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稳住心绪,开口道,“妾此来,是有事要……”
    “要说这契书么?”皇帝将手中的木牍扬了扬,不紧不慢。
    徽妍未想他竟拿到了此物,神色定住。
    ☆、第72章
    ?虽然早有准备,心还是忽而跳得飞快。
    “陛下都知晓了?”徽妍轻声道。
    “知晓不多。”皇帝将木牍放下,看着她,“朕从不知你还有这般嗜好。”
    “陛 下明鉴!”徽妍忙道,“陛下,妾归家之时,家境实窘迫!库中无余财可用,兄长还因奸人设计,欠下债务。妾无法,只得用朝廷赐下的财帛贴补,仍入不敷出,故 而经商接济。陛下,妾自入宫以来,便已断了与胡商往来,未告知陛下,是妾罪过。李绩等人虽为胡商,却皆为纯良之人。胡商与妾交易钱财之时,妾在弘农服侍母 亲,长安无暇顾及,便由周令丞代妾接手。所受钱财皆妾经商所得,陛下可将告发之人寻来对质,一问便明!”
    皇帝看着她,目光深邃。
    “你入宫来见朕,就是为这个李绩求情么?”他忽而问。
    徽妍道:“并非求情,妾此来拜见陛下,乃是为向陛下澄清此事,以免再生误会。”
    皇帝却不着急,片刻,道,“你不问问朕是如何知晓的么?”
    徽妍一怔,看着他神色,只见仍是平静。此事,她其实也一直在疑惑。好端端的,皇帝怎会突然将她与李绩的关系挖出来?还有赵弧,竟同时去告发周浚,傻子才会觉得这是巧合。
    见她不答,皇帝继续道,“申平你可识得?”
    申平?徽妍心中诧异,颔首:“识得,是漪兰殿中服侍的内侍。”
    “你今日见过他么?”
    “见过,他送王子与居次到妾府中。”
    “他死了。”
    徽妍一惊:“死了?”
    “撞柱而死,死前,他正从宫室之中带走你的物什。”皇帝说罢,看徐恩一眼。
    徐恩颔首,忙将一只布包放在徽妍面前,打开。
    徽妍看去,只见那布包里面宝光四溢,全是自己的首饰。
    她诧异不已,再看向皇帝。
    只见他也看着她:“申平说,此皆你授意,还说你教他拿给李绩。”
    心中好像被什么捶了一下。
    徽妍睁大眼睛。
    “这……陛下!”她忙道,“这是诬陷!妾与李绩,在入宫之前便已无瓜葛!且这些首饰乃陛下所赐,妾即便与李绩有私,也断然不敢以御赐之物相赠!陛下若有疑问,可……”
    徽妍说着,忽而打住。她想说皇帝若不信,可以找当事者来对质。但她想起来,申平已经自尽了,死无对证。
    脊背忽而生起一片寒意。
    “朕亦是此想。”只听皇帝道,“可申平已亡,朕只得去寻这个叫李绩的胡商。”
    徽妍望着皇帝,踌躇不已,惶惶不安。
    “陛下……那申平所言,陛下信么?”她问。
    “朕不信,但亦是此人,朕才知晓你还瞒着这般事。”皇帝看着徽妍,“今日你既来了,不若再说说,除了这个赠你虎魄的胡商李绩之事,还有何事朕不知晓?”
    心好像忽然踩空了一样,徽妍望着皇帝,一股羞愤之气蓦地冲起。
    “并 无别事。”她声音发冷,“陛下何不去问问那申平身后主使之人,或许他比妾知晓得多。妾经商之事,虽未曾告诉过陛下,可方才所言,句句是实。有罪无罪,陛下 如何断定,妾皆不敢置喙。然陛下得知此事,并未召妾问对,却往闾里拘捕李绩等人。陛下目中,妾可是欺君无信之人,连问也不值?”
    皇帝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怒气,道,“朕拘捕李绩,乃是因他与血案牵连!有人在御前暴毙,放在何时不是大事?李绩之事乃死者亲口,朕要彻查,自当要将涉事者拘起一一问询!此事也会问到你,只不过朕还未召你,你便来了,却反来质问?”
    “妾不敢质问陛下!”徽妍道,“妾方才所言,皆出于澄清是非之愿!李绩等人不过胡商,与妾亦早无瓜葛,还请陛下明断!”
    皇帝冷冷道:“羁押断狱,乃光禄勋与廷尉之职。此事涉及人命,自当按律行事,查清之后,若李绩等人确实无辜,自当放归。”
    徽妍被这话堵住,望着皇帝,少顷,深吸口气。
    “既如此,妾亦是疑犯,不得置身事外,妾亦当往廷尉一并受审。”她低低道。
    “王徽妍!”皇帝忽然拍案而起。
    他忍无可忍,几步走到她面前,双目逼视,压着怒火“你莫有恃无恐,欺人太甚!你真以为朕不敢拿你?!”
    徽妍的面色发白。
    “妾不敢!”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却仍好不退让,“妾自从跟随陛下,虽受陛下恩宠,却从不敢忘乎君臣之义。妾一应所有,皆陛下所赐,陛下若收回,妾亦无怨!”
    皇帝气急,正想再斥,忽而看到她泛红的眼圈里面,渐渐蓄起了水光。
    她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话,双眸却睁得大大的,满是倔强和无助。
    心中揪了一下,皇帝忽而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瞪着眼。
    “徐恩!”他突然吼道,“送她回去!无朕旨意,不许她踏出家门一步!”
    徐恩在一旁,早已经尴尬不已,听得皇帝如此言语,更是汗颜。
    再看向徽妍,只见她仍望着皇帝,神采却已是黯淡。
    “不劳陛下驱赶,妾自会离去。”她声音带着些疲惫,说罢,向皇帝伏拜,“妾今日贸然前来,实失礼,陛下恕罪,妾请辞。”说罢,叩首起身,转身朝殿外走去。
    徐恩看一眼皇帝,忙遵着他方才的命令跟着出去。
    皇帝瞪着徽妍远去的背影,面色不定,好一会,走回案前。
    才坐下,突然,他伸手往案上用力一扫。
    只听噼里啪啦的,案上的物什横飞落下。
    外面的内侍和宫人闻得动静,忙走进殿来,见得这般,忙伏跪一地。
    “都出去,朕无事。”皇帝却道,声音冷然,“去召廷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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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妍入宫之后,戚氏等人回到家中,心中一直安定不下。
    孙管事来见王缪之时,戚氏听得明白,回府之后,立刻问王缪事由。王缪再隐瞒不得,只好一一相告。
    戚氏听了,看着王缪,又看向陈氏等人,吃惊不已。
    “徽妍……竟去经商?”她问,“怎会如此?她堂堂女史,经商做甚!”
    “徽妍亦是无法。”陈氏苦笑,“姑君,徽妍归家之时,恰遇田荣来讨债,若非徽妍出手,伯钧便只好变卖舅君留下的田产。”
    戚氏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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