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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楚国公府住下的头两天,陶嫤几乎没有闲暇工夫。
    光是探望五位舅母便花了整整一天,可把她累得够呛。大抵是受了舅舅的影响,五位舅母待她亦是十分热情,以至于陶嫤回到摇香居后,捧回来一大堆珠宝首饰、糕点零嘴。
    累归累,对于收礼物这回事,陶嫤还是十分欢喜的。她把东西一一收拾好,臭美地挨个拭了拭,对殷岁晴显摆道:“阿娘,我觉得自己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殷岁晴既好笑又无奈,由着她闹腾,“哪里讨人喜欢?”
    陶嫤把自己上下指了一遍,“这里和那里,全部!”
    还真有这么厚脸皮的人,连底下丫鬟都禁不住吃吃地笑,被陶嫤妙目一瞪,全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姑娘说得极是。”
    这个小鬼灵精,殷岁晴可算是拿她没办法了,也不知道日后谁有那本事,能够降得住她。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畅畅,三舅舅的小儿子殷竹说要扎个纸风筝送给她。陶嫤到底不是真正的十二岁小姑娘,对这种事提不起多大兴致,但既然是小哥哥的邀请,她自然得装得很开心。
    殷竹比她大了一个月,在国公府排行第七,上头几个哥哥都不爱带着他玩,下面两个弟弟又太小,唯有陶嫤年纪与他相仿,偏偏她又不常来。如今好不容易多住几天,殷竹便邀请她一起在后院放风筝。
    国公府后院很大,翠竹松柏,凉亭花木。
    起初陶嫤没什么兴趣,然而看着殷竹把燕子风筝放到天上,她童心大发,跟着殷竹一起仰头,目光追随着那只越升越高的风筝。过一会儿实在心痒难耐,跟殷竹商量道:“让我也放一会儿吧?”
    殷竹面容清秀,笑时左边脸颊有个深深的酒窝,大方地把棉线递到她手中:“你慢慢松开绳子,跟着风筝一起跑就是了。”
    陶嫤兴趣盎然地点头,照他说的往前跑,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天上。
    她很快就能上手,不一会儿把风筝放得老高,挂在天上只剩下巴掌大的一点。殷竹简直对她刮目相看,“你真的第一次放风筝?”
    陶嫤笑眯眯地嗯一声,顾不得跟他闲话,转头继续拽着风筝往前跑。
    不知不觉快走到前院,她一门心思盯着天上的风筝,是以没注意前方走来的一行人。
    *
    楚国公殷如跟魏王江衡一道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名侍从,正往后院棋室走去。
    殷如鬓发斑白,却精神矍铄,笑呵呵地回应着江衡的话:“这次你不用让我,我就不信赢不了你一回!”
    江衡轻笑,“我可从没让过你。”
    说着抬眸,恰好一抹杏黄身影闯入视线,伴随着清脆绵软的呼声:“好高呀!”如拨云见日,使人眼前骤然一亮。
    小姑娘笑时眼睛弯弯的像两牙小月亮,照得满园秋色熠熠生辉。大约是跑得累了,酥颊浸出细细汗珠,白里透粉,玉净花明。
    她似有所觉,微微转头,这才发现他们。
    ☆、第25章 对弈
    陶嫤跑得快,殷竹和丫鬟们都没追上来。
    她乌瞳一亮,得意洋洋地跑到楚国公跟前,桃腮柔嫩,两靥盈盈,声音里透着股自豪:“外公快看,我把风筝放得好高!”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棉线,示意他往天上看。那只黑白燕子风筝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楚国公眯起眼睛费了好大劲儿才看到,连声夸赞道:“好、好。还是叫叫厉害,殷竹那小子可放不了这么高!”
    正巧殷竹从后面赶来,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当即不满地反驳:“阿爷,您还没我放得高呢。”
    楚国公被他揭了老底,面子上挂不住了,“你小子胡说什么,我何时放得没你高了?”
    殷竹正想说前天在后院里,一看外公身边还有一人,他是认得江衡的,忙礼节备至地行礼:“见过魏王。”
    陶嫤把棉线交给身后的玉茗,上前唤了声外公,转头看向一旁的江衡叫道:“魏王舅舅。”
    因着江衡帮了她许多回,陶嫤已经不如上辈子那般怕他了,反而有种亲近感。他上回让她直接叫舅舅,可她私下里想了想,还是不敢太得寸进尺。是以这回见面,依旧称呼他为“魏王舅舅”。
    江衡对此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风筝,“这是你自己放的?”
    说起这个她便自豪,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放风筝,竟有如此出色的才能。她骄傲地弯起粉唇,“是殷竹放到一半给我的,不过他没有我厉害。”
    殷竹在旁撇撇嘴,懒得同她争辩,反正她许久才来一次,就让她多得意一会儿。
    小不点额头上布着一层汗珠,她举起袖子随意抹了两下,露出一双晶亮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赞扬。江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笑着称赞了句:“很厉害。”
    陶嫤心满意足地眯起水眸,今天玩得痛快了,便让玉茗收起棉线,把天上的风筝拉下来。大概是她放得太高了,收了好半天才收好,陶嫤宝贝似地把风筝抱在怀里,对殷竹道:“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殷竹虽然只比她大一个月,但向来以哥哥自居,遂大方地摆了摆手道:“送给你了。”
    陶嫤欢呼一声,别看她重新活了一辈子,骨子里仍旧幼稚得很。这是她刚发现的心头好,忙让玉茗小心存放:“我明天还要放风筝。”
    明儿个殷竹要去学堂上课,不能陪着她,遗憾地问道:“你这次会住几天?”
    陶嫤笑眯眯地竖起五个手指头,白嫩的指头莹润似玉,小巧匀称。
    殷竹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轻松笑意,“那我上完课了再去找你!”
    “好呀。”她跟殷竹约定好时间,正要回摇香居时,见楚国公和江衡尚未走远,顺口问了一句:“外公和魏王舅舅去哪?”
    殷如打趣道:“去下棋,叫叫想不想观战?”
    陶嫤深知其中无趣,连忙拨浪鼓似地摇头。他们两个在那下棋,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她去了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呆坐着。
    然而她还没开口拒绝,殷如便改口道:“正好你来帮我们看着,看魏王是不是故意输给我。若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外公便挑一匹良驹送给你。”
    陶嫤有点心动。
    因着心疾的缘故,陶临沅和殷氏都不让她骑马,府里的马厩基本与她无缘。可她还是喜欢马,喜欢马背上纵横驰骋的感觉,即便不能骑着奔跑,偶尔看一看也是很满足的。
    她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没抵抗住诱惑,“外公说话算数?”
    殷如大笑,“我何时骗过你们!”
    言讫走在前头,不必丫鬟搀扶,笑呵呵地摸了摸两鬓须发。他倒是不怕陶嫤偷偷出去骑马,就算他送她一匹良驹,她也没机会骑出去,最多摸一摸,让她过过手瘾而已。
    陶嫤与江衡走在后面,她稍稍往后退了退,错开半步距离。否则并肩与他走在一起,实在压力巨大。
    未料想江衡顿了顿,往她看来:“你还敢骑马?”
    上回她在城外忽然病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江衡头一回觉得有人这么脆弱,他一回头,她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了。
    陶嫤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会骑了,我就是看看。”
    毕竟骑马是她唯一的爱好,不得已被剥夺了,好歹让她过过干瘾也成。听到她这么解释,江衡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陶嫤不大明白:“魏王舅舅笑什么?”
    他身高腿长,因为照顾她的脚步,是以一直慢吞吞地走在她身边,“笑你不长教训。”
    这话说得陶嫤不高兴了,郁闷地鼓起双颊,想要反驳又没那胆子。奈何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告诉他:“我不是不长教训,我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前面就是棋室,殷如已经推开直棂门走了进去,他们还差几步路就到了。
    江衡停下来,略感诧异地看向她。
    陶嫤抬头,直勾勾地迎视他的双目:“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死了,却连喜欢的事都没做过,不是太可惜了吗?”
    闻言江衡顿了顿,思忖她这一番话,“反而言之,若因为做喜欢的事而死,这便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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