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启唇,缓缓地问:“你对陶侍郎还有旧情?”
    她动作一顿,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顷,轻轻摇了下头,“没有。”
    “那为何他会闯进王府想带走你?”段淳语无波澜。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心里,若是不问出来,估计会成为两人的芥蒂。他这样坦白地说出来反而比较好,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什么沟通不了的。
    殷岁晴放下巾栉,坐到床榻上,“我既是嫁入瑜郡王府,便不会再对以前的事念念不忘。那些于我来说是前尘往事,过去了便过去了,没有再缅怀的必要。”
    她是头一次在他面前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大抵是终于成亲了,以后便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的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话。以前她心里有所顾忌,因为没有接纳另一个人的准备,更怕自己在遇上陶临沅那种人。好在他没让她失望,他跟陶临沅不同,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
    殷岁晴看向他,“我今年三十有四,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剩下没踏进棺材的日子里,瑜郡王便同我一起过罢。”
    段淳看着她,白皙清透的一张脸,哪里有她说的那么夸张。她瞧着年轻的很,就跟二十几的姑娘一样。即便洗掉了胭脂水粉,也一样的美艳动人。
    他走上前,两人一同躺在床榻上,他吹熄烛灯,放下帷幔,眼前的光景顿时昏昧不少。
    更适合说话。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拇指轻轻地婆娑她的手背,声音悠远绵长,“本王既然娶了你,便是想跟你好一辈子的。你踏进棺材的那只脚,不如趁早收回来吧。”
    真个谬论。
    殷岁晴禁不住扑哧一笑,大红帷幔的映照下,她的脸庞白皙如玉,笑靥柔美。
    她抬头迎上他的注视。
    段俨松开她的手,捧住她的双颊,在她唇瓣上亲了亲。
    ☆、第126章
    最近这几日,陶临沅跟慧王接触得很有些频繁。
    慧王原本是想拉拢陶府的,奈何陶松然不买他的帐,最后便只得悻悻然离去。未料想陶临沅自个送上门来,倒让慧王着实吃惊了一下。
    如此一来也好,没有陶松然,陶临沅也是可以利用的。
    这些陶嫤都不知道,但是她记得上辈子阿爹就是因为慧王才被牵连,最终落得家破人亡。她有心提醒陶临沅一声,可是却不知怎么跟他开口。
    自打阿娘再醮之后,他整个人便变得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饮酒堕落,寻花问柳,反而上进不少。好像激进了不少,一门心思要成就一番事业一样,都快让陶嫤不认识他了。
    记忆中阿爹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即便上辈子阿娘走了,他也没有这样过。那段时间他只知道饮酒麻痹自己,成日醉生梦死的,让人看了便觉得厌烦。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转性了么?
    陶嫤猜不透,因着距离慧王谋反还有好几年,她记得最近几年应当是风平浪静的。阿爹一路高升,在她二十岁时坐到左相的位子。如今仔细一想,她却觉得有点奇怪,阿爹就算再不出色,也不能年纪轻轻当上就当上左相。他是怎么做到的?
    陶嫤不得不让人多注意他一些。
    天气渐渐变暖,脱下冬衣,换上春衫,满园的花朵都绽开了。陶嫤整天无所事事,她唯一要做的,便是等嫁衣的样式缝制出来后,她在上面亲手绣一朵并蒂莲。前几天有人来府里给她量尺寸,她纳闷的不得了,最近似乎没让人做新衣服啊?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魏王的吩咐。
    看来江衡是真个等不及了……连她的喜服都要跟着操办,估计恨不得把陶府也一起布置了吧。
    其实陶嫤猜得没错,江衡确实很心急。
    这一阵总有点不大好的预感,夜长梦多,还是尽早把她娶回家才踏实。尤其陶嫤听了殷岁晴的话,成亲之前都不打算见他,好几次他到陶府来,想借着商量婚事的由头见一见她,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了去。
    算一算日子,这都过去一个月了。
    明明是他的,却吃不着碰不着,这种心情真个难以言喻。
    陶嫤的尺寸量好之后,婆子首先送去给魏王看。江衡盯着纸上记录的一串数据,忽地想起他曾经摸过她的触感,很绵软,很饱满。只是这么一想,便有点克制不住,他挥了挥手让婆子退下,“就照这上面的尺寸缝制,顺道去瑜郡王府一趟,跟瑜郡王妃说一声,就让她不必操心了。”
    婆子领命,捧着一张纸退了下去。
    *
    江衡今日刚要出府,宫里的人慌慌张张来到王府传话,正好把他堵在了门口。
    他抬眉问道:“何事?”
    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魏王快随小人进宫一趟……皇上,皇上遭人毒害了!”
    他眉头一凛,“怎么回事?”
    正好王府里的仆从牵来骏马,他翻身上马,“跟本王说清楚!”
    那小公公告诉他事情缘由,原来是皇上这几日身体欠佳,无论服用什么药都不见效。今日忽然病倒在床头,把一干宫婢吓一大跳,太医院的人看过之后,却都说不上来是什么症状。
    庄皇后怒极,下令要把他们都斩首,是宁昭仪劝了两句,才把他们的命保住了。
    江衡快马加鞭来到宫廷门口,看门的侍卫见是他,没有询问便放他进去了。他一路来到宣室殿,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都是太医院的人。
    江衡绕过他们来到内殿,庄皇后和宁昭仪守在床边,两人眉宇之间都是忧愁。
    “母后。”他唤了一声,来到床榻跟前,“父皇怎么样?”
    庄皇后摇摇头,牵着他的手让他自己看。
    皇上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双目紧闭,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江衡蹙眉,转头问地上跪着的太医,“你们每一个人查出来是何病症么?”
    他声音冷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跪着的大臣共有四五名,闻言都抖了抖,没人答得上话。真是一群废物,难怪庄皇后方才气得要斩了他们,就连江衡都怒声道:“把太医院所有人都叫来,若是都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今天便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底下的人脸都白了,实在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皇上这病病得蹊跷,差不出病因,让人一头雾水。
    不多时太医院的大夫都跪在跟前,一个一个地上去为皇上扶脉。
    不是江衡暴虐,实属怒极攻心。他一着急,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更何况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父亲,让他如何不紧张?
    没多久慧王也赶了过来,站在一旁一并等候结果。
    待所有大夫扶过脉后,没有一人答得上话,江衡正欲下令,却有一人从他们中走了出来。
    周溥不能言语,正好寝殿的条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他向江衡和庄皇后行了一礼,到那边写下一段话送来。
    宫婢呈递上来,江衡接过查看。
    ☆、第127章
    乌木呈递到皇上跟前,他盯着看了片刻,想起来这是江衍曾经送给他的。
    乌木有辟邪之效,雕刻成月牙的形状,上面饰以红蓝宝石,打磨精致,随身佩戴在身上,能消灾解难,驱邪避灾。又有谁能想到,这乌木被浸了毒液,成为害人的东西?
    皇上闭了闭眼,心情有些沉恸。
    宁昭仪轻轻地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块妆花织锦大迎枕,接过宫婢递来的一碗药,“这是太医方才煎好的药,皇上刚醒,先把药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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