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沐晨升了职不敢告诉钱老太爷,生怕他又要伸手来捞一把,这盐业里可是利润多多,万一钱老太爷掉到钱眼里,一定要来做盐商,自己也是难办,不如什么都不说,带着家眷偷偷上任去了,只是私下里写信告诉了钱沐垚,让他带着家眷来两江这边游玩,还千万叮嘱莫要让钱老太爷知道了,只是依旧让他觉得自己还在当那七品县令。
    听着兄长的遭遇,钱沐垚也上了心,回家不住叮嘱刘氏,千万莫要让父亲与继母打上自家的主意,统共就两间铺子,要养家糊口,还要将儿女们嫁娶的银子预备好,日子本来就是难熬了,若不是外甥女指点着,铺子生意里越来越好,要不是还真是难熬。
    当初分家的时候,兄弟们各自在契书上按了手印,钱沐晨与钱沐垚每人每年要给钱老太爷五百两银子做赡养之用,钱卢氏还只是喊着银子少了,只不过被族长大人压了下来:“他们兄弟两人每人才分得两间铺面,也不过赚个一百多两百银子罢了,一年算三千,给了你们五百,难道还不算多?”
    有了族长拍板,这分家的事才算定了,钱卢氏骨笃着嘴,一个劲的嘟嘟囔囔,可究竟不敢与族长顶撞,看着钱沐晨钱沐垚两兄弟每人分走两间铺面,心疼得紧,好几日都没下床,躺在床上一个劲哼哼唧唧。
    钱卢氏的想法,钱家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自己的儿子钱沐信才好,只是老大钱沐阳是个无赖,她不敢惹,可老二老三两个都是软柿子,少不得拿捏在手中搓过来揉过去的。现儿两人都分得了些东西走了,叫她心里如何舒服。
    吃了我的吐出来,拿了我的送回来,钱卢氏一双眼珠子盯着这两家不放,钱沐晨做了县太爷她不敢惹,钱沐垚却是她下手的对象了。
    这六年来,钱卢氏支使着管事零零碎碎的从钱沐垚那两家铺子里拿了差不多两三千银子的货,都是说府里要,先送过去,事后再给钱,等着管事去要钱,钱老太爷板着脸骂:“我到我儿子铺子里头拿些许东西,竟然还要钱?要不要我去知府衙门告他不孝?”
    刘氏气得没法子,心里郁闷,中间还病了一场,相宜起先并不知道原因,后来知道了觉得甚是气愤,可又没得法子,钱老太爷一个孝字压下来,有谁还敢吱声?毕竟这铺子也是钱老太爷给钱沐垚的,现儿他去拿点东西,是没什么了不得的。
    相宜瞧着刘氏气苦,也只能让秦妈妈帮着她打理下铺子,将生意慢慢的做了起来,每个月挣得比以前多,刘氏心里头方才好受些。现儿钱沐垚中了贡士,即便是中了同进士,也算是有了官身,还不知道那钱老太爷与钱卢氏会如何来算计他们呢。
    刘氏听相宜提起这事,也是怔怔的站在那里,钱沐垚比钱沐晨更软几分,她也是个口拙的,到时候公公与继婆婆说要跟着去任上,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推辞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钱卢氏发帖做宴
    “舅奶奶,姑娘。”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妇人,盘着头发,利利索索的打扮,走到刘氏与相宜面前行了一礼:“姑娘,钱老太爷派了个管事婆子过来,说明日是钱老夫人的寿辰,请你过去喝酒。”
    “这又是在提醒我,该去送礼了呢。”相宜看了一眼刘氏,无奈的笑了笑,这外祖父可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丝捞钱的机会。
    每年春节、上元、端午、中秋,这是必然要去送的四个节礼,然后是钱老太爷与钱老夫人的生辰,上次钱家那个老四钱沐信过五岁生日,钱老太爷都打发了婆子过来请,相宜没有过去,只是让秦妈妈送了一份礼去钱府:“事情多,相宜就不来了。”
    钱府只要有礼,人去不足去都是没关系的,钱老太爷见着那礼单还算丰厚,当即就点头道:“没事没事,她忙她的去。”
    “姑娘,这次可真是奇怪。”翠芝脸上有疑惑的神色:“往常姑娘不去赴宴,只要人情到了就行,可这次,那管事婆子说老夫人是整生,请姑娘务必过去。”
    “整生?”刘氏摇了摇头:“哪里是整生?”
    旁边钱四小姐钱雅芝低声道:“母亲,算来算去该是三十五了呢。”
    “三十五,也算不得整生。”刘氏气愤愤道:“不过是变着法子让咱们多出些随礼罢了。”
    相宜挽住刘氏的手道:“舅母,你该怎么送就怎么送,她还能捉着你来质问不成?别管那么多,咱们就照着散生送便是。”
    钱雅芝笑着点头:“还是宜妹妹说的好,母亲,就这样做。”
    刘氏有几分犹豫:“只怕说出去旁人会讲我们不孝顺……”
    “舅母,她每年都要从你那铺子里拿不少的东西,你都送了她那么多了,少送些有什么干系?”相宜说得眯眯的笑,前年她给刘氏支招,将铺子里的东西全给清了货,专门做那死人生意,纸钱元宝香烛,另外还有各种花圈绸布花球,纸扎的屋子小人、招魂幡祭幛之类,钱老太爷便再也没得理由过来拿东西了。
    华阳有几家小摊子卖这种,还有两家棺材铺子里头也做搭头卖,可却没有刘氏铺子里卖的东西货好品种齐全,人家做丧事,到刘氏那铺子里走一圈,全部都收拾妥当就走了,而且铺子里还承办租赁,那可是大笔的生意。
    大户人家里办丧事,自然手笔大,白绸布扯了过来用一次就扔,毫不在乎,而那小门小户的想要弄得热闹,又没那么多本钱,只能麻布什么的将就,现儿忽然可以用少量的价钱租一个全套回来,自然欢喜。
    铺子生意好,刘氏心里头自然高兴,可赚钱是次要的,最高兴的却是钱卢氏没法子再到铺子里头拿东西——这些东西拿回去也没法子用。
    现儿听着相宜与女儿读要她少送些随礼,刘氏心里也微微的动了下:“也好,那我就只按寻常的随生送算了。”
    第二日,相宜带着方嫂与连翘来钱家拜寿,刚刚跨步走进前堂,就见里边有人站了起来往她这边走:“外甥女儿来了。”
    迎上来的人是贺氏,她拉着相宜的手摇了摇,十分的热络:“今儿穿着这浅紫色的衣裳更是好看了,那肌肤颜色比冬日的雪还要白哪。”说话间,她的手指用力掐了掐相宜的手掌心,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
    自从钱沐阳被判了劳役以后,贺氏总算是过上了舒心日子,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的嫁了两个女儿,娶了一房媳妇,手里攥着那几间铺子,每年也有五六千两银子的进账,日子过得算是丰足。
    钱沐阳没有判流放西北,就在华阳下边的一个县里做苦役,贺氏隔三差五的便会带着好饭好菜去看他,夫妻间说说家常话儿,两人的感情倒比原来要好了几分。钱沐阳在大牢里关了几年,这喝酒赌钱的事桩桩都没做,心也淡了几分,再想想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也甚是懊悔,自己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家,被他散漫得都快没法子过日子下去了,亏得自己夫人还不嫌弃自己,一直关心照顾。
    青楼里那些粉头,虽是生得年轻妖娆些,可谁又会这般坚持着来看望自己?吃着热腾腾的饭菜,钱沐阳心中难受,捉住贺氏的手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等我出来了,咱们一定好好的过日子。”
    大牢里头这么多人,也就是贺氏这般风雨无阻的来看他,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化了去,更何况钱沐阳内里其实还有那么一丝丝良知:“你替我向外甥女赔不是,就说我那时候良心都被狗吃了,以后再也不会这般无赖。”
    贺氏儿女安排妥当,家里也攒了些银子,钱沐阳迷途知返,自然是心满意足,故此更是感谢相宜,今日她刚刚得了个骇人的消息,实在想快些告诉相宜听,可苦于钱卢氏正拿着眼睛在盯着自己,不好多说,只能伸手在相宜掌心里掐了一把。
    相宜被贺氏一掐,心中会意,朝贺氏微微眨了眨眼睛,这才带着连翘与方嫂走到钱卢氏那边去:“恭祝外祖母千秋。”
    方嫂将礼单送了上去,贴身丫鬟接了过来递给了钱卢氏,她匆匆扫了一眼,心中老大不高兴,这外孙女儿怎么就这般小气?她那翠叶茶园可等于是一座金山哪,每年一到春天,不知道能有多少银子进账呢,可她竟然只送这么一点儿寿礼过来,实在可气。
    钱卢氏将礼单放下,朝相宜笑了笑:“哟,相宜可真是越来越美了,我瞧着都有些错不开眼珠子呢。”
    “外祖母谬赞了。”相宜欠了欠身子:“外祖母才是真的美哪,若旁人不知道,我还以为外祖母只有三十三四的年纪呢。”
    这三十三四与三十五岁有什么区别不成?钱卢氏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有些气愤,见着相宜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就犹如一枝嫩生生的杨柳般,看得她更是眼中冒火。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一笔本钱,还生得这般美——这老天爷也真是不长眼,尽将好的全给了她!
    “相宜,你好久未来外祖家,你外祖父与我都甚是记挂。”钱卢氏伸手拍了拍坐在一旁的钱沐信:“信儿,带你外甥女出去走走,也让她瞧瞧我们钱家园子里新栽下的花树。”
    钱沐信听说不让他到前堂枯坐着,心里头高兴,即刻蹦了起来:“外甥女儿,舅舅带你去逛逛!”
    相宜见他那副神气模样,人小鬼大一般,不由得也是笑了笑,跟着钱沐信往外边走了去。贺氏有几分着急,当即便站起身来:“相宜,我陪你一道去。”
    钱卢氏扫了她一眼:“老大媳妇,你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跟着他们年轻人去凑什么热闹,留到前堂替我招呼招呼客人。”
    贺氏没得法子,只能又慢慢坐下,一双眼睛望着相宜,脸上全是担忧神色。
    相宜的脚下一滞,贺氏的神色实在有些古怪,莫非去逛园子还藏着什么玄机不成?旁边方嫂笑着推了推她:“姑娘,咱们跟着钱四爷走罢。”
    “走走走。”连翘也点头附和,凑过身子在相宜耳边轻声道:“姑娘,有方嫂在呢,咱们还怕什么。”
    “我哪里是怕事了?只是在想我舅母神色甚是奇怪。”相宜走了几步,迈过门槛,身后的珠帘落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好似有人在轻声低语。
    钱沐信带着相宜往园子里头走,一边洋洋得意道:“我带你去看新栽的花,她们说是紫藤萝,还过一个多月就能看到一堵墙全是紫色的花了。”
    相宜笑着道:“是么?那我倒要去瞧瞧。”
    钱沐信听相宜说想去看,也来了兴致,飞快的在前边走着,贴身婆子急急忙忙追着拉住他的手:“少爷,少爷,你可别乱跑!万一跌了怎么办?”
    钱沐信今年九岁了,可钱卢氏却依旧将他当奶娃子看,每次出去,贴身婆子丫鬟一大群,生怕哪里磕着碰着了。可钱沐信却实在不喜欢这个架势,每次出去,都要跟那群丫鬟婆子吵上一阵才撒手。
    因着分家的时候,园子一分为二,故此钱家的花园并不大,可却也还算别致,处处都栽种着花花草草,这春日里头更是一副繁盛的景象,绿叶从中,团团的捧出了花簇,粉色带红,鹅黄淡紫,瞧着格外好看。
    相宜跟着钱沐信往前边走着,一道矮山墙那边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人,见着钱沐信喊了一句:“表弟。”
    “成表哥,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钱沐信有几分惊奇:“我怎么在前堂没见着你哪。”
    那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的往相宜身上看:“我来得早,你没见着我,我都已经在这园子里溜了两圈。”
    相宜见那人的目光甚是无礼,心中不喜,微微将脸转了过去:“四舅舅,我自己去看紫藤萝便是,你与你表兄好好说说话儿。”
    “哎,这位姑娘,何必见外?都是亲戚,也不必这般避嫌罢?”那男人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伸手就来拉相宜的衣袖:“我陪你到园子里走走如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游花园奸人暗算
    “啪”的一声脆响,将园子里所以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那男人捂着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钱沐信奔了过来,气呼呼的往连翘身上撞:“你怎么打我表哥?”
    “那是你表哥该打!”连翘一扭身子就躲了过去,指着那男子道:“他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来拉我们家姑娘的手!我还只是打了他一记耳光,还没有用刀子剁了他的手,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那男子仿佛醒悟了过来,转过脸来盯住了连翘:“好你个小贱货,竟然敢打爷!”他将袖子捋了捋:“小爷不将你脑袋打出浆子来,也算不得小爷厉害!”
    “你敢!”相宜踏上前一步,将连翘护在了身后,此时的她已经与连翘身高差不多,两人站在那里,就如同姊妹花一般。
    那男人贪馋的盯着相宜的脸,不由自主放下了手:“姑娘你生得真美,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与你的丫头计较了。”
    相宜没有理睬他,拉住连翘的手就往一边走:“我们自己去看看别处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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