了沈大这条金大腿,一路傻乎乎的高攀下去,那今后她们谢家二房也就不怕什么了。
    现在就怕谢韶对沈翕有所不恭,将来主子登基,她这个傻哥哥定然会悔恨不已,到时候也就晚了。
    “哎,沈大虽然不行了。不过,我看那李臻倒也未必不行。从前我只以为他看不上你,没成想那天他竟然跟我主动打听你,你从前不是喜欢李臻的吗?我看他那儿都比沈大靠谱。”
    谢韶突然又对谢嫮抛出了这么一个大炸弹,炸的谢嫮措手不及,在听到李臻主动打听她的时候,心里也没多少触动,只在想他是不是脑子抽了,不过,想到李臻的温吞性格,还有谢韶自来熟的行径,谢嫮可以猜想,估计人李臻就是随口那么一寒暄,谢韶就捕风捉影来了。
    “真的。我后来自己想想,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儿,你别看李臻那小子跟谁都好的很,可是真正让他主动打听的姑娘还真不多见,反正我是没听说过他跟谁打听姑娘。”
    摇了摇头,谢嫮不想在听谢韶说这些有的没的,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对谢韶问道:
    “谢衡呢?李臻对谢衡的态度是不是好转了很多啊?”
    其实,谢嫮只是想问他俩搞在一起了没有,偏偏在谢韶听来,却不是那个味道,嘴角扬起了一抹暧昧的微笑,说道:
    “哎,还说对人家没意思,这就吃起醋来了。你放心吧。李臻那小子怎么会看得上谢衡那张苦瓜脸?晦气都晦气死了,全都是那丫头死命的缠着他,到哪儿都能偶遇,偏偏人家比你聪明,姿态摆得很高,又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不过,在我看来,肯定也是没戏的。”
    谢嫮嘴角勾起一抹笑,男怕缠娘,谢衡的手段只怕还没有都用起来,等到全都用起来了,李臻就没有招架能力,只能束手就擒了。
    不再跟谢韶聊这些有的没的了,谢嫮收拾收拾东西,就下了楼,坐上马车,回到了云家。
    ☆、第39章 等来佳音
    回到云府之后,谢韶首先去了云氏那里,把京城的消息也告诉了她一些,但是没敢和她说的太严重,只说二房不小心走了水,不过没有人员伤亡,饶是这样,云氏都听得惊心动魄,三句话不离:你们爹爹没事吧。
    谢韶千万保证爹爹没事,云氏都成日心焦,总说要回京城,幸好十几天后,谢靳亲自寄了封信给云氏,信中把事情全都和云氏讲解一番后,云氏这才放心下来。
    店铺在沈大郎的支持之下,顺利的开了起来,取名多寳阁,由新科状元亲自提名做匾,从店铺的开设到人工,让谢韶和谢嫮彻底的见识了一番沈大的本事,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召集了十来个专事首饰打造的师傅,据说都是各地名家,专供谢嫮差遣,而在开店铺之前,谢嫮就已经设计出了十几份首饰的精细图纸出来,她的画工还不错,将各种首饰的精细地方都能画的惟妙惟肖,渡过了前几日的磨合期,技师们就联合打造出了一款谢嫮设计出来的蝶恋花簪,这种簪子比一般市场上的要轻薄,蝴蝶的翅膀极其灵动,以金为主,簪在发中,碟翼随着行动而颤动,活灵活现,就真如一只金色的蝴蝶停留在发间那般。
    如今市场上的首饰大多以用料为主,首饰的价值与用料的好坏成正比,对于设计这一块很是薄弱,因为有很多天然的玉石,经过琢磨之后,价值反而没有琢磨之前要高,所以,工匠制作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限制,而谢嫮则想稍稍避开这方面,将多寳阁打造成一个注重款式,注重工艺的珠宝店,而事实上,再之后的十几年中,首饰也确实是按照这个走向走的,只不过,谢嫮让这个走向提前了一些罢了。
    首饰店刚开,谢嫮以为并不会有多少生意的,可是没想到第一天就接到扬州城中不少官家内眷的生意,每家都来定几套头面,就够多寳阁的工匠们日夜赶工的了。
    而这番忙乱之下,得到的收益也是颇多的,开业之前,三人就订下了如何分股,沈翕四分,谢韶和谢嫮各三分,对于这项分配,谢韶和谢嫮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在经历了开店的繁琐之后,根本就觉得沈翕得四分太少了。因为如果不是他的话,从上到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运作。
    这些订货与销售的事情,谢嫮是不管的,生意多了,也只是增加了她和工匠师傅们的接触机会,她这几日都是没日没夜的在画设计图纸,只要眼睛一睁,手里就绝不停歇,日子过得丰富极了。不过这份辛苦也是值得的,因为首饰这一行的回报真的很大,当谢韶拿了两个月的份例钱给谢嫮的时候,饶是谢嫮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一笔不小的额度吓了一跳。至此绘图起来,就更加用心细致了。
    云腾和云袖有空也会去多寳阁帮忙,谢韶更是忙的不着家,云氏对于孩子们这样的忙碌表示不解,她虽然知道两个孩子在外开了一家店铺,而她本身对开店铺这件事并不是很反对,毕竟上一回就是因为阿瞳投资,韶儿行货,赚了那么一大笔,让谢靳成功的混入了吏部,虽然到现在她还没有敢和夫君说那笔钱真正的来源,但是,云氏确实是体验了一次有钱好办事的感觉,自然不会反对了。
    多寳阁开业之后,沈翕后来也来了两三回,不过,坐坐就走了,谢韶对他感激至极,每每都说要留他喝酒,但沈翕都没什么空闲,谢嫮面对他时依旧谨小慎微,沈翕给他留下了两名掌柜,替谢韶和谢嫮打理店铺的事,而后几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再出现。
    谢嫮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已经是十一月底,谢韶京城扬州两头跑,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个头也长高了,变得黝黑健壮,幸好那张脸生的俊美,即便黑了些也不损他俊俏的本质,初九那天,谢韶从京城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说是罗大人因公失职,现已经被圣上撤离了京兆府,交由刑部审理,来年定罪,龙颜大怒之下,罗大人这回该是彻底完了。
    “真是恶有恶报!老天开眼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云氏乍一听这个消息,也是高兴极了,她最近在和翟氏念经,出口就是佛号,手里也时常挂着个佛珠,她本就生的慈眉善目,如此看来,还真将佛家的慈悲喊出了几分。
    谢嫮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不见多惊奇,而是对谢韶问道:“罗大人是犯了什么?”
    因公失职……谢嫮回想上一世,罗大人似乎是得罪了什么权势,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只不知这一世却是为何了。
    “罗大人被他从下的人检举告发他徇私枉法,收受贿赂,误判冤案的事,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真不知道那个罗大人平日里说的那么道貌岸然,正直不阿,可是暗地里竟然做了那么多事,他那个从下把所有的证据全都罗列出来,包庇案件十三起,贿赂收受三十万两,判错冤案七八件,证据是直接被送去刑部的,惊动了刑部尚书,又上表天听,圣上震怒,当朝就让人扒了罗大人的官服,扭送去了天牢。”
    谢韶说的绘声绘色,听得云氏又是一阵解气,谢嫮则垂下眼睑思虑了一番,不想当着云氏的面说太多,等到谢韶对云氏禀报完了之后,谢嫮才把他喊去了院子里说话。
    “你告诉我,罗大人这事儿,是不是咱爹的手笔?”
    谢嫮直白的问话让谢韶一奇,说道:“你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会怀疑到咱爹身上?”
    见谢嫮疑惑的看着他,谢韶这才一拍大腿,嘿嘿一笑,轻声说道:“不过这回你还真猜对了。爹虽然没亲口告诉我,不过多多少少我还是看了些在眼里的。罗大人那些证据全都是爹爹派人暗地里搜出来的,像京兆府那种地方,不管是谁做主事,都不可能干净,多多少少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判的案子,总会有人不服,爹这一年里,除了在吏部,几乎从不着家,罗大人表面上看着检点,其实暗地里一团糟,就是他自己本身也背着几条人命,幸好莘娘没嫁过去,你都不知道那罗大人有多恶心,他对女人……唉,这些事我就不和你这小姑娘说了,总之很恶心就对了!咱们莘娘嫁过去的话,那可就真等于把她放在火上烤了,肯定毁了!”
    即便谢韶不说,谢嫮也明白他说的罗大人的事,上一世的谢莘可不就是毁了吗?只不过,谢嫮对这件事竟然是他爹在里面推波助澜表示了一些惊奇,不禁担忧的说道:
    “爹爹做事稳妥自不必说,但这件事若是被人知晓了,怕也会难辞其咎,落人口实吧。”
    谢韶对谢嫮摇摇手:“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爹爹从前那是没入官场,如今入了,官场之事在他股掌之间,还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我听说,爹爹来年就要擢升司正了。从四品。吏部尚书张庆光如今已经把爹爹当做他的左膀右臂,知己良朋,爹爹的手段在那儿,不会有事的。”
    “……”
    听了谢韶这些话,谢嫮也是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上一世她对谢靳的印象就停留在郁郁不得志这上面,无论他做什么,三房都会来打压一番,偏偏又没有人能拉他一把,以至于后来就病急乱投医了。想来他从前也是不愿让谢莘嫁给罗大人的,可是没有其他路子,成日被三房打压,只好用谢莘去搏一搏,却是什么都没博到,反而中了三房的计,把二房的名声弄丢了,从此更加没人愿意搭理他们了。
    而这一世,谢靳早早的就入了官场,如今看来,他似乎天生就是混官场的料子,这一发现,让谢嫮是又惊又喜。
    十一月底,就连江南都裹上了一层白绡,严寒逼近。
    谢靳风尘仆仆的从京城赶来了扬州,外祖云国章亲自出门迎接了他,一年不见,谢靳周身的气度已然非当年可比,更加沉稳,内敛,下颚留着一撮胡须,却依旧俊彦不改。
    云氏站在门前痴痴的看着他,谢靳给岳父行过了礼,就径直走到了云氏身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
    “夫人,我依约前来接你回家。”
    只一句话,让云氏当场就哭了出来,谢靳也不顾什么,将云氏拥入了怀,让自己的大毡子裹住了云氏,两人的甜蜜看的谢韶和谢嫮一阵肉麻,对视一眼,交换了一抹眼神。
    幸好两个久别的人还算知道分寸,也只是搂了搂就点到即止了,谢靳拉着云氏的手,进入内堂喝了杯茶,敬献了礼物之后,也就不曾多多逗留,用过了午饭就提出告辞,因着进来朝廷事多,他又刚刚擢升从四品的吏部司正,手里有很多事宜等着处理,所以,并不能在扬州就留,接了云氏和谢嫮就要回京了。
    谢嫮早就知道谢靳要来,并且不会久留,所以早早的也将多寳阁的事情安排好了,她所设计的图纸足够多寳阁用一阵子了。
    她在扬州过的十分圆满,也交到了云家的好些表兄弟,表姐妹,其中以云腾和云袖和她关系最好,与众人一番依依惜别之后,谢嫮和云氏就坐上了马车,随谢靳和谢韶一同回去了京城。
    ☆、第40章 回京事宜
    紧赶慢赶,一家人从扬州到京城,总算是赶上了过年。
    进入京城时还没下雪,等到他们全都进了城,天空竟然开始洋洋洒洒的飘散下来雪花了,谢韶喊谢嫮看,谢嫮掀开了车帘子,饶有兴趣的伸出一只手去等雪花,云氏也对阔别一年的京城很有兴趣,竟然也破天荒的掀开了车帘一角,看了看街道。
    从南直门走入,经过朱雀街右转行一两里路就到了归义侯府,候在门外的只有花意和几个二房的仆婢,全都探头观望着,看见马队之后,就赶忙迎了上去。
    把云氏和谢嫮从马车上扶下来,花意给她们每人手中塞入了一只裹着绒布的暖手炉,活泼的对谢嫮眨了眨眼,谢嫮也回了一记赞美的眼神,然后仆婢们就赶着装着行礼的马车去了侧门进入,将行礼搬去了二房院子。因为上一回二房走水,所以院子早已不是从前的样貌,谢靳也没有奢求完全恢复,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由府内出资,重新修葺了一番。邢氏做事公事公办,在这些天灾人祸面前,并不会刻意去苛待二房就是了。
    云氏久离家门,不敢怠慢,先前入城门之时就已经和谢嫮在车里整理了一番衣着,为的就是下车后直接去主院拜见主母邢氏。
    谢靳带着一双儿女随行。
    邢氏也早就听说她们回来了,在主院见了她们,云氏行过了礼,就亲自走到邢氏身旁去接替丫鬟的工作,给邢氏奉茶,侍奉她喝茶,邢氏满意的扫过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谢嫮身上。
    谢嫮今日穿的是一袭红白相间锦棠夹袄长裙,上头罩着一件貂毛立领的毛褂子,看着很是暖和可爱,衬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精神极了,再看她的容貌,比之离京时又不知出色了几分,稍稍褪去了稚气,却增添了少女的纯美气息,粉白黛绿,杏眼桃腮,芙蓉玉琢,唇色朱樱一点,放眼整个侯府上下,竟无一人的容貌能出其右,最妙的是她的目光,沉静的仿佛一泓清泉,叫人见了为之驻足,溺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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