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年轻道士语调下意识的升高一些,百无聊赖的神情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致,目光最后停留在少年郎腰间的长剑上。
    “当真要如此吗?”
    “还是歇息两个时辰,吃了晚饭再去吧。”
    年轻小道士看着那少年郎脚步虚浮的模样眉宇间有一抹忧色,细细嗅了嗅少年郎身上还有一股极淡的药味,心中了然,可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眼前这位身份极其尊贵显赫的少年郎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对的,朋友!
    于师兄而言,自己是晚辈,
    于武当山数千黄冠小道士而言自己是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于那些白胡子老道士而言自己是武当山未来的希望,而眼前的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年郎更像是朋友,因为书中说只有朋友才会陪你去闯荡江湖。
    “武当山的未来的天下行走辈份高,修为高,要是打架的本领不高,下山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你他娘的,倒是争气些。”
    “日后我成了天下第一,别人挑战我,怎么也得打赢你这个天下第二再说,若是太弱了有损本殿威名。”
    少年郎嬉笑怒骂道。
    年轻道士从趴地石上起身走了过来,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年郎,一股极为精纯的真气在接触的刹那涌入少年郎的体内,并非往四肢百骸流去,而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在身体中,少年郎原本身体上酸疼得到极大的缓和。
    武当山,
    流云涧,坐落在青云锋之上,如其名一般,瀑布从高处山崖上落下,清晨时分偶有云彩,远远看去瀑布好似穿云而过,得名为流水涧,瀑布不大,水流确是飞流直下,拍打在潭中挤出层层白色的水浪。
    越是走近,瀑布击石声愈烈,
    扑面而来的是极为清冷水气,
    深潭前边有一块极为平整光滑的巨石,少年郎正站在巨石之上,仰头望去瀑布看不到尽头,恍惚之间只觉得从天上而来穿云而下。
    “天下第二,听好咯。”
    “修行境界如今我比不过你,可打架这回事,我能甩你十条街不止,还是上京城那种宽阔得没边的朱雀街。”
    “今个给你讲的就三个字,快,准,狠!”
    少年郎站在巨石上,身上蓝底青衫道袍已经被水气打湿得微润,腰间的惊蛰剑同样出鞘,握在手中对着那瀑布流水极快的刺出,如同一道匹练,又如同白驹过隙已经快到了凡夫俗子的极致,在蛮族部落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如此,因为敌人实在太多了些,若是剑慢了便杀不光。
    “往后出去闯荡江湖,若是和人起了争执,没有缓和的余地,动手记得快,不要逼逼赖赖,往往可以趁着对方自报家门的功夫出手。”
    “同样高手过招也是如此,往往一刀一剑便能分出胜负,哪有那书本中来来回回打上几十个回合,还有等人旁人拍手叫好的闲工夫?”
    年轻道士站在潭外虽然从没听过其中的一些词汇可并不妨碍理解,思虑了片刻后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至于准那便更简单了,人体二百零六块骨头,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计,找准其中最为薄弱处。”
    “一击必杀,这便是准!”
    少年郎出剑变得越发的迅捷,出剑角度极其刁钻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每一剑刺出都在同一个位置,手稳到了极致。
    “至于最后的狠。”
    “只余下一句话。”
    “武功是杀人技!”
    少年郎目光灼灼的望着潭水旁的年轻道士轻声道,眉宇间的冷冽刹那间涌现而出,后者竟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要知道少年郎直至如今便是亲手杀过的人加起来都要胜过整座武当山了。
    “武功是杀人技?”
    年轻道士重复着少年郎的话,轻声喃喃着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却没有应下,沉默了片刻后再度出声问道。
    “殿下,如果武功是杀人技。”
    “那么修道是什么?”
    “修道?”
    少年郎望着那模样清逸的年轻道士,突兀的又想起了那武破虚空,合道境界的传说,这才慢慢悠悠的开口道。
    “武功是杀人技!”
    “修道是长生法!”
    说道此处想起年轻道士的名字正好是李长生,少年郎顿了顿。
    “长生法可以修得,不过若是要斩断七情六欲,想来便是成了仙人也是无趣的,讲到底那个没了七情六欲的你还是你吗?”
    “道;为身,无形无名,生于天地之先,住于太清仙境,长存不灭,常分身化形降生人间,为历代帝王之师,伏羲时为郁华……”
    “小道士,你是天生道胚倘若真有传说中的仙人老君,还指不定是他的身外化身,不过此间太过玄妙了些,全当玩笑话听听也就得了。”
    “说直白一点,若是十年百年往后你修行的太上忘情篇真有踏入那合道境的那一天,希望你想清楚一些那一步到底要不要迈出,毕竟七情六欲这玩意是人之根本啊,没有欲望的人,不算人。”
    少年郎低声念叨道。
    “好了,不多说了!
    “你上来试试,记住,不要动用修为!”
    少年郎说完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平稳落地后,收剑入鞘,笑容苦涩的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对着瀑布练剑自己上辈子市场在影视剧中见过,便是独孤前辈也年轻时也时常如此,后来更是在汪洋大海中练剑,这算是一种常见负重的修行方式。
    以前从未试过本以为不过如此,如今才晓得那瀑布从天而降落下之时竟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仅仅只是刺出就险些握剑不稳,那些能够一剑斩破整条瀑布之人的恐怖可想而知。
    “好的,我先试试!”
    年轻的小道士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桃木剑,脚尖轻轻一点便飞跃到了巨石之上,与此同时如少年郎所言封闭掉自己的真气,学着少年郎的模样将手中的桃木剑刺出。
    “扑通……”
    手中的桃木剑刚刚接触激流时便脱手而出,连带着整个人从巨石上摔入潭水中,浮起来的时候道袍贴在身上,被潭中暗石挂破,头发也是被被水打湿透了,贴在后背,清新俊逸的模样也不复存在,看上去分外狼狈。
    日落西山的时候,
    “太累了!”
    “实在非人哉!”
    年轻道士已经苦不堪言,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边上的草地上,身旁的老青牛悠哉悠哉的啃着草坪,时不时叫上两声,可听着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带着一丝鄙夷。
    可少年郎依旧站在巨石之上不断的出剑,
    刺,已经变成了挥,
    长剑从瀑布的侧面猛然挥出,
    少年郎只觉得一阵刺骨吃痛,惊蛰剑挥破瀑布深入,剑身与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接触的一瞬,雷霆万钧之力压下,惊蛰剑骤然一沉,直接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落而下,稳稳的插在了年轻道士的身旁。
    “铮铮……”
    剑身轻晃着,
    年轻道士额头有一滴冷汗滴落,
    少年郎歉意的笑了笑,从潭水中爬出握紧长剑再度深入,这挥剑接触的面积要远远大过刺出,其中的难度更是几何倍的增加。
    如此练剑有两个目的,
    一来,消化掉体内残余的药力,
    二来,自己修炼的目的想要成为的是一品大剑仙,而非普通一品,眼下便是打基础的时候,世间无论那种事情只要你愿意去做都没有早晚之说,何况之前诸多次使用技能时,那种剑意贯体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剑修这条路于自己而言走得会更加通常一些。
    “歇息吧,明日再练。”
    年轻道士仰头看了看天色突兀的出声道。
    “无碍。”
    “没有你的天姿,自然要比你勤奋一些。”
    “扑通……”
    又是一次跌倒,
    少年郎抬手一看,握剑的右手虎口已经裂开一条血缝,血液缓缓渗出,少年郎咧嘴笑了笑,去捡起跌落在一旁的长剑,没有丝毫的气馁。
    长呼出一口气,再挥出一剑,
    结果毫无改变,照样是惊蛰剑甩手的下场,少年郎倒抽一口冷气,随手撕下身上一片布料,缠绕在手上,拿起惊蛰剑,已经不去奢望一剑平稳横挥开瀑布的空挡,只求不脱手而出便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咕,咕,咕……”
    小道士望着山上各处殿宇升起的袅袅青烟,
    颇有些尴尬的捂着肚子。
    “殿下,您先练着,我回去吃个晚饭先。”
    “实在是腹中饥饿。”
    “去吧,给我带两个馒头。”
    “得嘞!”
    小道士屁颠屁颠的翻身坐上青牛,悠哉悠哉往山上而去,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老迈的青牛便驮着人消失在了蜿蜒山路的尽头。
    ……
    “殿下,吃饭啦!”
    山崖顶上年轻小道士扯着嗓子大吼道。
    久久不见回应,
    便直接往半空踏下,
    拢共数十丈的高度竟是身轻如羽,徐徐落下,
    定睛看去,那少年郎已经将手中的长剑用布条直接缠绕到了手上,渗透的血渍已经将布条染的通红,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巨石上。
    “往日总是听上山的香客戏谑道,殿下是上京城最大的草包,皇城一战又骂道不忠不义狼子野心,便是打入了上京城也偶尔听人说起只是匹夫之勇,南下征战却换得一句敌弱,兵强,胜负手更是仰仗侥幸投来的两位小将军而已,”
    “便是被人一一反驳回去,还是咬死了,别人顶多含着金钥匙出生,而殿下是含着半座江山出生,生来便有三十万天下第一等的凉州铁骑,前些日子更是有臭不要脸的前朝余孽,上香时念叨道,殿下是仗着血脉的优势,有个女子剑仙的娘亲,修行快些也是正常,做出此等事情也实数常理,其实那些道理挺没谱的,也就自己说给愿意相信的人听,全当遮羞布。”
    “可谁又显得殿下背后的付出,以前的事儿,我不晓得,可如今管中窥豹,也算知道殿下所有的一切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殿下口中的天下第一。”
    “我这个天下第二是相信的!”
    年轻道士将手中的馒头递出。
    “这些话那个龟儿子说的?”
    少年郎一个鲤鱼打挺飞快的起身,接过年轻道士手中的馒头咬了两口,虎视眈眈的道。
    “这……”
    “我只是感慨一番罢了……”
    年轻道士讪讪道。
    “不过听下山游历回来的那些师侄说,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这么说,自从灵隐寺覆灭之后便更是如此,殿下在江湖中的名头着实惹人恨了些。”
    年轻道士做到少年郎的身旁苦笑道。
    “也是……”
    “毕竟青峡一战杀的人太多了些。”
    少年郎沉思片刻后缓缓道。
    “不过也没关系,想来下山之后,整个江湖便没有人在背后编排本殿了。”
    少年郎细嚼慢咽的吃完手中余下的半个馒头,拍了拍手往巨石前端走去。
    “上水帮,铁刀门,这类不入品的江湖门派……”
    “血衣楼,这类荤腥不忌的杀手组织……”
    “风满楼,这类推波助澜的江湖风媒……”
    “还有七宗八派,十六山寨,那日青峡一战也不乏他们的痕迹,整整两个月了,都以为本殿忘记这笔账了吗?”
    少年郎拍了拍手中的惊蛰剑轻声念叨着,自己在山上破镜,修行,没有功夫理会那些小鱼小虾便开始蹦跶起来,下山的时候收网起来,就不知道上称,能有几斤几两?
    ……
    修行的日子,
    总是过得很快,
    十三次药浴,每一次的剂量都要胜过之前,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那种钻心的痛一次比一次来得剧烈,可少年郎依旧是咬牙撑下,最后一次从木桶中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在秘宗药浴无数天材地宝的堆砌下,少年郎在这十三日间经脉不知坚韧多少,身体的强横程度更是已经胜过之前不知凡几。
    每次药浴过后便在这流云涧,消化药力,修行剑法,年轻小道士更是倾囊相授帮少年郎稳固境界,自己细致入微的讲述自己每个境界的心得。
    十三日下来,说是一日千里毫不为过。
    身穿淡青色道袍的少年郎依旧用布条裹着右手,一剑挥出瀑布竟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空挡,片刻之后“轰隆”一声,瀑布背后竟是半壁山石脱落,坠入潭中水花飞溅。
    “他娘的!”
    “做个高手兄,真他娘的要命!”
    少年郎对着瀑布的方向罕见的爆了句粗口,随即收剑入鞘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往住宿的竹林中走去,明日便是寂上老僧启用秘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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