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门中执事前来通传,说田掌教于神宵阁举办道宴,宴请门中各脉脉主,到时还请李均尘务必赏光,李均尘知田道非欲将他介绍给星云门众人,也不推辞,欣然应允。
    他整了整衣衫,仍是一袭白衣,也不着冠冕,黑发如瀑,自脱俗流,便欲往神宵阁赴宴。
    出门时却见着那小道士在外等他,见他出来道了一声“李师叔。”
    如今他身为客卿长老,与唐远山平辈论交,确实成了这小道士的师叔,那岂不是李清陵这个小子也得叫他师叔了,哑然一笑,看向那小道士,问道“凌师侄来此有何事?”
    凌奕涵五官匀称,眉目清明,出言道:“特此前来感谢师叔那日以星辰精气相救之恩。”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李均尘笑道,无甚在意。
    “师叔也觉着修道人该少管闲事独善其身吗。”凌奕涵没由来得问了一句。
    李均尘闻言看了小道士一眼,若有所思,笑道:“凌师侄这替天行道见义施为的气概我也是十分佩服的,这天地浊尘遍地也需得有能人来扫,不必过于在意旁人看法,循本心而行,自是正道。”
    凌奕涵听了这番话眼神渐渐明亮了起来,嘴角笑成了一个月牙。
    “不过师侄以后还须刻苦修行,斩妖除魔行侠仗义自是佳话,不过这佳话下也不知葬有多少英雄白骨,修行不够,难免魔高一丈祸及己身。”
    “师侄明白了。”小道士想着自己在董府的行事,也觉着自己也有些莽撞了,日后可得多长几个心眼。
    李均尘正欲离去,凌奕涵突然信誓旦旦道:“听闻清陵是师叔在俗世的弟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师弟的。”
    “照顾就不用照顾了,替我好好教育他就行,不必待他过于温和,此人就是欠收拾。”
    李均尘淡淡说了一句,却让凌奕涵牢记在心了,使得李清陵日后的生活环境天翻地覆。
    某个话痨少年这时莫名打了个喷嚏,自顾自地说道“谁在骂我,去他丫的!”
    此刻神宵阁内,田道非已落座于尊位之上,头戴象征着掌门地位的白玉冠冕,身着星辰道袍,手持七宝如意,两侧道童侍立,各抱一拂尘,场下各脉脉主也陆续到场。
    一人身穿一件青锦袍,腰间绑着一根苍蓝神纹玉带,神色张狂,看向田道非道:“掌门,这李道友当真如此了得,值得您待他这般礼遇?”
    田掌门神情温和,笑道:“此人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且神通非凡,待会客人来了,切勿失了礼数。”
    “不错,李道友当真神通了得,若非他,那日我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唐远山也落座在旁,见其面色神清气爽,想来伤势已经尽复了。
    正当众人相谈之时,只见远处踱步而来一男子,一袭白袍,身姿飘渺,发如瀑墨无风自舞,其身上清气流转,道意盎然,果真一身仙风道骨。
    “李道友,请随意。”田道非侧手示意。
    李均尘笑了笑,对在场中人点头示意,便径直坐在了唐远山身侧,双方相视一笑。
    不过多时,人已毕至,李均尘环视四周,见得场中除了自己共有九人,除了田道非修为高深,自己难以看透之外,其余人均在道基境界,或多或少都能瞧出几分深浅,如若他以太虚天眼观察,想来也能看出田掌门修为一二端倪,只是这样未免过于无礼。
    “既然人已齐了,便开宴吧。”田道非吩咐道。
    于是各位道童俱上仙珍灵物,琼浆玉液,这道宴上的食物,多以百年灵药与奇珍异兽所烹制,皆是大补之物,流香四溢。
    不过场中人都是经年苦修的人物,皆身体端坐,互相谈笑,并不为这五味所动。
    田道非起身道:“各位,我今日举行这道宴共为了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庆贺我星云门多了一位长老,李道友修为高明,神通玄妙,实乃我辈中的俊杰。”
    李均尘起身致意,自谦道:“田掌门谬赞了。”
    “我听闻远山说起那日你以高绝剑术败了隐仙道两位道基人物,不知今日可否一演剑法?”田道非看向李均尘,有些期待。
    李均尘笑道:“些许小术,不值一提,田掌门既然有意,那在下便献丑一二。”
    话罢,场中众人目光皆是向其聚敛而去。
    李均尘也不含糊,手作剑指,祭出那枚精金剑丸,只见这剑丸飞入大殿无人之处,如游龙奔走,上下翻飞,其间轨迹千变万化,又好似腾蛇乘雾,左右突出,令人难以捉摸。
    忽的那剑光更急更陡,锐金之气激射飞扬,场中众人皆凝神屏息,一观这高绝的运使剑丸手法。
    突然间那剑光一转,分化而出,十数道剑光交错纠缠,如百鸟争鸣,群兽走地,而后又合为一处,发出一声淸鸣,似火凤啼音,又像猛虎一啸,随着李均尘挥手一招,那剑丸便飞落于他掌心,一动不动,在场中人此刻都被这剑术惊得说不出话来,深感大为佩服。
    田道非从唐远山处早知道李均尘剑法卓绝,也仍不免赞叹,道:“果然是剑光分化的手段,甚是高妙,只可惜我观那剑丸品相下乘,不足以完全发挥道友实力,我这有一枚星辰剑丸,以天河神砂所炼,正好赠与道友。”
    话罢屈指一弹,一道幽兰光芒便向李均尘射去。
    李均尘本不欲平白受此重宝,奈何田掌门直接将这剑丸射向他处,自己也不好不接,便将那星辰剑丸摄入掌中,点头称谢,定神一看,果非凡品。
    待李均尘归位,田道非又缓缓说道:“这第二件事,则与如今局势有关,前些日子那州牧家的小姐代父来访,欲让我星云门献出龙脉以构筑龙气大阵笼罩青州大地,我已婉言推脱,各位以为此事如何计较?”
    场中一女子身着翠烟衫,披水薄烟纱,声音轻柔婉转,不似修道人,更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先发话道:“先不说这龙脉关乎我星云门气运兴衰不可轻动,如果那龙气大阵一但设立,我修道人便要遭受龙气压制,一身实力被削去九成,到时太阿倒持授人以柄,此事绝不可行。”
    场中人皆是附和称是,如若龙气法阵建立,他们这些修士便如笼中之鸟,需时刻担惊受怕,再不得逍遥自在了。
    “只是这龙气法阵不设,青州易滋生妖魔邪魅,到时恐鬼怪横行,伤天害理,这对我道门来说也非好事,我有一折中之法,那便是建立我门中的周天星斗大阵也可禁绝妖魔,这州牧欲开水陆道场邀青州高人一聚,那时我便向其谏言吧。”田道非温言道。
    “掌门思虑完备,真是我门之福。”场中一身形瘦小的道人赞道。
    “至于第三件事,便是这灵潮重开,仙道将兴,我星云门也要大开山门,重复上古仙门盛景。”
    田道非此刻气度不凡,傲然挺立,身上星力疯狂涌现,双目内隐有两颗大星旋转,须发张狂,神采飞扬,似笑非笑地看向场中众人。
    “师兄,莫非你……”唐远山有些震惊,此刻李均尘感到场中灵压陡升,星力凝而不散,恐怕是田掌教要突破境界,成为第三步的修士了。
    田道非目视上方,双眼神光飞出,通天彻地,直上寰宇,此刻整个青碧山上都有异象浮现,一副周天星斗之图悬于空中,一道人怀抱日月端坐图中,神色恬淡,与田道非竟有九分相似。
    忽的天地间突然暗了一瞬,那中天主星中的太阴降下一道柔和宁静深邃如月的星光,这是引得天星认可,非得是天资绝伦,将星神秘法修炼到极为深处才能引动的异象。
    那天地一暗转瞬即逝,让人恍如错觉,这一道太阴神光垂落在道人眼中,顿时那周天星斗图疯狂转动,斗转星移,星光道人轮廓越发凝实,最后爆发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强光随即没入田道非体内,此刻田道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复归古朴,恍若凡人,不漏声色。
    “恭喜田真人。”李均尘拱手贺道。
    “依古礼而寻,第三步修士却可称为真人。”田道非神色温和,笑了笑。
    “恭喜掌门成就真人境界!”场中星云门众人皆大贺。
    “今日我田道非迈入天星交感之境,成就第三步修为,我星云门也当大开山门,广收弟子,振我仙道,以复盛景!”
    如今灵潮初开,第三步的修为绝对算得上这片天地间有数的大高手了,有田道非撑腰,星云门称霸青州估计只是时日问题了。
    “星云门有人引动异象,突破第三步了?”枯石冢府之中,瞎了一只眼睛的道人看着青碧山那天地异象,神色凝重。
    “通知门下弟子,近日不可与星云门之人再起冲突,将门中灵药宝物俱皆转入通神山,以备不测。”
    “如今却只能仰仗通山大王了。”那瞎眼道人叹了一口气,站立在他身旁一人也神色不安,正是那日与李均尘斗法的秀士。
    而一幽深洞府之中,一身影人不人鬼不鬼,血盆大口,嘴里不停咀嚼着人心,其身上也有星光流转,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师弟,没想到你快我一步,不过我只需再掠夺三人星命便追上你了,到时再来与你算账,桀桀!”这笑声诡异凄厉,不似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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