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兮京都,早早就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雪已经停了,繁华的京都触目只剩下一片白茫。
    刘一手上了年纪,没有睡意,天还黑着呢,就从床上爬起来,在雪地里耍了一套强身健体的五擒戏。
    满头大汗时,一道黑色颀长的身影从屋顶飞过,径直朝终九畴的院子而去。
    刘一手瞧那影子眼熟的紧,心中升起股无名火来。
    他顾不得换衣服,大步流星的直奔隔壁院子。
    推开院门,青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刘一手放眼一瞧,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只在房门口留下几个脚印。
    他气呼呼走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倒八字,也不敲门,直接粗暴的推开屋门,终九畴脱了一半的夜行衣又穿上了。
    刘一手看着他,哼哼两声:“干什么去了?”
    终九畴淡定地坐下,拨了拨炭盆里的红碳,反问刘一手:“您这是去哪了,一脑袋的汗,不怕受了风,得了风寒我可不会治。”
    刘一手瞥他两眼:“你少左顾而言他。得了风寒不用治,正好去地下见你阿母,我也就能省心闭眼了。”
    终九畴最怕他来这一套,要是任他说下去,一会儿准能把他不娶妻生子的罪名列成十恶不赦。
    防止他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终九畴只好如实交待自己夜里出去了一趟。
    刘一手凑到炭盆边伸出两只手取暖,瞪着终九畴:“老夫还不知道你出去了?我是问你去哪了?做什么去了?我有没有反复嘱咐你,这两天你的病情复发,需要静养,需要休息。若是在外面突然犯了病,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我出去又不是与人拼杀。不过是取一样东西。”
    “取东西?什么东西非要半夜三更去取?让手下人去不行吗?天寒地冻的,你这身体根本受不了凉。”
    刘一手转到内间? 一眼就瞧见桌上放着个长条的木盒子。
    盒子上没有雕刻任何图案? 只在中间镶了一颗宝石。
    “这是什么?”刘一手说着,拿起盒子翻来翻去看了看? 按了按那颗宝石? 盒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刘一手掀开盖子? 露出一把宝剑来。
    终九畴眯了眯眼。
    他以为这老头不懂盒子的机关。
    刘一手得意的瞥一眼终九畴,拿起宝剑。
    剑鞘通体润白? 象牙质地? 上面雕刻着祥云,剑柄上却是一条玄色龙雕之案。
    他用力抽出宝剑,昏暗的室内竟冲出一道寒光来。
    “真是好剑。”刘一手由衷叹道。
    剑身玄铁铸造,刃薄且锋利无比? 真所谓是刃如秋霜。
    刘一手仔细打量着剑身? 接近剑柄处,一上一下刻着两个古体字,他辨认了半天只认得其中一个字是“龙”字,想到这柄剑的特殊,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刘一手颤抖着声音问终九畴:“龙渊剑?这是龙渊剑对不对?终九畴你竟然去挑战落英宗?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武林传说? 剑出灵山,刀看落英。灵山派与落英宗是江湖最大的两派? 并立九州数百年,根基稳固? 高手如云,你、你、你为了一把剑? 不要命了是不是?”
    终九畴淡然一笑? 在炉上慢慢煮着老茶? 袅袅汤气蒸蒸上行,氤氲着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初阳。
    英挺的剑眉微挑,望着一脸紧张的刘一手:“您老人家也说了,刀看落英。落英宗耍刀的,要剑何用?”
    “龙渊剑是普通的剑吗?那是上古传下来的宝剑,是落英宗的镇宗之宝。你就这样给人家抢过来,是想结死仇?还嫌修罗宫树敌少?”
    终九畴打断他:“手叔,剑是我赢过来的。他们宗主技不如人打不过我,这不怪我。至于给修罗宫树敌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没有打着修罗宫的名号。江湖有江湖规矩,若落英宗不服气,会来找我报仇,不会牵连修罗宫。”
    刘一手鼻子都要气歪了:“你以为我是担心修罗宫?我是担心你个小混蛋有个三长两短。”
    “手叔,我做事您放心。虽然我赢得龙渊剑,但我也答应了落英宗,要为他们做一件事。所有事情都在我的算筹之内。您老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
    刘一手哼了声,上前抓住他的左臂,拽下终九畴之前想要脱下,见到刘一手又穿上的夜行衣,露出令人惊悚的一道伤口,血肉翻出,虽是上过药,仍有鲜血慢慢渗出。
    终九畴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你以为你用衣服盖住伤口,老夫就不知道你受了伤?你闻闻,你闻闻,这屋里全是血腥味。能骗得了老夫?”
    终九畴目光清冷深幽,并不回答,头扭向另一边。
    刘一手又看了眼伤口,痛惜问道:“受伤也在你算筹之内?伤成这样也是你算筹之内?知道吗你?伤口再深一点,你这条手臂就废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好好爱惜身体,总是以身犯险,你到底想怎么样?”
    终九畴瞧出刘一手真的动了怒,态度软了下来,求和道:“徒儿就想您老人家快点帮我治伤。好痛。”
    他装出一副可怜样,令还想怒骂他的刘一手立即心存不忍。
    他叹了口气:“真是孽障。孽障。”
    嘴上骂着,两只手却不停歇,翻出终九畴屋里常备的药箱,开始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
    一边处理,一边不解地问他:“你要这把剑做什么?你不是已经有一把莫邪宝剑了?何必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夺人家镇宗之宝。剑也是有灵气的,你要从一而终才好。”
    终九畴低头看着刘一手在伤口上涂抹伤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描淡写回他:“送人。”
    “什么?冒这么大险,差点把胳膊废掉,就为了送人?”
    “行行行,你送是吧?说送谁?是谁家小女娘吗?告诉师父,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女娘了?江湖人士也没关系。你亲爹已死,没人能阻止你娶什么的媳妇。快告诉师父,是哪家的小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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